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柱和沈氏带着陈良瑞和他闺女淑玲一起回家。尚未进院门呢,离着门口还有几步路沈氏就急着喊道:“周妈妈,淑芬他们回来了吗?芬芬……自如……你们回来了吗?”

    周妈妈在离院门不远的厨房里头照看一锅鸡汤,听见声音急急忙忙跑出来道:“哎,娘子,老爷,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哥儿和姐儿还没回来呢!”

    “怎么还没回来!”沈氏一听就生气,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道:“这两个孩子是越发没规矩了,今儿回来真要好好训斥一番。年纪都不小了,心里头也不留事儿,整天就知道玩。幸而今日我们走得快,要不然给婆母逮住了只怕要好一顿唠叨。”

    陈良瑞笑,“再怎么唠叨也就个把时辰的事,咱们不和母亲常住,倒是不怕。孩子们到了现在这个岁数,是最心野的时候,我那闺女也总想往外跑呢!”

    沈氏道:“我听说呀,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想出门都需得找主母好好分说,几时出门带几个丫鬟,什么时辰回来都有讲究,不想我们小门小户的野丫头,一出门就没影了。今儿我真是不骂他们一顿不解气。”

    陈良柱给自家婆娘这么絮叨几句,有些心烦意乱,打断沈氏的话头道:“别念了,总会回来的,你先去厨房里头看看头什么菜式,热上一壶金华酒来。我同二哥也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吃酒了,难得今儿一聚,弄几个好菜喝上一盅。”

    在自家兄弟和外头人面前,沈氏从不叫自家相公没脸,当下就答应了下来,走进厨房里头和周妈妈商议中午的菜式。今儿是冬至,一早起来就买了不少肉菜,鱼也有。

    周妈妈道:“鸡汤里头搁了云腿、菌菇,最是鲜美不过,已经熬了大半天了,先给老爷和二爷端上去。再有白切羊肉、花生米也下酒,我再炒几样新鲜小菜也就成了。”

    沈氏连连点头道:“把酒倒在紫砂壶里头热上,天冷喝热酒最是舒坦。”

    酒菜端上桌,兄弟俩这就喝上了。

    沈氏和淑玲单用饭,很快就吃完了。沈氏见淑玲坐着很无聊的样子,笑着拉着她道:“你爹爹和叔叔有好些话要说,你陪婶婶去屋里挑几样料子的花样去,等过年了婶婶给你做一身新衣裳穿。”

    陈良柱拎起酒壶给陈良瑞倒了一盏酒道:“二哥,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和往年一样,你同我往句容县走一遭,看能不能收些粮食回来,年前城里头买粮食的人多。去的晚了,都叫人收走了。”

    陈良瑞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点头道:“你也别太气了,意思意思给些银钱就行了。你家不同我家,我就一个闺女,将来嫁人嫁妆多少都成。你还有个哥儿要娶媳妇,将来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去年你收了一千斤粮食,分了我五十两,我琢磨着你自己也就挣了五十两吧?我脑子笨,去岁一时没反应过来。今年可别给那么多了,拿个二十两给我尽够了。”

    陈良柱道:“一年也就春天、秋天加上年前要去收粮食,你能挣上几回?平常小打小闹的也挣不了多少银子,再说了你都是自己干,不像我铺子里头还有伙计搬东西,你出力不少就莫要再同和气了。”

    兄弟俩说着说着想到自家大哥感慨起来,陈良瑞轻叹一声道:“要说大哥这官不大也不算小了,人家一个县老爷日子过得都好着呢!咱们大哥可是京城里头的官爷,可不知怎么对待自家兄弟抠门的紧,连冬至吃个饭还要找咱们要银子,平常四季更是从无照应。”

    “是啊!”陈良柱也是叹道:“他可是我们的大哥。前些日子我听说魏国公的老侯爷领了肥差,专门管制盐引子,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从手指头缝里漏一些些就够咱们好几年的吃喝。我听说外头的人说,京城里头哪家官爷都去买了好些盐引子回来,就算自己不卖盐,转手都能挣上一笔。大哥在我们面前可是一句话也不漏,更别说照顾自家兄弟了。”

    “自家顾着自家的日子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他。”陈良瑞是个实在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道:“我就一个闺女,身体也算康健,再做几年挣些银钱,将来让她嫁个好人家就知足了。”

    “你自个儿呢?”陈良柱劝道:“前两年就劝过你,趁年轻再娶一个,等淑玲嫁人了,你也有个人知冷知热地疼你。”

    陈良瑞老脸一红,笑笑不说话。

    兄弟俩边聊边吃,一壶酒下了肚,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沈氏和淑玲从房里出来,沈氏走近了低声埋怨道:“都几点了,两个孩子还不回来。不知怎的,我一颗心跳得厉害,右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不会出什么祸事吧。你们俩街头熟悉的人多,要不出去打听打听?往日也不见他们这么久不回来啊!”

    陈良柱想想也是,加之他本来日常就要去铺面看看,就看向陈良瑞道:“二哥,要不咱们出去看看?淑玲让她在我家里待着和她婶娘做个伴?”

    淑玲听见了,摆手道:“不成,不成,家里头还有好些活计要做呢!今日还要祭拜我娘!”

    陈良柱一想也是,朝淑玲招手道:“那一道走吧。”

    “等等。”沈氏赶上来道:“厨房里还有好些吃食,周妈妈今日还蒸了大肉包子,你们带些回去,祭拜嫂嫂正好能用上。”

    沈氏找了一个三层的食盒,把家里好吃的装了一些,交给陈良瑞带回去。

    陈家兄弟一起往外走,走得就是淑芬和哥哥自如走过的这条路。很快,两人就走到了魏国公府的角门前,此时四下安静,角门前一个人也没有。接着,他们走过魏国公府,走到了西大街上。

    西大街上人声鼎沸,周大娘的馄饨摊儿生意好极了,好些人捧着碗就站在路上吃,五文钱换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大冷天吃下去真是舒坦极了。

    陈良柱知道自家两个孩子经常光顾周大娘的馄饨摊,周大娘对他们一家子都很熟悉。他上前一步,笑着喊了一声大娘,大声问道:“周大娘,今日你看见我们家两个小的吗?”

    周大娘有些耳背,陈良柱说得大声,还是又问了一遍,这才摆手答道:“没瞧见,今儿我生意特别好,一直忙活,你家那两个娃没上我这里来。”

    兄弟俩气地谢过周大娘,穿过西大街,路过自家的铺子,一直走到南园酒楼前。南园酒楼前迎的小厮也是他们的熟人,陈良柱上前打听,小厮咧嘴笑道:“不好意思两位大爷,今早来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小人忙得脚不着地,没注意您家的孩子有没有来!”

    听着也是实情。

    陈良柱叹口气,垮着脸对二哥陈良瑞道:“二哥,我怎么觉得越打听越不对劲呢?咱家俩孩子不会叫人贩子给拐走了吧?前几日我听说最近城里头不太平,好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被拐走了卖到北边大爷们的府上当奴隶。咱家……咱家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越说越觉得揪心,扯着陈良瑞的衣袖,低眉耷眼地道:“不行,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万一孩子们真被捉了,指不定还没出城等着我去搭救呢!二哥,我们得想想法子。你认识的人多,快想想能找谁去打听打听。”

    陈良瑞想了想,看向满眼期待的陈良柱道:“这样,这里离我家不远,咱们回屋说。”

    陈良柱想想也是,很多话在大街不好摊开了说。他知道陈良瑞认识不少江湖人士,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都曾犯过事,要是被差役听了去,无端生出是非来就不好了。

    “想什么呀赶紧走。”陈良瑞扯了陈良柱一把,又看向一直跟过来的自家闺女,摸了一吊钱递过去道:“玲玲,你去前头李老头家的铺子里切一斤熟牛肉,再打半斤酒来。快去快回,路上莫要耽搁,免得爹爹担心。”

    淑玲自去跑腿,陈良瑞和陈良柱兄弟俩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很快走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门没锁,陈良瑞用力一推,大门就开了。他招呼自家兄弟进屋。

    两人走到堂屋中,陈良瑞在红漆雕花的八仙桌前的条凳上坐了下来,陈良柱顺势坐在了一旁。

    屋里有些昏暗,还有些潮湿霉烂腥气的味道。

    陈良柱吸吸鼻子道:“你买了什么东西放屋子头,味道有些大,把窗户打开吧。”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屋子右侧一角推开窗棂。

    窗户一开,冷风瞬间呼呼地刮了进来。

    原来堂屋边上是道墙,中间是个狭窄的小巷,风吹过来特别刺骨寒冷。

    陈良柱被风一吹,浑身一个激灵,正要把窗户关上,隔着那道墙,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今儿我们府里头大小两位爷又闹腾开了,还连累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被抓,现下只怕是小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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