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建康。
几匹快马自远方奔赴而来,快速穿过长干里,直入皇城之中,期间未有任何一丝的阻碍。
这是战时通道,司马昱早已安排妥当的通道。
未久,高高的宫墙之内,一声令下。
“传谢相,王老将军,藏爱亲与太子四人到御书房议事。”
几匹快马再次奔出皇宫,奔赴四处,敲开了藏爱亲等人的家门:“圣上有请...”
“诺,即刻备马...”
......
“各位,朕刚刚收到谢家小子的捷报,前线的北府军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引彭超回师留城,而后趁夜偷袭了留守彭城的秦军,斩敌五千,尽灭之,如今已经救出戴禄,正按计划继续北上收复襄阳,一切看似正常,尚在掌握之中。”
谢安闻言,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这事儿他早已知晓,司马昱在看战报的时候,他在家估计也正在看着呢。
但是,王邵三人却是震惊不已。
首战大捷,这是好兆头啊,想不到谢家小子竟还有如此手段。
王邵本想开口赞扬几句,却突然发觉司马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故而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
如今谢相权势滔天,谢家小子又是如此的优秀,估计已经令天子所忌惮,或许,这对于谢家来说,那就未必是好事了。
若他王邵现在还不识抬举,继续当着天子之面夸扬谢家之人的话,定会令天子更加不悦,以至于会不会迁怒于他王家也不好说啊。
故而,好言有可能就是毒药了。
如今正值外忧内患之际,陛下与谢相绝不能离心离德,否则,于国于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司马昱等了许久,看到王邵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只好先开口问道:“王老将军,有什么话,直言不讳吧。”
王邵微微一愣,心下一盘算,笑道:“首战告捷,此乃喜事,只是老臣却看到陛下有所忧虑,不知陛下所想,故而不敢妄自猜测。”
“王老将军所言极是,朕的确是有所忧虑。”
王邵顿时心中一跳,神态有所别扭。
司马昱突然反应了过来,回笑了一下,心里立马知晓了王邵所想。
但是,王邵这是想错了啊。
他如今却没那忌惮的意思,应该说,他如今没有时间与精力来忌惮谢安。
司马昱只好明言道:“朕不知为何,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此战虽胜,谢玄继续北上也是计划之中,但是,朕总感觉有所不妥,该不该任由谢玄继续北上?”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
王邵立马就坡下驴道:“陛下这是忧虑淮南盱眙未必能守住?”
“嗯。”司马昱坦然的点了点头:“万一守不住,咱们便危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王邵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的确如此,看来自己想多了,如今晋国都不知道能不能顶住秦国的铁骑呢。
见众人沉默,司马昱道:“朕想召回谢玄的北府军,令其屯兵于盱眙处,按谢相一开始的计划所布置安排,待得机会再主动出击,如此,会不会更稳妥一点?”
顿时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谢安。
如今兵力过于紧张,确实是不能两手准备,只能选一个计划。
谢相一开始是想以守代攻,而谢玄却是以攻代守。
这叔侄两人,有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案。
而且,好似都有道理,这选择着实是困难啊。
谢安思虑了一下后,回道:“陛下,臣愿放弃臣之想法,依然以为,还是继续依照玄儿的计划安排为好。”
说着,扫视了一下众人,解惑道:“玄儿之计划虽看起来危险,却也是最稳妥的,而我之计划虽看起来稳妥,却是危机暗藏,主动权完全散失于秦军,太过被动,如此,战场形式就无法把握,难以取胜啊。”
司马昱依旧眉头紧皱,难以释怀。
“陛下。”谢安继续道:“若我等不将襄阳夺回,秦军便可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与粮草于前线,此战便会拖延许久,则于我等不利也。”
“而若是玄儿能拿下襄阳,则便可关门打狗了,如此,这伙秦军孤军深入,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灭亡也就是迟早之事,翻不起波浪的。”
“可是,盱眙淮阴若失,这伙秦军便如匕首一般,已经接近咱们的心脏之处了,关不关门,还有何意义吗?”藏爱亲插话道。
“所以,老臣想征用道子殿下的私兵,只要有了道子殿下的支援,遏制住这次的秦兵应该不在话下。”
司马曜顿时心下一寒,谢相一直没有参与他和司马道子的夺嫡之争。
但是,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征用司马道子的私兵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危难关头,他还是选择了司马道子那边吗?
司马曜和藏爱亲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如今得要自救了。
谢安也知晓自己重提司马道子,是有点冒犯了,毕竟,这其中还涉及到血腥的皇家之争。
但是,他也无惧,为国为民,他自认无错。
故而,依然眼含深意的看着司马昱道:“陛下,真的顶不住的话,我们没得选择,玄儿此计,方是真正的延我晋国传承之策也,何必还在乎谁人当政?都是皇家的血肉啊。”
司马昱闻言,沉思了许久,看向司马曜道:“曜儿,你怎么想的?也说说吧。”
“儿臣也认为谢相所言极是。”
司马曜的话让众人一惊,纷纷对司马曜刮目相看。
若是司马道子把握朝政了的话,司马曜什么下场,他们不用深想也知晓,古往今来,成王败寇,哪个夺嫡之争败下来的皇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值此危难之际,他还是选择了国之重事,这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太子英明啊。”谢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谈不上什么英明吧。”司马曜苦笑一声:“为国为民,当该如此,个人得失不应计较那么多。”说着,又轻声吟道:“圣贤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也算是熟读圣贤之书,岂能不分轻重。”
顿时司马昱一阵心酸,司马曜如此懂事,却是让他更加的愧疚了。
曜儿才是真正的天下继承之人啊,自己之前却是徇私了,真的是他错了。
只是,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无意义了。
司马昱一狠心,道:“那便继续按谢玄计策走吧。”说着,看到司马曜眼神有点暗淡,暗叹了口气,继续吩咐道:“不过,道儿那边还是先不要动,待得真的顶不住了,再调动他吧,他依旧只能做一个备案,这段时间,大家若有了空闲,还得多想想其余对敌之策。”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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