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敏许久没收到向海的信息。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总忍不住想知道结果,又不方便主动问,东想西猜,一不留神用脑过度,头疼得难以入眠。

    夜里又落了几点雪花,她趴在窗前,看六角形的白色晶体黏在玻璃上,很快被风吹走,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悄然融化。

    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在爸爸和向海之间,到底选了向海。

    前面的路注定会很艰难,或许这个世界不会有他们安身立命之所,但是只要他还愿意紧紧牵着她的手,纵然泥潭沼泽,刀山火海,她也会义无反顾跟他走。

    “向海,你到底怎样了?”逸敏对着窗子外漆黑的夜,自言自语。

    程眉不是会吃亏的人,幸好,她和向海在一起图的好像也不是爱情,向海经济上慷慨大方一点,应该很容易达成一致。

    向海恢复单身状态,必然第一时间来找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难道他反悔了?

    家里不同意?

    说她害死了贺爷爷的谣言还没澄清,贺伯伯会不会也相信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她了?

    找不到源头,没有证人证据,她又没法自证清白。

    一想到她和向海,和贺家始终横亘着一道澄清不了的误会,逸敏不免又患得患失,更睡不着了,一直在屋里踱着步,到天亮才合了会眼。

    一早,何叔载着许芸、温姐以及几个手脚利落的阿姨来接她出院。

    许芸几天没见到逸敏,人还没到,一声声尖脆的“姐姐,姐姐……”已然叫醒了整层楼。

    门一开,许芸就扑过去控诉:“姐姐,可算见到你了,许大叔骂我聒噪鬼,说我吵,不许我来看你也不许我给你发信息,我想你想得快死了。”

    逸敏已经习惯了她令人招架不住的热情,伸手拍拍她,又搓搓她的脸:“怎么这么红?”

    许芸扯下围巾,丢在床上:“从家里出来就上车,从车上下来就进住院楼,温姐生怕我冷死,非给我围围巾。”

    许芸环顾一圈,没见到许峤,奇怪地叫:“咦,许大叔呢?”

    逸敏猛然意识到,许峤也许久没消息了。

    “他没来。”

    许芸一下蹦起来,愤青上身:“几天不回家,还以为他在陪姐姐呢!原来他对姐姐这么不上心,不来陪床就罢了,姐姐出院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出现。太过分了,我要跟姨父告状。”

    逸敏只是笑笑。

    这孩子也就嚷嚷而已,真要她和许漱石说话,肯定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许漱石那张脸和说话的口气,是个人都得怕,许芸又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只会虚张声势,每回见许漱石都跟做了错事被教导主任抓现形的小学生似的,膝盖软到能跪下。

    “快过年了,他肯定很忙,这种小事不用麻烦他。”

    作为总裁,企业负责人,越到年关越忙,逸敏配合总裁办的人安排许峤工作行程,短短三天就已经密密麻麻,十几个会议会面,一个接一个无缝衔接,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逸敏光看许峤一天开多少会,处理多少事情,就对接管许氏充满了恐惧。

    许峤是天生的企业家,管理者,而她,还是更适合做一个自由散漫的插画师。

    “对不起来晚了,”刘菊生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来,看逸敏已经穿好了大衣,便拿起桌上的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神色匆匆,虽然戴着墨镜,逸敏还是辨认出了眼睛周边的暗青色的痕迹。

    “生哥,你不必过来,我可以的。”逸敏歉然道。

    “许峤确实走不开,只能派我来,你不要怪他。”刘菊生避重就轻,让逸敏更无语。

    他的衬衣袖口磨了一点边,胡子没有修剪,毫无章法地冒出长长一茬。

    特助都这么忙,许峤必然成了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许峤还好吧?”逸敏问。

    大家都忙的时候,躺床那个总会有点愧疚。

    “好。”刘菊生答。

    逸敏期待他能像往常一样,乐于向她透露和许峤有关的事,谁知他竟然快速简洁地说一个好,再没下文了。

    大概是许峤交代过了。

    逸敏不再问,随着他一起进入电梯,后面跟着一群保姆保镖。

    “姐姐出院都不来,好什么好?”许芸故意嘀咕给刘菊生听。

    “别闹。”逸敏比了个手势。

    “姐姐,“许芸跺脚,“天大的事能大过你去?你就是对他太宽容了,要我是姨父的亲女儿,非把他董事长职位给撤了,省得他找借口……”

    “许芸……”逸敏斥断许芸连珠炮似的抱怨,接着就抱歉地在底下握住她的手,抠抠她的手心,缓了语气:“别说了。”

    刘菊生略略转头:“许峤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分不了身,但他没忘记小姐的事,特意派了我来。”

    他这番话只说给逸敏听,对许芸的怨怼视若无睹。

    他和许峤一样,把许芸当做没长大的小屁孩。

    “我知道,”逸敏说。

    许芸却很嚣张地甩了个白眼:“你来有屁用?你又不是他。”

    逸敏看了她一眼,后面更难听的话就变成了许芸的腹诽。

    进了家门,刘菊生要赶回公司,逸敏送出去,悄声问:“许峤是不是出事了?”

    刘菊生站得笔挺,断然说:“没事,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你不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公司。”逸敏朝车走去。

    刘菊生缄默一阵,终于低了低头:“许家三叔公联合几个董事会成员召开临时会议……”

    逸敏弦一下子绷紧,脱口而出:“他们想逼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个,许峤从来不和她说争权夺利的事,公司这些狗血争斗,一部分来自谭培培的日常碎碎念,一部分来自切身体会。

    圣莫里茨那样天远地远的地方,每一年都能搜出五六个窃听器,可想而知,身在风暴最中心的许峤,肯定群狼环伺。

    果然,刘菊生点点头。

    “因为什么?”

    刘菊生抿着嘴,不再往下说,只是看着逸敏。

    用不着细想。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许家人。

    在这些封建思想异常顽固的所谓长辈眼里,无论他为许家创造了多少财富,只要血管里流的不是许家的血,就“得位不正”,不配管理这家企业。

    逸敏看过财报,许峤给这些人分红的家族基金全线飘红,收益率高达13%,换算到人头,差不多一人三千万。

    不从事生产管理,躺着就能拿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许漱石健康恶化,这些人没准嗅到了消息,故意闹出大动静,逼许漱石彻底交权。

    刘菊生说:“许氏刚刚发布的年度财报,小姐看了吗?”

    逸敏收到了推送消息,但她一直想着向海的事,没来得及看。

    手机不在手边,没法查,不过逸敏心里有个大概的数。

    刘菊生告诉了她一个更咋舌的数据。

    难怪他们看不上3千万。

    和集团营收比起来,3千万跟撒哈拉的一粒沙一样,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许峤和这帮人周旋了十多年,他有能力处理好,你别担心。”临上车,刘菊生特意调回来说了几句让逸敏安心的话。

    肯定是许峤嘱咐过的,不把她牵扯进来。

    可是,逸敏已经在许家老宅住了这么长时间,连谭培培都知道许家有个神秘大小姐,这些人不聋不瞎,只怕早知道许漱石最近在拟遗嘱,趁他还有精力操持,对许氏资产进行分割,他们此刻最想干的事就是逼许峤退位,逼她这个许漱石嫡亲的废物女儿上位。

    只要赶走许峤,那帮人捏死逸敏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许峤一昧把风险往自己身上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逸敏立在台阶上,看着劳斯莱斯的黑影转眼消失不见,越发觉得,许家像一座纯金鸟笼,困住了她困住了许峤。

    许芸好不容易借口接逸敏不去补课,在屋子里上蹿下跳,逸敏一方面挂着向海,一方面忧心许峤,惴惴不安,许芸拉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害得许芸再一次被“爆/头”后,许芸绝望地弃了这个猪队友,独自战斗。

    逸敏回到房间,盯着电话。

    下午,手机终于有了动静,呜呜作响。

    是向海!

    逸敏跳起来,按下接听键:“向海,你怎么才……”

    “我是贺云章。”

    逸敏兴奋的心突然漏了两拍。

    “贺伯伯!”逸敏礼貌地叫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贺云章会给她打电话,还用向海的手机。

    “向海出了交通事故……”

    逸敏脑子嗡地短路了,抓着手机的手能把屏幕抠出手指印来:“向海出事了?严不严重,有没有受伤?”

    “擦破点皮,没大事,小眉一直在照顾他。”

    听起来,贺云章很淡定,一点也不着急,应该没骗她。

    逸敏稍稍放下心,一会又难受了。

    擦破点皮,为什么要程眉照顾他?为什么他不亲自打电话给她?

    “他和程眉在一起?”逸敏问得有点哆嗦。

    “是的,”贺云章听出她的失落,惊讶,他有一瞬于心不忍,可转头,认清了现实,又不得不为向海未来,替他舍弃这段感情,“我在解放西路丁字路口等你,伯伯有事告诉你,和你母亲去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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