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狗没什么不好,只有一点特别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随地大小便,这种事,很不文明,很不小仙女啊。
度假别墅里,在成叔屋里养病的时候,时鹿过得极为寒酸。
解决三急,只能在一个装了沙土的鞋盒里。
时鹿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瞅着人不在屋里的时候,速战速决,完了还要捏着鼻子埋土。
谁让简易狗厕就在她的简易狗窝旁边呢?
时鹿的这份懂事儿,没有瞒过照顾她的成叔,在争取洁癖精裴与宁的宠爱,以及争取老宅入户权时,也成了一大重量级砝码。
成叔的鞋盒简易狗厕,到了裴与宁少年这,就鸟枪换大炮了,比时鹿做人时还要奢侈得多。
狗堡里,独立豪华卫生间,是安装了智能马桶的,自动冲水,自动洗屁屁,自动烘干,日式高级服务,贴心极了。
时鹿用过一回,立刻山呼万岁,拜倒在了裴与宁少年的裤脚下。
这什么绝世铲屎官,爱了爱了。
对于时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穷人来说,从平平无奇的蹲坑三级跳到高级智能马桶,这玩意堪称黑科技了。
在裴与宁少年绷着脸憋着气,屈尊纡贵,亲自给她演示过一遍操作方法后,时鹿立刻就学会了。并且不用人监督,毫不犹豫给了智能马桶独家宠爱。
——能在家里便便,绝不在外面便便。
时鹿很满意,洁癖成精的裴与宁也很满意,心血来潮豢养的小宠物虽然丑笨不堪,但知情识趣,再好不过。
人与人,哦不,是人与狗,之间的缘分,真是难说的很。
裴与宁智商奇高,脾气不好,心思不定,性格冷漠,难以接近。除了一手带大他的裴老爷子,和半路加入的成叔,他对谁都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然而,时鹿一来,这个天才小少年就表现出了对时鹿的特别在意,就特别喜欢和时鹿呆在一起。
裴老爷子看着花园子里追着孙子跑的小不点,跌跌撞撞的路都走不稳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这丑哈哈干巴巴的小狗子,实在丑得伤眼睛,笨得伤心情。
老爷子看过一两次,觉得不能忍,就提出给心爱的孙子买一只漂亮的,换个聪明的、血统更高贵的狗来养。
裴与宁没应,怎么说都不应,老爷子只好随他去了。
时鹿搬到裴家老宅不久,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贯祥和的裴家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
裴与宁不想和生父面对面,躲到了时鹿的狗堡里。
时鹿在裴与宁的怀里醒来,闻到熟悉的铲屎官味道,有点懵,懵完了,又有点受宠若惊。
傲娇冰川系美少年的第一次主动抱抱啊。
然而,正对狗堡的客厅窗户里,突然传出来的怒吼,打破了时鹿满心满眼的粉红泡泡。
“爸!你别太过分!明知道我的公司在融资上市紧要关头,怎么能背后拖我后腿,卡住我的资金链?”
这声音很陌生,时鹿没听过,紧接着是苍老的咳嗽声,时鹿听出来了,是裴老爷子的。
感受到铲屎官骤然收紧的手臂,时鹿被勒得直吐舌头,忍不住呜咽出声,耳朵竖得尖尖,全神贯注偷听的裴与宁并没听见。
时鹿没办法,努力把自己的狗脖子拉扯出来,选择和狗主子一起蹲墙角吃瓜。
不知道裴老爷子说了什么,陌生男更加激动:“别老说我对不起谁谁谁!我又不是不养他们,难道离了婚还会缺他们钱花?”
裴老爷子气虚的声音模糊不清,只有愤怒的高潮清晰可闻,“那是给你生儿育女的妻子!养孩子是只要花钱就够的事?你做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时鹿:别虐待狗,狗才不吃那脏臭玩意儿呢。
时鹿吃瓜吃得兴起,瓜却很快就没得吃了,随着怒摔茶杯的声音落下了帷幕。
落幕前的最后声音,是陌生男的摔门宣言,“爸,你拦不住我的,这婚,我离定了!”
虽然不知道这男的是谁,但看铲屎官不高兴的表情,时鹿也能猜到,多半是裴与宁少年的亲爸。
长得这么好看,生得这么富贵,脑子这么天才,偏偏摊上了这么个任性妄为、不懂何为责任的亲爸。
时鹿忍不住怜爱的看向自家美少年,伸着狗头蹭了蹭了他微冷的脖子,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地遵循狗子安慰人的特有方式,吐出狗舌头,舔了一口铲屎官嫩生生白水煮鸡蛋般的漂亮脸蛋。
下一秒,时鹿就变成了一道美丽的空中抛物线。
——她被震惊的狗主子甩手扔出去了。
看着铲屎官瞬间崩溃奔逃的背影,同样被震惊到的时鹿扒在狗堡门边,汪汪汪的,仰天笑得好大声。
那道狼狈逃窜的身影闻声趔趄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他、要、回、去、洗、脸、一、百、遍!
乐极生悲,暴躁喧嚣的此夜过后,时鹿得了个狗嘴笼子。
被时鹿吵到的裴老爷子,翻出了自己的蝈蝈笼子,剪开了一个口子,特别有童心的以此威胁她,要是敢半夜鬼叫,就把她的狗嘴箍起来。
时鹿:
唉,人与狗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基本的真情可言了。
明明冲进他房子里鬼叫的是他亲儿子啊。
时鹿四爪并用,愤怒的甩开套在嘴上的笼子,好像听到了铲屎官心里笑得好大声。
她一爪子把金灿灿的镂空球拍飞,小球优美地飞进了玩具箱,坐在边上的裴与宁就低头去拨弄。
时鹿奔上前,顶开少年修长美如玉的手指,恨恨张嘴,恶狠狠咬了镀金小球一口——
啊,竟然是真金,收起来,收起来。
盖章下印,独家专属!时·守财狗·鹿喜滋滋,又下死劲咬了一口,美滋滋。
裴与宁看着小宠物喜不自胜的财奴模样,面上不由绽放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家小狗子的快乐,可真简单。
初拥(裴与宁的初次拥抱)和初吻(时鹿的初吻)事件过后,一人一狗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起来。
一开始,裴与宁只是喜欢躲在狗屋里,和修(整)生(天)养(睡)息(觉)的时鹿一起享受无所事事发呆的快乐。
时间一长,时鹿就渐渐解锁了少年单方面漫无边际聊天模式。
多数时候,都是裴与宁少年有一句没一句聊时鹿完全听不懂的天书,全都是关于他一日千里、进展惊人的学业课程。
既有无语的吐槽与抱怨,也有专业的探索与深思。
时鹿本鹿听得昏昏欲睡,少年反而越聊越起劲,时鹿的小城堡,里里外外,都被裴与宁画满了,犹如外星文般的各种专业术语公式鬼画符。
时鹿看着自得其乐的铲屎官,明白了,她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充当忠实的听众背景板,贡献出自己的狗眼睛和狗耳朵,与少年同在就行。
时鹿也别无选择,她附灵的小狗子身体太糟糕了,不然也不会被狗妈抛弃了。
体虚气弱,时鹿只能乖乖蹲在狗屋里,努力扮演一只合格的工具宠物狗,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己养壮实了,才能图谋其他。
而且,说实话,时鹿并不讨厌她现在的日子。
说不讨厌是太矜持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就是她做社畜,哦不,是儿时以来的终极梦想了。
啊,如果这是命运送她的又一场黑色幽默,时鹿选择拥抱,拥抱这被绝世美少年包养的神仙生活。
包养就包养吧,宠物就宠物吧,狗就狗吧,她躺平了。
时鹿呵呵,在人生竞走里落后掉队的社畜,活得狗都不如。
反正工具人到了哪里都是工具人,不做人,当有钱有颜美少年的宠物狗,也没什么不好。
漫长的梅雨季到来。
夏季炎热雷雨天下午,少年与狗缩在不被人打扰的小小城堡里,不用去感受天空的重量,抛开他人的期待,听从自己内心的呐喊,共享一种名为散漫浮生的乐趣。
在激情的雨点自由落体、响亮的雷霆涤荡人间的间隙,向往长大与自由的少年与曾是大人与社畜的小狗子,不约而同的享受起了尽情呼吸的快乐。
啊,可以尽情的浪费时间、浪费光阴、浪费生命,不去考虑所谓生存的必要,所谓人生的价值、所谓生命的意义,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每当这个时候,时鹿就不由庆幸,她遇到了裴与宁。
能够有这样一个比所有星辰加在一起还闪耀的少年作为同伴陪在身边,哪怕是作为一条宠物狗,也简直如同漫画一般,美好到炸啊。
这绝对她一生中绝无仅有的高光时刻了。
在裴老爷子彻底放弃对小土狗横眉怒目、指手画脚后,裴与宁开始明目张胆的拉着时鹿在花园里陪他刷题。
确切地说,是少年刷题,时鹿趴在桌子上,刷觉。
闲下来的时候,裴少年喜欢拉着时鹿一起看动画。
裴少年让成叔在狗堡客厅里,偷偷放了一台液晶电视,专门播放《网球王子》的光碟。
看完了,还喜欢拉着时鹿做他的啦啦队和小球童,陪他练习打网球,一起做不切实际的网球国手的美梦。
是的,少年的梦想,并不是如裴老爷子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想成为网球王子,哦不,是网球界排名第一的国王。
不得不拿狗爪子帮狗主子满地拣网球的时鹿:
时鹿很想说,崽啊,就您这技术,当带领人类冲出银河系的科学家都比当网球国王来得实际得多。
然而,时鹿只是一只有着人类灵魂的狗子,狗嘴里说不出人话来,所有的吐槽也只能闷在心里自己慢慢品。
如此一个多月相处下来,裴与宁几乎什么都会和时鹿叨叨。
从每天喝牛奶只是喝了个寂寞并不能帮忙长高高,到哥猜为何会成为民科最爱,到人类科技发展的极限是否会成为超人类,内容五花八门,话题跳跃性极大。
时鹿也是无语了,谁能想到,人前帅绝人寰的高冷小少年,实际上是个喋喋不休的小话痨呢。
可悲的事实是,裴与宁也没有别的可以聊天的人。
这点,时鹿看得明明白白。
虽然她家少年身边随时绕着一大堆人,但没有一个是可以聊天的对象,也是实惨。
裴与宁本人更是心知肚明。
教授们对他很欣赏,抢着收他做弟子,爷爷对他很上心,事事关心,尤其关心他的学业,全都是建立在他的天赋能力上的。
他们,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能浪费了他的天才,一门心思的认定,他的脑子该是属于全人类的,一心只想把他往辉煌的通天大道上拉。
他的心事,属于少年人的心事,无人可说。
渐渐的,时鹿的宠物业务拓展越来越宽,除了不能同床共枕、一起去洗手间,哦不,上洗手间也可以在门外相互等对方的,几乎是形影不离。
时间慢慢过去,小土狗时鹿也慢慢变了一副样子,有了小奶狗应该有的娇憨可爱,憨头憨脑,丑萌丑萌的。
身上也变得肉肉的,皮毛光润水滑,摸起来特别舒服,裴与宁也很喜欢把时鹿,哦不,是小狗子,抱在怀里rua着玩了。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绿草如茵的草坪上,时鹿乐颠颠的叼着小飞碟,飞奔到眉眼隐隐带笑的裴少年跟前。
回过神来,又是一脸生无可恋。
啊啊啊,她怎么能这么狗的?!
时鹿深深怀疑小三岁操作又失误了,小土狗的魂灵压根还没走,偷偷在后台抢回了它的身体主导权。
要不就是,这狗子的神经记忆和肌肉记忆太过强大,比她做人的灵魂记忆还要强大。
啊摔!这个推论她更不能接受。
难道她辛辛苦苦一世做人,到头来还不如一条狗了吗?!
汪汪,真是太令人悲伤了,她连条小土狗的本能都斗不过。
时鹿趴在小裴与宁脚边,暴躁得翻身打了滚。
咦,好舒服,再来一个,哇,真舒服!
滚得过于舒服的时鹿,顿时把什么都忘了,跟撒欢的狗子似的,在草坪上滚了又滚,滚个不停。
裴与宁拿着本《数论:从汉穆拉比到勒让德的历史导引》,瞟见时鹿憨态可掬的动作,忍不住偷偷弯起了嘴角。
他放下书,伸过手来,兴致勃勃的帮忙滚她。
少年温热的手一搭上来,时鹿就悔悟了,四脚朝天对着天空抓狂不已,和空气斗智斗勇。
啊,为什么她又狗起来了!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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