盛夏的晚风不算凉,更带了丝温和之意。顾京墨不喜欢这种带热度的风,闷的让人不太舒服,在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摇上了车窗,按下了空调的按钮。

    副驾上的手机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响了两声。

    顾京墨瞄了眼,是医院发来的检查报告。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拿起手机点开报告,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自从那日他在病床上苏醒,意识到这一切并非那么简单后,就毅然决然去做了全身检查。

    他自认自己身体素质极佳,教书十年载,他一直以自律加持,生活作息规律,定期进行健身,从未含糊过。

    甚至每半年都会进行一次全身体检。

    怎么可能会突然晕倒?

    怎么在会喝掉那杯牛奶后,就开始意识模糊,神志不清?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疲累过度。

    他自己的身体状态,他非常清楚。

    本来第二日他想去茶水间和楼梯间寻找线索,却发现那晚的纸杯早已被人处理掉,热水机的内芯也被清洁工拿去清理干净了,就连监控,也同样因故障而暂时停用。

    这一切,巧合的让人捉不住一丝破绽。

    在万分不解间,他去做了胃镜检查。他要确定那晚的牛奶是否有问题,如果真是牛奶的问题,那么他这些天的猜想,便都是真的。

    顾京墨看着报告单,越接近末尾,他的心就越紧张,越来越害怕。

    ——“胃液中残留少量混合物质,初步诊断含有少量致幻剂成分,还需进一步化验。”

    致幻剂。

    顾京墨指尖一抖,他死死盯着报告单上的那三个字,感觉眼前一切都开始转着旋,那晚的经历再次闪现过脑海,恐惧,无力,热度,眩晕……

    叮铃——

    突兀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顾京墨下意识的抬眼,正巧撞上了车前镜自己那惊恐的眸色,车内很黑,唯有自己的双眸在镜子中亮而诡异。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突然想起楼梯间那个医生的眼神。

    那时医生在楼梯上,他在楼梯下,医生戴着口罩,唯有一双眸子显露在外,垂着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可眼中的笑意并不是暖的,而是冷的,带着冰冷的侵占……

    他们十指相扣,他的掌心被从后按在墙上,颈肩很热,眼镜被那人攒在手间,恶劣的用眼镜腿勾开他的衬衫扣子,在肌肤表面调戏般的划来划去……

    车后突然传来几声鸣笛,他骤然渗出一身冷汗,回过神发觉前方已经是绿灯了。

    顾京墨倒吸了口凉气,闭紧了眼。

    他忆起来的场景似乎更多了。

    他没再耽搁,平稳了下心情,再次启动了轿车。

    车内叮铃声不断,空调是朝上方打开的,吹着挂件不断作响。那是一个玉质的平安符,上面刻着墨字,是之前一位学生送给他做贺礼的。

    这位学生并没有露面,只是不知何时在他的书本里夹了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一个平安符,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几句话: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学生,您的课让我对文学有了很深的感悟和兴趣,学生不知该怎么表达这份感谢,正巧那日我想去请教问题时,见到您的新车里似乎没有添置挂件,所以这才想着送您一个平安符,既表达我的仰慕之情,又希望老师能够平安。

    字里行间尽是小心与温情。

    顾京墨在文字中读出了这位学生的腼腆,他想着,既然是匿名送给他的,想必这学生也不想惹人注意,所以,他既没有询问,也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的挂在了自己车前,算是一个无声的感谢了。

    更何况,他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

    空调似乎开的大了,今晚的挂坠晃的厉害,清脆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气氛的调和剂,让顾京墨原本不安的内心慢慢平稳下来。

    车子很快到达小区门口,顾京墨摇下车窗,如平常般刷卡,而后进入了地下车库。

    在他进入小区门口后不久,身后的那辆轿车也随之进入,同样摇下车窗,刷卡,进入地下车库。

    ——

    顺利进入停车位后,顾京墨并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关掉车灯,放低座椅,慢慢的等待今晚是否有跟踪他的人。

    他的心一直不安。

    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觉得身边像是有双眼睛,没有声响的静静的盯着他,察觉他的一举一动。

    他看了眼表,八点十分。

    他重新拿出报告单,准备在车内等待十分钟,若是没有可疑人的话,他就离开车库。

    结果刚打开手机,从入口处就出现了一辆黑色的suv。它的速度很快,还没等顾京墨反应过来,就已经从他的车前开过,转了个弯,朝更里侧的停车位开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内。

    顾京墨舒了口气,继续躺在座椅上,静静的与医生线上交流着报告单。

    ——

    黑色suv在彻底离开顾京墨的视线后,立刻停了下来。

    车窗被摇了下去,里面的人在抽烟。

    半只胳膊伸出窗外,烟尾还闪着火星,烟雾顺着指尖上升,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江望摘下墨镜,嘴角衔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他在导航屏幕上按了几下,画面一转,竟然连接到了某个监控画面。

    那是个大胆直面的角度,把顾京墨的正脸完全映射出来。

    江望垂着眸,看着顾京墨躺在车座椅上,闲适慵懒的玩着手机,时不时还蹙起好看的眉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又是那副无害的神情。

    真诱人。

    江望边看边从副驾上拿过一罐可乐,猛然灌了口,顺势把他紊乱的情绪压下去。

    只可惜。

    因为上次他的失误,顾京墨好像已经产生了怀疑,他以后的行动,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主了。

    他就这么静静欣赏着顾京墨,十分钟后,监控那边的人终于有了动作,江望看着他整理好公文包和衣服,拿好车钥匙,然后下了车,完全离开监控照射的视角。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车库内很明显,江望闭着双眼靠在座椅上,听着那稳重节奏的脚步声。

    声音由大到小,直到顾京墨完全进入电梯间后,他才悠悠睁开眼。

    他抬手关掉了监控。

    算了算时间。

    半分钟过后,他也同样下了车,这次,他没有戴墨镜和口罩,把黑色鸭舌帽摘掉,抓起后座已经沾灰的休闲背包,下车朝着电梯间走去。

    在经过顾京墨车前时,他下意识瞄了一眼,看到车前那刻着“墨”字的挂坠正在小幅度的左右转着圈,在不易察觉的角度,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光。

    只是一瞬,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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