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淑芬坐着聋哑大叔赶的马车回了家。

    回去之前,她带着聋哑大叔出去买了很多菜,份量足够吃上十日了。好在是冬天,肉菜都不怕坏。只是抓药就没有办法一次性买够数了,只能等郎中下次来看了,拿着药方再去买。

    聋哑大叔一直把她送到了西大街的尽头,再多走一段路就到魏国公府了。淑芬在周大娘的馄饨摊前和聋哑大叔告别,相处了这么几日竟相处出感情来了,自己都觉得挺无语的。

    天气很好,蓝天上一丝白云都没有,湛蓝的叫人心醉。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叫人放松。

    淑芬站着街头犹豫着是去铺子看爹爹,还是直接回家找娘亲。路程都差不多,她选择了直接回家。

    推开院门的瞬间,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好像已经离家很久。走了许多的路,游子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似的。

    一进门,她就大喊,“娘,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沈氏在厨房里头和周妈妈商量当天的吃食,听见外面的喊声先是愣了楞,接着冲了出来,看见淑芬立刻红了眼,激动地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地道:“芬芬,告诉娘,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不舒服。在外头有没有吃苦,那些人打骂你了吗?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娘真的好想你啊!”

    周妈妈跟出来,看见淑芬也帮腔道:“你这几天没回来,你娘真的快急死了。你爹他们也是,先是跑了一趟扬州,回来后每日都去街上找你,几乎把整个城都走遍了。他们到底把你藏在哪里,怎么会怎么找都找不到呢!不过他们也算是讲信用,说是十日后放你回来,今日将将好是第十日。你娘一大早起来就搬着凳子到院门口等着,我才把她劝进来看看今日的菜式,你就回来了。”

    淑芬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反应过来问道:“周妈妈,你的意思是有人过来送信了?你们知道我今日回来。我爹他们去扬州做什么?那他们今日都在哪里?铺子里头,还是又出去找我了?”

    沈氏道:“你爹应该在铺子里头,你哥哥有没有到处乱跑,我就不晓得了。你爹说要是你回来了,就使人去铺子里头说一声,他好安心。”

    周妈妈回头喊闺女的乳名,“豆豆,先别剥豆子了,去街上找一下老爷,告诉他小姐回来了。”

    “哎。”里头脆生生地应了,十岁的豆豆从厨房里头跑了出来,冲着淑芬咧嘴一笑,一路小跑出去了。

    一刻钟后,陈良柱带着陈自如跌跌冲冲地回了家。

    陈良柱拉着自家闺女的手,当即就红了眼睛,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自如则直接哭出声,“妹妹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不是被爹打死,就是被娘骂死。以后我再也不敢带你出门了,我算是怕了!”

    一家人坐下来叙话,沈氏又叫豆豆跑腿,“你再去二伯家同他说一声,今晚叫他和淑玲过来我们家吃饭。”

    陈良柱坐在淑芬的对面,将自家闺女看了又看,低声感慨道:“果然还是瘦了些。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同爹爹说说。”

    淑芬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她这些天遭遇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陈自如听完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这些天都跟那小子在一起?他自称三爷,当天另外一位是大爷,他们都是魏国公府的主子。那天亭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忙着逃命都没看清楚,听声音不太妙。”

    反倒是淑芬胆子更大,直言道:“他拿了把匕首,看着蓝莹莹的,往那位身上捅了好几刀,不死了丢了半条命去,何况他是往脖子那里捅,搞不好已经完蛋了。”

    陈良柱隔着桌子站着来,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别乱说,就算看见了也不能说,在家里头没有外人也不能说。你这次是运气好能回来,那种人骨子里头的血都是凉的,指不定哪天想起来还会来杀了你。这种要命的事都叫你瞧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颓丧极了,“先头我只当你们瞧见了他们家的纷争,不曾想连杀人的场面都叫你们看了去。”

    淑芬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半响挪开他的手,讪讪地道:“他现在不杀我,往后也应该不会起心再要杀我了吧。最多往后这些日子我都待在家中,不到处乱走,也不乱说话就好了。”

    沈氏连连点头,“你一个姑娘家,本就该待在家中学些针线,到处乱跑本就不对。”

    她说着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听你们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魏国公府的庄三爷杀了他们家庄大爷。算算日子也有十日了,他们府里头可没半点披麻戴孝,治丧的样子啊!这庄大爷可是魏国公府上的嫡子,正经的爷们,他死了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吧?!”

    “那就是没死。”陈良柱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只要没死,一切都好说。他们兄弟俩打来打去,关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什么事啊!我们只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陈自如扁扁嘴,做了个鄙夷的表情,悻悻道:“那你还拿了人家三百斤盐放在粮食铺子里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值钱,每次我娘上街去买盐都要纠结好几日,抠了又抠,每次舍不得多买,只买个半斤回来。现下这么多盐囤在家里头够吃一辈子了。”

    “哪来的盐?”淑芬好奇。

    “那位爷给的。不知道算不算封口费。”陈自如说着还砸吧了一下嘴,“他可真大方,不愧是侯府的爷们,就算是庶子,出手也很大方啊!”

    淑芬傻眼了。

    她念叨了半天,这人小气,原来这么大方吗?

    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她总觉得不太妙,随时会翻脸无情似的。

    “先不要动吧。”淑芬低声道:“万一人家后悔了呢。”

    “爹也这么想。”陈良柱道:“先搁着,等过阵子再说,反正这东西放着也不会坏,就算搁上一年也不碍事的。

    一家人说了半天话,口都干了。

    周妈妈泡了一壶茶,加几块糕饼端了上来。

    淑芬喝完热茶,吃了一块饼,一手支着脸有些困了。她回房换了一声家常的棉布衣裳,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上觉得无比亲切,好生睡了一觉。

    黄昏时分,彩霞满天。

    陈良瑞带着闺女淑玲过来了。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坐,互相给对方夹菜。淑玲凑近淑芬的耳朵,小小声地问她,“你外宿了这么天才回来,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天天被人当丫鬟使唤,做饭洗衣,买菜喂饭,我在家里头可从来没这么辛苦过。你说好不好,我觉得很惨啦!”淑芬说着还自己添油加醋,“可怜,天下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人了。”

    “我不是这么意思。”淑玲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是问你那种不好的事情,没遇到吧?”

    “哪种?”淑芬懵了。

    沈氏坐在一旁,听见了姐妹俩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不高兴,这淑玲不过就比淑芬大了一岁,想得怎么就这么多呢,一点也没有姑娘家单纯的模样。

    她不高兴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道:“她不说就是没有,你做什么要刨根问底,问出来了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淑玲的脸唰得一下子红了,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为了妹妹好。”

    “我看你是想带坏你妹妹。往后这些话提也不要再提。”沈氏青着脸训淑玲,表情严肃极了,说的话一点也不气。

    淑玲被吓到了,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看在沈氏的眼中更加不喜。

    当着她爹和其他人的面,没听见姐妹俩对话的,只怕会以为是她在欺负小辈呢!

    果然陈良柱就喝斥道:“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吃着饭,怎么训起人来了。玲玲别理你的婶婶,她这两天心气不顺,脾气大着呢,不高兴了连我都骂。你和你哥哥换个位置,坐到三叔身边来,我帮你夹菜。”

    陈自如是无所谓,对他来做坐在哪里区别不大。

    不过他娘一向对淑玲很温和啊,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留着,今儿个是怎么了?

    就连淑芬都是糊里糊涂的,她至今都没搞明白,淑玲说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娘又为什么生气了!

    当晚陈良柱夫妻俩躺在一起说话,陈良柱问起了,沈氏说了原委,她道:“这个淑玲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她爹码头上跑得多了,听多了不入耳的话。竟不晓得存了什么心思,非要逼着芬芬说这事。当真遇见了不好的事,还要避讳着些,哪好到处去说。她倒好,没事还想问出些事来。”

    陈良柱皱了皱眉,“女孩家名声是顶要紧的,她说这些确实不对。不过,她可能也没想那么多,想到了随口问问吧,你也别把人想得太坏了。”

    沈氏扁扁嘴,在她心里自家闺女是最要紧的,其他人只要不犯到她手上,她也不会对她如何。今儿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吧。

    过了两日,陈良柱一家人尚未起身,外头传来好生喧闹的声响,又是喇叭,又是铜锣的,还有一阵阵刺耳的唢呐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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