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这乱世之中总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各方势力根本不会放过这夜深人静,不为人觉的时刻。

    故而暗流涌动,群魔乱舞。

    令这黑夜更如只张大着嘴巴的猛兽,好似随时都准备着吃人。

    京口,北府军营中。

    谢玄忙碌了一天,才刚刚准备睡下。

    营房之外,突传马蹄声响,由远而近,未久,便是几声骏马长嘶后,稳稳停在了主帐门前。

    谢玄心有疑虑,立马腰别长剑步了出来。

    只见来者数骑,一字排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膘肥腿长。

    马上之人身着黑鳞铁胄,背负长弓,腰挎马刀,显得十分的孔武有力。

    这是直属陛下归管的金鳞卫,谢玄认得。

    这金鳞卫虽带有金字,却是清一色的黑甲,在黑夜行走甚是方便,只不过因为对皇家卫士高贵的尊称,故而叫做金鳞卫而不是黑鳞卫。

    谢玄看着眼前几人羡慕不已。

    若我得此良军十万,横扫北方也无是不可啊。

    “谢帅。”

    几名金鳞卫士翻身下马,为首之人立马将一信件从怀中恭敬举出。

    谢玄知晓是宫中来消息了,立马接过快步奔入入帐中,借着微薄的火光细看之下,满眼震惊,睡意全无。

    “传各路参将入帐议事。”

    一声令下,未久,刘牢之等人便齐聚帐中。

    谢玄环视了一眼众人,道:“陛下来旨,秦国前锋大军即将南下,着我等即刻北上防御,不得耽搁。”说着,在众人满眼震惊之时,威严道:“各位参将此刻有何想法,直言即可,军令若下,任何人不得再次反驳,否则军法处置。”

    顿时帐中落针可闻,众将左右相看。

    刘牢之沉默了一会,上前回道:“事情虽突然,但是,我等为将者也早已生死看淡,只要谢帅一声令下,我部可以即刻启程。”

    谢玄点了点头,这刘牢之果真是员虎将。

    “还有谁有意见的吗?”谢玄待了一会,再次道。

    “谢帅。”刘轨左右看了一下,步了出来道:“我等虽不畏生死,但部下兵将未有长久之训练,到了前线,恐怕......”

    “恐怕什么?”谢玄还未应话,刘牢之便喝道:“咱们吃的就是这断头饭,喝的就是这断头酒,迟早之事,若是没有想清,来参什么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轨反驳道:“我只想说,如今底下兵将的本事参差不齐,优劣不一,如今匆忙应战,岂不是将他们白白送往前线去送死,让秦兵犹如切菜砍瓜一般。”

    顿时谢玄也沉默了,这也正是他所担忧的。

    但是,这担忧归担忧,陛下圣令已至,北上是毋庸置疑的。

    “各位参将有何解决之法?”谢玄严肃道:“刘参将所言不无道理,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只是如今是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北上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今日我等不议是否北上,只议胜敌之法,有胜敌之法的就说出来,其他的,就无需多言了,免得乱我军心。”

    众将见主帅如此决绝,也知此事是没得商量了。

    只是暗下可惜,这军银还未拿几次就要阵前卖命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另一参将田洛出列道:“如今之时来此当兵的,无不是贪财卖命之徒,只要主帅您张榜定下规矩,杀一敌者奖赏几何,自然可令众将士舍生忘死,以一敌十也未必。”

    众将立马点头附和,就该如此。

    谢玄心下有点尴尬了,如今这国库亏空之事还未解决,司马昱已经将所有的钱财交与他带来此地招兵买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去奖赏鼓励这些兵将?

    谢玄心中虽虚,却是面色依旧淡然,看不出任何一点波动,只思索一会便道:“此计可行,即刻张榜公示,以激士气。”

    说完,暗下里决定会后得赶紧修书一封送往建康要钱要银才行。

    他只负责打仗,后续那些抚恤金和赏银都不是他所考虑的,实在不行,最多欠着,反正论功行赏也是战后才行统计。

    “还有何计策?一并说出。”

    “敢问谢帅,敌军来者几人?”孙无终步了出来道。

    谢玄被这一问,沉默了许久,才再次环视了一下众将沉声道:“据密报所言,如今襄阳城中有秦兵十七万,若除去守城与围困彭城之兵,料想会有十二三万敌军南下。”

    众将一听,顿时一阵哗然,他们才六七万的新兵,需要去对上秦军的百战之军不说,还得要以少胜多啊?

    那简直是无异于送死。

    顿时连最是豪迈的刘牢之都有点瘪气了,此战若是让底下之人知道,定会逃兵不断,可能还未到战场,他们这些人就成了光杆参将了,那还打什么打?跑路都跑不了。

    毕竟,人虽贪财,但也惜命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愚蠢。

    见底下之人已经信心大损,谢玄却依旧十分淡然。

    这些都是迟早会知道的事,倒不如提前告知他们做好心里准备,免得将来上了战场,这些当头的自己就先吓破了胆。

    到时临阵脱逃,那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待得众将喧嚣停下之后,谢玄才淡淡道:“若有退出者,即刻可以离去,本帅绝无勉强之意,此乃护国之战,国若不存,身安何处?”

    顿时众将赶紧闭嘴不言。

    想到自己拼死拼活才打到这个职位,若是一战不打就就此退缩,实难接受。

    而且,才刚刚告知亲人当了将军,这还没多久就灰溜溜的回家,传出去,岂不是给人笑死?

    当时从军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生活过不下去才来的,进是死,退也是死,倒不如英雄一回,多杀几个秦兵为家人留下一笔巨款。

    本就是从北方一路颠簸逃亡南下,这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给异族压迫,剥削,甚至是无故杀死吗?如今秦兵又要南下,那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去?

    ......

    众人心思各异,却是无一人离去。

    各式各样的原因,将他们绑到了这条船上,无路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往前走,是生是死全凭本事。

    谢玄静观着众人的反应,见挣扎之后,眼又露精光与狠色,心里一阵安慰,不愧他对他们寄与了厚望。

    “若无人想走,那本帅便有个要求。”

    说着,谢玄顿了一下,脸色寒霜道:“回去之后,若是有传出今晚之话,乱我军心者,斩无赦。”

    众将心下凛然,看来今日过后,大家都要真正的步上这条不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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