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一辆普通的马车滚着吱吱扭扭的车轮,驶进了林安城。

    繁华的夜市生活即将开始,所有的人都在向主街道汇集,唯这辆反其道行之。

    车架上空空荡荡,似乎无人驾驭。白色车帘偶尔撩起,隐约可见其中端坐着一位双眼被白色纱缎蒙住眼睛的年轻女子。

    纱缎轻薄,顺着帷幔摇荡的弧度在空中飘飞,宛如幽魅,空灵唯美。

    马车行驶到一处十字路口时,缓缓停了下来,女子侧头皱眉。

    远处噪杂的人声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鸟鸣之声。

    女子眉心舒展,粉唇微启,吐出一个“右”字,马车调整方向,右拐而去。

    又行进些许,马车拐进一个光线幽暗的小胡同,速度放缓,似乎即将抵达目的地。

    周围忽然飘出几缕诡异的白烟,驾前骏马开始焦躁不安的打起响鼻晃甩缰绳。

    女子瞬时屏息,抽出一条特制的手帕掩住口鼻。

    这应该是最后一层考核,从明目张胆的截杀到如今诡秘莫测的毒烟,皇城司的手段历来都是明晃晃的,可惜对付泉人差了点道行。

    白纱下,女子看了一眼拉车的马匹,神色淡漠。

    “闭气!留腥盘!”

    只在眨眼功夫,那片白雾就将马车整个包裹起来,彷佛散发着热汽的蒸笼。

    骏马骤然发出一声嘶鸣,带着马车离弦的箭般朝着前方直直冲了过去!

    帷幔倏然而起,剧烈飘荡,透过间隙勉强看清里面女人仍然维持着坐姿,只是背身微驼,似是周身的气力都被瞬间抽走大半。

    眼见发了疯的马车就要直撞前面院门,一道黑影突然自半空中射出,破开腾腾雾气,朝着马车顶棚迅疾而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马车瞬间被其豁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骏马被震得扬起马蹄,睁大眼睛,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叫。

    下一瞬,更多的箭矢便飞蝗一般的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大片的血花瞬间喷溅而出,与无数的碎片一起在空中飞散!

    终于,被箭扎成刺猬一般的马车轰然倒地。

    白烟渐散,几个黑色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其中一人抽出腰间佩剑,拨开帷幔。

    车厢的位置上却只剩下一件瘫软的白衣,半个人影也无。

    “没人?!”

    “怎么会?”后面几个蒙面人急急上前。

    “不可能,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全程将她盯死了,怎可能逃得掉?”后面一个人扑到前面,把能遮掩的地方都用剑刺了一遍。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转过身,抬头望向胡同深处那座高大的宅院:“一个弱女子……这般手段已不逊于历任泉主了。”

    荒凉的宅院内。

    到处是半人多高的野草,看不到路,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偶有冷风吹过,草木影影绰绰,宛如鬼魅张牙舞爪。

    蒙眼女子容色平静。

    看似没有路,但只要走前一步,野草便自动闪开一样,为她展开了一条路。

    她是冰凝,皇城司治下岭北泉的最新备选泉主。

    身上白衣,是为前任泉主服丧而穿。

    此时的江湖上骗术诈术横行。那些诡诈狡猾的骗子们,统一被皇城司用暗语称为“泉人”。

    其中一部分被朝廷招安,被称岭北泉,反之为岭南泉。

    取义诗句:“岭南为贪泉,饮者生贪黩。岭北为愈泉,宿病皆祛逐。”

    也有上北下南之意,北在上,距离朝廷更近,是为朝廷爪牙。

    当然,朝廷的饭从来都不容易吃。

    岭北泉虽有厚禄供养,却要听朝廷调遣,利用同为泉人的优势除尽一切可能除尽的岭南泉。

    冰凝这一世的祖父、父亲,都惨死在了岭南泉手上。才满十六岁的哥哥,前几日也遇刺而亡。

    皇城司遴选新泉主,冰家直系虽只剩她一人,但被迫挺身而出也好,主动承担这份家业重担也罢,亦或还怀有报仇的念头,总之她绝不可能放任泉主之位流落到旁人身上。

    行至古旧的正厅前,冰凝停下脚步,朝着紧闭的房门揖手行礼,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新任冰氏族长冰凝请见。”

    随着一声吱呀的响动,房门旋即而开。

    冰凝抬步迈过门槛。

    两旁排列的烛台随之次第而燃,将里面映照得如同白昼。

    四围是雪白的墙壁,脚下是擦拭得几乎能反光的棕色地板,里面摆了一对紫檀太师椅,茶桌上摆放一套淡绿色的汝窑茶具。

    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身着暗红色武官锦服。

    后面站着一名十一二岁的男童,穿着小版的官差制服,小圆脸有些婴儿肥,晶亮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冰凝。

    他肩膀上面驾着一只白羽黑翅玉爪的猎鹰,鹰眼炯炯,昂首挺胸,显出一种高贵的傲然之气。

    冰凝眸色微动,那是猎鹰中的极品玉爪海东青。

    北国世界的空中霸主,传说中会飞的“免死金牌”。

    座上红衣男子二十左右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相貌生得极好。

    眉梢眼角都似带着笑一般,柔似春风,明如夏泉。

    他微微侧着身,倚在做工精致的椅子上,一手把玩着金色镂空香囊,一手端着茶杯,姿态悠闲的小啜着。

    冰凝知道,此人就是皇城司专为掌控岭北泉而设置的治泉司统帅,月照城。

    其本人也是皇城司亲事官,在皇城司的地位仅次于皇城使。

    所谓皇城司,其职司与明代的锦衣卫极其类似。一掌宫禁宿卫,一掌刺探监察。

    不仅能监察百官,甚至还能监察敌国官员与皇帝。

    月照城不仅是皇城司里最年轻英俊的首领,更是唯一从底层做起,靠功绩从无数精英中脱颖而出的传奇人物。

    死在他手上的“泉人”无数,死在他手上的官员也无数。

    他的野心和他的本领一样使人畏惧。

    听到动静,月照城掀起眼皮,看到冰凝蒙眼的白纱,嗤笑出声,“一面装瞎子,一面却看得见路,该叫本官说你什么好呢?”

    冰凝再度颔首行礼,语声依旧清冷,“冰凝天生眼疾,白天会以半透的薄纱覆眼遮光。”

    月照城目光陡然一凛,“把纱去了。”

    冰凝静默,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月照城皱了皱眉,“还没上任,就漠视上官命令,放在官场可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

    冰凝抬起头,“强人所难,怕上官不是什么好官。”

    “放肆!”猎鹰少年皱眉怒喝。

    月照城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反而耐心解释了一句,“要想当上名副其实的岭北泉泉主,本官要知道你所有信息。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相貌。”

    冰凝抬手一拽,纱缎蝴蝶一般从脸上滑落。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恍然睁开,眼睛里竟然嵌着一对诡异的紫瞳!

    月照城目光一点点锋锐起来,“畏光是假,隐藏紫瞳才是真吧?”

    “大人明鉴。”

    “你敢对本官撒谎?”

    冰凝唇角微勾,“常人都是黑瞳,紫瞳便是不正常,也是一种眼疾。冰凝只说过遮光,并没有说过畏光,没有对大人撒谎。”

    “巧言诡辩!”猎鹰少年忍不住的呵斥。

    冰凝压根没理会这少年,“冰凝已经顺利完成考核,请大人赐以岭北泉泉主之权。”

    月照城却笑了笑,又端起了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考核还没有结束。”

    冰凝紫瞳微寒。

    听命于朝廷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摆布!

    像是看出冰凝心中所想,月照城摊手一笑,“过往都是这般流程罢了,需要你面述通过层层考核所施展的手段。”

    “大人可知这是泉人的秘密?”

    月照城点点头,“简明扼要即可,泉人的手段本官见得多了,本官只是想看看你的道行。”

    “好!”

    冰凝手中纱缎倏然一甩,散出一片轻盈的白烟,白烟顺着纱缎流转,十分飘逸。

    她捏着一端轻轻晃动,白线便如笔墨一般,连贯的勾勒出了三件事物的轮廓。

    第一个长着两只翅膀,是只小鸟。

    第二个是件衣服的剪影。

    第三件是个人影。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请大人收检。”冰凝语声虽然恭敬,目光里却满是挑衅的意味。

    月照城捏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眯了眯眼。

    那猎鹰少年先是被这奇幻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但见到冰凝的挑衅目光,顿时大怒,抬手指着冰凝的鼻子破口大骂,“月大人叫你回答,你跟这变什么幺蛾子?把我们当成三岁孩童一般耍弄吗?!”

    冰凝丝毫不气,淡淡道,“这就是我的答案:鸟鸣、衣服、人。”

    “很好,”月照城脸上神色也缓解了些许,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够简洁。”

    猎鹰少年满脸疑惑,不甘心的愤愤回道,“这算什么答案?”

    月照城手指在桌面上勾画了几道,目色微凝,在脑子里勾画着冰凝进城的路线,沉声说道:“马车进城后行走的街道不远处就是夜市,其中很大一片是鸟市。所谓的鸟鸣,便是眼线给你的信号吧。”

    “大人英明。治泉司探监视冰凝,却也把自己暴露出来,让冰凝一步步探知到治泉司所在。”

    猎鹰少年顿时恍然大悟,却更加愤怒,“监视窥探治泉司是死罪!所有眼线舌头名字一一报来,必须全数击杀!”

    皇城司麾下治泉司从来都是个秘密的存在。衙门所在地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只有司内人员才能知晓。即使是岭北泉,只有泉主一人有资格知晓,就是对亲人也不能透露半分。

    冰凝抬起头,目光肃杀一片,“如果治泉司的人都如阁下这般,迟早会被岭南泉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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