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终究不是我的落脚处,果然,幸福没有捷径,只能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来奋斗啊。

    刘裕回首看了一眼自己住过的客房小院,却是有点不舍,毕竟,不愁吃喝的生活,还是挺美好的,出了这个王府大门,可是就要为温饱而奔波了。

    回京口种田?刘裕印象之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却是他曾经年少无知的时候了,那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如今再叫他去提锄头,估计都是不会舞了。

    难道自己重生而来的使命就是为了教人种田?那二十四节气是什么来的了呀?刘裕苦笑不已。

    众为各计,云水飘扬。我何作为?百无所长。刘裕再一次迷茫不已,果然一切的问题都是家贫与国乱,任你有天大的志气或才华都好,这现实的问题却还是不得不面对。

    如果只做一个田舍翁,已经重活一世的刘裕却是又不甘心,默默无为的人生显得太过于单调无聊了。

    人生规划该如何?回了京口,再被刁家剥削又该如何?如此还谈何复仇?活着都是奢望了。

    想不到,出了王府,自己就差不多是一无所有了。

    扶着母亲一路慢走,刘裕心事重重,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吞。

    终于,脚步虽慢,却还是踏到了王府门口。

    这偌大的府邸,就此别过吧。

    今日王府的喧嚣,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是,自己也算是曾经来过,刘裕看了看两个弟弟的不舍,顿时倍感压力重大。

    “姑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吗?宴会就要开始了。”

    突然的,刘裕迎头碰上了一个熟人,却是那日伺候他洗澡的婢女,刘裕记得她叫翠儿,便朝着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原本是想悄悄离去,如今看来,还是得解释一句。

    “翠儿,我与母亲弟弟们先回去了,宴会我们就不参加了。”刘裕笑道。

    “回去?”翠儿疑惑的看着刘裕一家,衣着破破烂烂的,还背着一个来时的小包裹。

    “这是要回京口吗?”

    “对。”刘裕言简意赅道,然后不再言语,扶着母亲便要离开。

    翠儿一看,赶紧往大厅方向跑,刘裕知道,她应该是去通知王谧王劭了,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瓜还是扭不了的。

    “寄奴,留步。”

    刘裕未走多远,王谧就匆匆追了上来。

    “寄奴,这是?”王谧看了看刘裕一家,疑惑道。

    “我已见过王修容将军,已经和她谈好了。”刘裕笑道。

    顿时,王谧一愣,眉头有点皱起,料想是他那妹妹与刘裕说了什么,如今刘裕一家才会如此匆匆离去。

    “胡闹,儿女之事岂能由她做主,父亲金口玉言已下,寄奴莫要理会于她,快快随我回去。”说着,王谧便要来拉住刘裕往回走,但是刘裕却是纹丝不动,刘寄奴一身魁梧的身子加上常年底层的劳作,却是有着一膀子的力气,如今刘裕脚底用力站稳,却不是王谧一个公子哥能拽得动的。

    “大哥,算了吧。”刘裕依旧笑道。

    “寄奴,她一介女流,莫与她一般见识,自古以来,均是父母之命乃为天,容不得她如此放肆。”

    一介女流?刘裕有点想笑,这王修容乃是一军之将,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岂能以寻常女子衡量?

    见刘裕不答话,依旧立在那里对着自己傻笑,王谧顿时如瘪气了的气球一般。

    “寄奴,我这妹妹的确是异于常人,但是,王家还是父亲做主,你莫要担心,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却也是认下了你这个妹夫。”

    刘裕一听,顿时心里感动不已,如今自己与王家毫无瓜葛,想不到王谧还是如此看重自己。

    “大哥,强扭的瓜不甜,虽不能与你攀亲,我刘裕却也是认下了你这个大哥,就此别过吧,将来有机会来京口,便来寻我可好?”说着,刘裕也不在乎自己一身的破麻衣,用力的抱了抱王谧的肩膀,然后转身便走。

    “真要走?”王谧看着刘裕叫到。但是刘裕不答话,也不回头,抬手高摇了两下,尽量让自己显的潇洒一点。

    “那明日再走,今日已晚了,回不了京口。”王谧上前一步拉住刘裕说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终将有一别,何必在意何时离开。”刘裕道。

    “那这钱你拿着应急。”王谧见劝不住刘裕,只好于衣袖里掏了一下,拿出一袋银子就往刘裕手上塞。

    “王将军,这钱我们不能拿。”刘裕还未回话,萧文寿就开口拒绝了,这让王谧一阵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刘裕一家。

    “大哥,算了,我们还有点盘缠回京口,心意我领了。”说着,便不再理会王谧,扶着萧文寿慢慢离去,留下王谧一人还在眺望。

    他一介公子哥,却是不懂的民间的推搡,被拒绝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应当为一介英雄啊。

    王谧看着刘裕离去的背影,一句感叹莫名的弥上心头。

    明知王府为虎穴,依旧视死如归来。

    事了淡泊拂衣去,潇洒深藏功与名。

    王谧突然想起,刚见刘裕时候,那一句铁骨铮铮的愿以己之身换全家安稳富贵,这份气魄已经压过大晋万千男儿,也足以让他佩服。

    短短几天的接触,王谧却是相信,以刘裕如此魄力和未知深浅的才华,定然不会默默无为。一个人将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是拼搏不成的?

    只是如今或许是如他所说的士族垄断,寒门子弟挣扎于温饱,难出头而已,这时机未到,是落魄了一点。

    但是,自古乱世出英雄,起于草莽者不在少数,不看低任何一个人,是他王谧一贯良好的修养。

    这大晋还能稳定多久?谁也不好说,皇帝与谢相已老,朝中两个皇子争权夺势。

    而朝野之外,五斗米教横行,各个士族大家到处拉帮结派,而当年想要纂位的桓温家族底蕴犹在,其子桓玄有龙虎之风。

    外敌又有秦国,吐谷浑,羌人,个个虎视眈眈,简直就是内忧外患。

    只是如今,老皇帝,谢相与父亲还在,还算各方平衡,稳住了局势,但这大晋三家,若有一方倒下,就难说还可以持续多久了。

    看着刘裕一家步履蹒跚,但是,在空旷的乌衣巷中,在王谧的眼里,却是十分的快速,他感觉不到片刻而已,就已经看不到刘裕一家的身影了。

    再呆了一会,见刘裕一家依旧没有回来,王谧只好暗叹一声,转头回了王府。

    才刚进门,便看到王劭随了上来。

    “如何?寄奴没回来?”王劭看了看王谧背后,没有见到刘裕,便问到。

    王谧闻言摇了摇头,并不作答,事情明摆着,回话也是废话。

    “如此或许也好吧。”王劭叹了一句,面无表情的拍了拍王谧的肩膀继续道:“你这妹妹胜过这天下的男儿许多,不是英雄儿还真配不上我这虎呶,不可随意点亲啊。”

    “寄奴敢来我们王府,已然是将生死看淡,足见其胆魄。见我两人,谦虚之余却不自贱,乃是傲气十足。食鱼之辩,不语则已,一语便是惊人,可见其机敏与才华。

    虽为一介草民,却不失为一代豪杰,如此难道还未算英雄儿?父亲怎么可以说是随意点亲呢?只能说是有缘无份罢了。”王谧不服,辩道。

    “刘寄奴虽然不错,的确是语出惊人,但是,当今天下,枭雄众多,名将也不少,年少成名者如桓温之子桓玄,人均言他有龙虎之姿,而且有桓家作后盾,其叔父桓冲乃是一代名将。

    而刘寄奴却是一无所有,以何争锋?就算他是英雄,也不知能不能在这乱世活下。”王劭直视着王谧道:“而且我这几日也一直在想,或许我们看错了呢?”

    “......”

    王劭的话给了王谧一阵冲击,令他无法反驳,他知道王劭的话十分有理,这时代,家族底蕴可能是刘裕奋斗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的高度,如果刘裕留在王家,有他们扶持,或许才真的有一番作为。

    “谧儿,父亲知你心善,好结各方豪杰,只是王府未必适合于刘寄奴。”王劭安慰了王谧一句:“而且久居安稳人易废,离开,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儿,毕竟人往往是只有在绝境之中才能迸发潜能,未来如何,就随缘即可,强求不得。”

    随缘吗?王谧看着王劭脸上挂满着的爽朗笑意,顿时也是一阵廓然开朗,好像刚刚刘裕也是如此随性吧,三人之中,却是只有自己局限了。

    “容儿可是到了大厅了?”王谧收拾了一下心情,终于也笑道。

    “早到了,刚刚还寻你来着。”王劭说着,笑意更浓,他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却是充满了自豪与爱意,帝国虎姬,名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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