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美容对藏爱阙不甚喜欢,但是,那更多的是对藏家的怨恨,而不是针对藏爱阙一人。
她怨恨藏家不守承诺,怨恨藏家爱富嫌贫,不懂感恩。
家道中落的巨大反差让她无可接受,以至于在自卑,愤怒之下,将厌世的火气全部转移到了藏爱阙身上,将她当做垃圾堆一样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但是,自己扪心自问,藏爱阙于她一家却还是有了恩情。
杜家被抄家后,一直是藏爱阙接济她们母子这么多年,前阵子被国舅府撵出来后,也是藏爱阙给她们母子俩寻了这个宅子落脚。
虽然她讨厌这里的贱民,讨厌这里贫穷,让她也有种自己堕落了的感觉,但是,自己母子依旧是承了藏爱阙的这份人情。
最主要的是,若是将来再次给国舅府赶出来,而藏爱阙也已不在了,那这天下何处可容她母子安生?毕竟已经有过一次被撵出来的经历了,难说会不会有第二次。
若是到了那时,要她低声下气的和那些贱民一样去为了几文钱到处求活?怎么可能?若是如此,那倒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若今日不牺牲掉藏爱阙,那眼前这个机会可就白白浪费了,那要到何时才又有出头之日了啊?
她,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拼了吗?
“怎么?杜夫人也觉得不合适,办不了吗?”李闲看着段美容,见其纠结万分,阴阴一笑,道:“那竟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别说国舅爷不给你们机会。”
说着,倒也干净利落,转身就要走。
“等等。”段美容慌忙唤住李闲。
一咬牙,暗道,拼了。
反正,如今这般与这群贱民一样同住一处平民窟,那也是和死了差不多。
段美容弱弱道:“待我与林儿说说。”
李闲立马停住,转身回头哈哈一笑:“杜夫人是个聪明人,不过,我可没多少时间等待,给你们母子一炷香的时间,成不成都要给我个说法。”
“嗯,一定一定。”
说着,段美容赶忙拉着杜竹林进了偏房之中。
“林儿,我知你所想,但是,如今这机会难得,要抓紧把握住啊。”
“可是...”
“没可是。”段美容喝道:“如今你是杜家的全部希望,岂能因一女人而葬送前程?”
说着,看到杜竹林有点沮丧,为母的多少还是心软了,但依旧狠道:“藏爱亲一家如今料想是不会遵守承诺了,你也别等了,那贱女人如今不知攀上了哪个高枝,一路是高歌猛进,对咱们是嫌贫爱富,看不起咱们了,而你,如今还一事无成,更不用想了。”
虽然段美容不想打击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却是非比寻常的时期,不得不如此作为。
“林儿。”段美容见杜竹林依旧低沉着头,便继续道:“你也与那些士家子弟风流过多少次了?如今他们除了看咱们笑话,可有过真正的帮助之时?若有,咱们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了。”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锅盆瓢碗,无不露出嫌弃之情。
“但爱阙于我们母子有着莫大的恩情,如此害她,孩儿于心不忍。”杜竹林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藏爱阙的确无辜。”段美容也承认道:“只是,如今我们也没得办法了,这是我们唯一入仕的机会,否则,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一声哭音,段美容眼神睛微红:“想想你那流放的父亲,如今也已经一把年纪了,却不知在何处受苦受累,而母亲我一辈子风光,想不到到老却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
而如今,只要有国舅爷肯帮忙举荐,你便能入仕,大小也为个官,到时再召回你父亲,复兴咱们杜家之路便也就不远了。”
杜竹林见母亲哭泣,心下十分痛苦,却还是不肯点头同意,寻了个借口道:“若是咱们再被撵出,那时,便天下之大,也无咱们的容身之处了。”
“我愿意赌。”段美容有点疯狂道:“如今这个生活,我是生不如死,我愿意赌一把。”
“可是我不愿意。”杜竹林回喝道。
段美容顿时一惊,泪水忍不住涌出:“你竟然为了那女人吼我,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我...我没有,母亲。”杜竹林立马软了下来。
“那你就去做。”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杜竹林也带有哭音了。
段美容骤然大怒:“你个不孝子,有什么做不到的?不过一女人而已,怎能成为你前进的阻力?若是如此,这女人还要来干嘛?”
说着,看到杜竹林的泪水也流出,心下却是瞬间软了下来,暗叹了口气,静呆了好一会,才柔声道:“林儿,你莫不是喜欢上那妮子了吧?”
杜竹林默不说话。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失去一个爱恋之人的痛苦。
只可惜,以前却是没发觉。
相比于藏爱亲若即若离的冷漠,藏爱阙给他的温柔体贴,更加的让他着迷。
他沦陷了,他爱上她了。
只可惜,不知道现在才发觉会不会晚了?
“她嫁作他人了。”段美容嘴唇稍稍颤抖,泪水忍不住涌出。
“我不在乎。”杜竹林道:“她对我一定是忠贞的。”
“那顶个屁用,你不在乎,我在乎。”段美容吼了出来:“只要我还活着,她绝对入不了咱们的杜家,咱们杜家蒙受不了如此羞辱。”
“母亲。”杜竹林眼带有祈求道。
“出去。”段美容喝道。
杜竹林无法,只好低头步出了偏房。
“怎样?考虑清楚了没?”
李闲阴森森的问道,杜家母子在偏房的大吵,他自然也是听到了,但是,却还是假装不知道,非要他说出答案。
“我做不到。”杜竹林咬了咬牙,硬气狠道:“还请你们回禀李国舅,就说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你说什么?”李闲阴阳怪气着,尾指勾了勾耳朵道:“我听不清,你再说一遍,说大声点。”
杜竹林眼神一狠,大喝道:“我说,我...”
“砸。”李闲却是没待杜竹林说出原话,便对着左右狗腿吩咐道。
狗腿子们也不客气,房内的物件全部遭了殃。
杜竹林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也不阻止,或者说,是无力阻止。
李闲见此,心头火起,这满地狼藉依旧不能让他解气:“好你个杜竹林,你玩我是不?”说着,立马指着偏房道:“给我将那老泼妇拉出来,打,往死里打。”
杜竹林顿时一惊,赶紧往偏房冲去,但是才到门口,便给一狗腿的抱住了。
“救命啊,打人了,打死人了。”杜竹林往外头大吼着。
但是,因他一家与这邻里街坊均有矛盾,却是无一人来理会。
段美容也硬气,被打在地上蜷缩着,却是吱音不出。
杜竹林挣扎着,却是身柔体弱,气喘吁吁之下还是未能挣开半分。
“我做。”杜竹林眼神通红,大吼道:“我做,可以了吗?”
得到杜竹林的承诺,李闲阴笑一声,一抬手,狗腿子们立马停住。
“愣着干嘛呢?赶紧将杜老夫人扶起来啊。”李闲又装好人道,嬉笑的踢了旁边的狗腿子一脚。
狗腿子们也乐了,呵呵笑着扶起段美容。
“杜老夫人受惊了。”李闲阴笑着道了个歉后,又转头对着杜竹林道:“你说你,该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还说你不是贱,非要我生气才行。”
杜竹林低沉着头,眼神却是暗下一狠。
此仇不报非君子。
段美容看着杜竹林那副无助的样子,母子连心,却是再没有丝毫一开始那时的欢喜了。
如今这般,是对是错?难道,自己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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