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笑吃完馒头, 将彩票装进兜里。她转了转酸乏的四肢,戴上头盔,继续送餐。
天上下起雨来, 风雨刮到脸上,冻成冰条子, 她瑟缩着, 冻得全身发抖。
晚上去了趟医院,她回到出租屋,洗了个热水澡,哆哆嗦嗦地睡过去。
昏昏沉沉时, 手机铃声响起。她哑着喉咙接电话, “喂?”
听清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杨笑笑呆住,宛若被什么砸中了一般。好半晌,她才回魂, “真、真的吗?”
“啊啊啊啊啊!”
房间里响起尖叫声。
她中奖了!中奖了!中奖了!
中奖了, 爸爸的医药费不用愁了, 妈妈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她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她激动得哭出来,从床上跳了起来。
由于过于激动, 她一不小心踩空, 重重摔到床下。
杨笑笑猛地睁眼,发现到自己躺在床上。她迟钝地反应许久,随之抓起手机。通话记录里没有陌生号码的记录, 她瞳孔里的光黯淡下来。
原来是做梦。
她真是傻, 真中奖的话, 也不会是别人来通知自己中奖的。
美梦与现实巨大的落差让她情绪更加低落,心里像是被灌了铅,沉甸甸坠下去。
手机铃声陡然一响,她一僵,视线落在来电号码上。是陌生号码。尽管知道彩票中奖是不会有人打电话来通知的,尽管知道还没有开奖,但她仍然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幻想。她快速接通电话。
“请问,是杨笑笑吗?”
“是的,我是。”杨笑笑嗓子发颤。
已经初七了。叶宁靠在门前,有些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空,一阵风吹来,树叶打到门联上。
带着略微水气的树叶刚好粘到“好事临门”之间,叶宁用鸡毛掸子,把粘在春联上的树叶子拂掉。
仰视着微微有些打湿的“好事临门”这几个字,须臾,淡淡的阳光擦过来,一点一点将“好事临门”之间的水迹蒸发。浅金色的阳光照在这几个字上,仿佛是一种预兆,预兆着有什么好事会发生。
叶宁微微挑眉。
毫无预兆地,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
“喂?”
“请问是叶宁吗?”
这声音……叶宁怔然,“你是……”
“我是祈阳。”
脑海里闪过祈阳的面容,密密麻麻的难受攀升而上,她迟滞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可能找到了你的姐姐。”
叶宁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你、你说什么?”
“我可能找到了你的姐姐,有一个人和你姐姐长得很像,身上有和你姐姐一模一样的胎记,年龄也对得上,并且她曾是福利院的孤儿,所以她很大可能是你的姐姐,但是否真的是你姐姐,还需要亲子鉴定。”
叶宁似乎听不清祈阳的声音,整个人宛如被点住穴道。
田淑香和王奶奶唠完嗑,回到院子里,发现叶宁举着手机,一动不动,她疑惑着走过去:“宁宁?”
“宁宁?”
叶宁猛地回神,“舅母,临城!我们去临城!”
“去、去临城?突然去临城干啥?”
“我姐姐可能在那里!”
田淑香震惊不已,结巴起来,“青青找到了?”
“有可能,”叶宁语气极速,“我们这就去临城!”
王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烟,见李洪生他们火急火燎地上车,他扯着嗓子问:“洪生,你们这慌里慌张的,这是要干啥去?”
“有急事儿!”李洪生坐进车里,快速拉过安全带。
目送两辆车子行驶出去,王爷爷咂嘴,“啥事儿这么急……”
临城,医院里,杨笑笑一动不动地坐着。杨翠芳握住她的手,默默流泪,“如果你真是那叶家的女儿,倒也好,以后就不必过得这么苦了。”
杨笑笑嘴唇颤动,许久许久,才道:“我从没想过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我……”
杨母垂泪,掩下溢出嗓子眼的哽咽。
十多年前,她和丈夫带着笑笑外出打工,笑笑染上急病去世,她无法再生育,于是去福利院领养孩子。见到福利院里名叫小杏的女孩时,她和丈夫惊呆了,以为看到了自己去世的女儿笑笑。
几乎没有犹豫,他们领养了小杏,给她改名叫杨笑笑,他们把小杏当做亲生女儿,谁都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女儿早已去世,现在的笑笑是他们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
如今笑笑真正的亲人可能要找过来了,杨母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她十分矛盾,既盼望笑笑找到真正的家人,又盼望那叶家的人不是笑笑的家人。
天色渐暗,临城今日难得得升起晚霞,金灿灿的晚霞笼罩着整个城市,将有些冷清凄白的医院也染成金灿灿的色彩。
杨笑笑站在窗前,凝望窗外漫天晚霞。
叶宁倚靠车窗,凝视窗外金红的晚霞,她的指尖微微颤着,整个人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只等着别人推一把似的。
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她听到身侧的李满福说:“宁妹妹,别紧张,她一定是青妹妹的。”
叶宁吐气,“希望是吧。”
抵达医院时,漫天霞光绚烂到耀眼,叶宁一行人踏着霞光,走进病房。
“你们好……”叶宁走进病房,目光直接锁定站在窗前的杨笑笑。杨笑笑侧过脸,与她对视。
看到杨笑笑的那一瞬间,叶宁心口一缩,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姐……姐姐……”
“青青!”李洪生喊道,看到杨笑笑后,他似乎无比笃定,笃定杨笑笑就是叶青,看杨笑笑的照片他还没有这么笃定,见到真人后,他十分确定,杨笑笑就是青青!她和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皮肤黑了不少,她和他妹妹年轻时非常像。她肯定就是青青!
杨笑笑打量着叶宁他们,她还没说话,叶宁突然上前,哑着嗓子,“我能看看你的胎记吗?”
杨笑笑点头。
杨笑笑身上的胎记叶青的一模一样,同样是是月亮型,连弯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叶宁捂嘴,哽咽从指缝里漏出来。
“姐姐,你的胎记好像月亮呀!”
“妈妈说就是月亮!”
“我也想有月亮胎记!”
“我给你画一个。”
“要画和你一样的!”
“好呀。”
泪水模糊了视线,叶宁抬手,轻轻触摸杨笑笑身上的月牙胎记。她使力吸了一口气,用仅剩的理智说:“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做一下亲子鉴定。”
哭得泪眼模糊的叶宁让杨笑笑莫名地想帮她擦擦眼泪,她蜷缩手指,“可以马上就做。”
叶宁和杨笑笑做的是加快的亲子鉴定,二十四小时后就能出结果。
此时,做完亲子鉴定后,叶宁坐在病房里,问杨笑笑,“你能记得五岁之前的记忆吗?”
杨笑笑摇头,“我不记得了。”
昨天她和杨翠芳去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说,她是被人丢到福利院门前的,那时她淋了雨,发了高烧,醒来过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宁抿嘴,注意到杨笑笑又黑又瘦,脸上布满劳苦的痕迹,针扎般的难受攫住她,“你……”
杨笑笑倏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得上班了。”
“上班?你上夜班?”
“嗯。”
“女孩子上夜班挺不安全的。”
杨笑笑勉强提起嘴角,“晚上送餐赚得多一些。”
“你送外卖?”
“对。”
“等等。”
杨笑笑回头看叶宁,叶宁迟疑着说:“你……我付钱给你,就当你帮我送外卖了,今晚就别去送外卖了。”
“这怎么能行。”
“我看你挺累的,你休息休息吧,就当是给我送餐了,好吗?”
最后杨笑笑还是没同意,她换上外卖服,骑着小电驴离开医院。黄昏的昏暗天色拖着她远去的身影,将她的身影拖得单薄如纸,叶宁久久望着她的背影。
直到杨笑笑的身影消失不见,叶宁才转过身,她转向杨翠芳的方向,“阿姨……”
通过杨翠芳的话,叶宁了解了他们家的基本情况。
杨笑笑现在过得很贫穷困苦。眼前闪过杨笑笑黑瘦疲惫的面庞,叶宁垂睫。
夜晚,叶宁在床上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烙了多少饼,她听到田淑香说:“宁宁,睡不着?”
“嗯。”
“我也睡不着,”田淑香枕着手,“就希望快点到明天,快点拿到鉴定报告。”
叶宁沉默,而后道:“她日子过得很不好。”
“唉,养着一个植物人,确实太辛苦了。”田淑香说。叶宁低语:“无论她是不是我姐姐,我都想帮帮她。”
“帮她?”
“嗯。”
二十四小时过后,三份鉴定报告摆在叶宁和杨笑笑面前。因为怕一个鉴定机构不准确,所以叶宁和杨笑笑去了三个鉴定机构。
鉴定报告放在面前,等待着她们打开。
叶宁伸手去碰鉴定报告,却又突然不敢打开它。一种站在悬崖边上的恐惧让她心生退意。
迟迟不敢碰鉴定报告,唯恐打开鉴定报告,她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努力平复着心绪,叶宁拿起鉴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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