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天气,说变就变。
晚霞如血般的通红,或许也早已暗示着一场倾盆大雨的到来。
哗啦啦......
飒飒飒......
天空开始下雨了......
刘裕躲在一个破庙里,雨水浸湿了他的破衣,却是未有发觉一般,茫然的遥望着外面,茫茫四下,大雨掩盖住了远方,顿然忍不住悲从心起。
敢问天涯何处堪托身?
只怕人世无处话悲凉。
现在外面应该有许多人在寻他吧?想他死的人应该是不少。
若是被寻到,一刀砍了可能还是个好结果。
若是秦国没解气,千刀万剐估计是逃不掉。
自己能熬过三千刀吗?
刘裕苦涩不已,明明不是要去阻止买卖孙老头的房屋吗?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结果?
究竟哪里出错了?
刘裕看了看同在破庙之中躲得离他远远的难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的衣裳,立即幡然醒悟,赶紧冲出外面,趁着雨水想要清洗干净。
奈何,血迹已经干枯,任他再怎么努力,衣服都搓烂了,却依旧是血迹斑斑。
雨水流淌过他的伤口,锥心的疼痛却是比不上他内心的惶恐。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了。
只要这片大雨停下,晋朝粘贴出捉拿他的公告,那他便无处遁形。
这破庙,他是不能呆了,虽然现在庙中的人看起来很怕他,也躲着远远的,但是,只要那捉拿的悬赏一下,估计最疯狂的可能恰恰就是这些虽害怕却贫贱的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行走中的银子。
刘裕脱下血迹斑斑的衣裳随手扔到一旁。
反正也已经湿透,起不了御寒作用,穿着还反而惹人注目,倒不如和个难民一般赤着胳膊。
刘裕漫无目的的在雨中流浪着,思索着出路。
他不想认命,不想给李伯护那种老淫贼陪葬。
雨水越来越大,每一次对他伤口的冲刷都令他疼痛得忍不住颤抖。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这对于刘裕来说,反而是一个好事。
毕竟,现在的他最怕的就是见人。
刘裕突然想到了胡仙儿。
胡仙儿是五斗米教最大的叛贼,只要他能投进去,或许能活命。
如今,或许也只有五斗米教才有能力藏他,否则单靠他自己躲起来,就算没被找到,也只有饿死这么一个结果。
刘裕不敢耽搁,刻不容缓的直奔璞玉楼,如今是与时间赛跑,这场大雨,给了他一点时间,他不能浪费了。
......
璞玉楼。
花儿快速的奔到了阁楼中,一开门便道:“小姐,那刘裕真如你所说一般跑来咱这里了?”
胡仙儿只微微一笑:“他无处可去,咱们这里是他唯一的出路,他当然会来。”
“那见还是不见?”
“不见。”胡仙儿想都不想就拒绝道。
“可是,他看起来很可怜。”花儿有点于心不忍:“那满身湿漉漉的,全是伤口,而且衣物也不知去了何处,眼中也满是惊恐,很是无助,此刻正在楼下瑟瑟发抖着。”
“他当然瑟瑟发抖了。”胡仙儿满不在乎道:“以他那鼠胆,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想不瑟瑟发抖都难。”说着,又有点不可思议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本事杀了那秦国使者,着实也是令我有点惊讶了。”
“那他杀了那秦国使者,也算是帮了咱们一忙,咱们真不管他?”花儿有点悲悯道。
“管不了,也不想管,更不能管。”胡仙儿回道:“救他,投入太多,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连累咱们教中的兄弟,而他,如今已经是离开了藏府,那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这笔买卖得不偿失,本圣女做不来。”
“那咱们救了他,晋国寻不到他,会不会令晋国无法向秦国交代?导致两国战端再起?”
胡仙儿闻言呵呵一笑,眼含深意的看着花儿道:“这话是他教你的吧?”
花儿脸色稍后,还是点了点头。
胡仙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继续道:“若他就只有这点资本,那也没什么用处,还当不得我们付出代价去救他,你且回他,晋国若是寻不到他,有可能会拿他家人开刀以送往秦国,如此,他自己也就明白了。”
花儿不理解:“藏爱亲难道会不护他家人?”
“护不了。”胡仙儿回道:“这可是滔天大罪,朝堂与天下安生的压力,藏爱亲必定承受不起,就是那司马老儿,也未必可以承受。”
花儿闻言,暗叹了口气。
若是寻不到刘裕,还真是极有可能以他家人为棋子拿去送死,毕竟,这牵连之罪,的确也可以让秦国稍稍降火。
看来这刘裕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死定了。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花儿询问道。
“嗯,静观其变吧。”胡仙儿笑道:“这难题,扔回给藏爱亲自己处理,咱们不趟这浑水,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趁机收拾咱们,现在,咱们与晋朝的平衡还未能打破。”
“嗯。”花儿再次叹息了一声。
“这药物拿去给他消消炎,还有,给他一身干净的衣裳吧,这是咱们唯一能做的了,对于他这种小人物,我们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再多要求,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诺。”
......
夜晚的风儿,有点大。
风夹着雨。
刘裕光着膀子,在璞玉楼的角落里焦急的等待着,时间也没有让他等多久,花儿姑娘便下来了。
“怎么样?”刘裕焦急道。
花儿没有答话,只摇了摇头。
刘裕这下是真的绝望了,如今正邪两派,均无他的立足之地。
看来,是天要亡他了。
刘裕可以发誓,他对李伯护绝无杀心,否则掷出去的那一刀便可以将李伯护捅个透心凉,又何必只是插在他与藏爱阙之间,令自己后来处于弱势。
但是,缠斗之下,他还是失手打死了他。
不过,那时候,李伯护不死,就是他刘裕死了。
“擦擦药,然后换身衣服回家去吧。”花儿叹了口气劝道:“回去藏府,或许对你与你家人来说,更好。”
见刘裕不解,便又继续道:“小姐说了,你若不回去,有可能,晋朝会对你家人...嗯...你知道的,替罪的羔羊。”
刘裕满眼震惊,过来一会,便又释然了。
看来是自己忘记了,这时代,是有株连九族一说的。
“嗯,我知道了。”刘裕无力道,转身再次步入雨夜之中。
“这些...”花儿抬了抬手中的衣物。
“不必了。”刘裕头也不回,苦笑道:“好意心领了,就让我这样子吧,或许,反而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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