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阴天。

    八点半,陆君尧来到槐林名居。

    门铃响,李阿姨去开门。

    周古韵正坐在厅的沙发里。

    “夫人,是陆先生!”

    闻声,周古韵立马站了起来往楼上去。

    书房里,陆景倡正在和自己下棋。

    周古韵站在门口,只敲了一下门,就拧开了门把。

    陆景倡抬了点眼皮,声音浑厚:“没规矩——”

    周古韵站在门口,俞语速比平时急了两分:“君尧回来了。”

    陆景倡啊了一声,立马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快,扶我回房间!”

    周古韵去扶住他:“来不及了,您就将就着在椅子上靠会儿吧。”

    陆景倡一边往书桌后的椅子那儿走,一边不放心地咕哝:“哪有人生病在椅子上靠着的!”

    结果,他刚一坐下去,就传来了敲门声。

    陆景倡赶紧闭上了眼。

    陆君尧刚要拧开门把,门从里面打开。

    他颔首:“母亲。”

    周古韵笑了笑:“回来了。”

    他嗯了声:“我看爷爷不在房间。”

    “一大早,你爷爷就非要来书房里,”她往旁边站站:“我刚来劝他,他就是不听,你来了也好,多哄哄他老人家。”

    陆君尧点头,走进书房,他站在书桌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爷爷”。

    陆景倡没睁眼,也没应他。

    等周古韵出了书房,把门带上,陆君尧走到椅子旁,“爷爷,我来看您了。”

    陆景倡这才微微掀了点眼皮,声音好不沙哑低弱:“再不回来,怕是都见不到我这个老头子最后一眼咯。”

    “您别这样说,”陆君尧知道是自己最近没回来,惹老人家不高兴了,他伸手:“我扶您回房间躺着。”

    默了几秒,陆景倡把手抬起来给他。

    回到房间,陆君尧去把枕头立起来,就要扶他躺下,陆景倡咳咳两声,坐床边了:“不能躺着,躺着喘不过来气。”

    陆君尧便没坚持:“房医生来给您看了吗?”房医生是陆家的家庭医生。

    陆景倡也没直接回答,故作虚弱:“人老了,一身都是病,说不好哪天就没了。”说完,他瞥了眼陆君尧:“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是跟我置气呢?”说着,他又咳咳两声。

    陆君尧忙弯腰道:“孙子不敢。”

    不敢?

    陆景倡在心里哼哼。

    为了个臭丫头,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看他,真是给当宝贝了呢!

    “听说那丫头当演员了?”陆景倡语气不咸不淡的。

    陆君尧没说话。

    “咱们陆家可从没哪个和娱乐圈里的人有过牵扯,”陆景倡瞄了他一眼:“之前不是听说她是要当老师?”

    陆君尧笑了笑:“看来爷爷知道的不少。”

    陆景倡嘴角抽了抽:“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然,他何必去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姑娘。

    “她的爱好是唱歌,之所以走这条路,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陆景倡撇了撇嘴:“还有人拿刀架她脖子上让她走这条路?”

    陆君尧直言:“若不是母亲几次三番地找她,她不会这么急于想着挣钱,把这些年我对她的资助,还给我。”

    陆景倡收回看着他的眼神,“想着把钱还给你,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想得倒简单。

    陆君尧反问道

    :“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景倡不说话。

    “爷爷,您能将手里所有的股份都给了我,那自然也是信得过我,那我看人的眼光呢,你信得过吗?”

    陆景倡哼哼:“说不准你是被鬼迷心窍了呢?”

    鬼迷心窍

    陆君尧垂首笑了笑:“能让我迷了心窍的,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陆景倡不由得睨了他一眼,默了几秒,他问:“你这是真要让她进我们陆家的家门了?”

    陆君尧摸不准他这句话到底是同意了还是什么,但他也知道老人家心底的期待:“若您准许,或许明年能抱上重孙子也说不定。”

    陆景倡不由得眼睛一亮,不过也就亮了一瞬,他就把视线别开了,他一脸傲娇:“若是能给我们陆家添香火,那也是她的荣幸。”

    陆君尧知道老人家这是松了口了,他不喜不骄的语气:“谢谢爷爷成全。”

    陆景倡还是觉得自己这么松了口太没面子了:“有空给带回来给我看看,成不成全,还没准呢!”

    中午,陆君尧在名居吃了饭,下午一点,方曲来把他接走了。

    临走时,陆君尧故意跟陆景倡提了一句:“爷爷,过段时间,我会带孟鹃回来看您。”

    周古韵就站在陆景倡的旁边,见他这样说,不由得愣了一愣,待陆君尧走,周古韵看向眯着眼角还在看向大门口的陆景倡:“父亲,您这是同意他们了?”

    陆景倡这才蓦然回神似的,他拄着拐杖,也没让周古韵扶着,就去了厅的沙发里坐下。

    “父亲——”

    陆景倡抬了下眼,打断她:“不然呢?”

    周古韵:“……”

    “还没怎么着呢,就放着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他哼了一声:“真要来硬的,估计这臭小子就要不认我这个爷爷了!”想到这,他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就那么喜欢吗?”

    思忖片刻,陆景倡问周古韵:“你不是见过那丫头吗,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周古韵坐在对面的沙发里,姿势端正:“看着挺温婉的。”也能看出骨子里有些倔,似是个有委屈不太会说的人。

    陆景倡叹了口气,眼里的情绪复杂:“温婉还进什么娱乐圈。”蓦地,他又问了句:“是个贪慕虚荣的吗?”

    周古韵想了想,如实回答:“从穿戴上,倒没看出什么来。”

    陆景倡摆摆手:“算了算了,等带回来看看再说吧!”这段时间,他这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人也想了很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突然笑了笑:“若说联姻,我还真看不上,那孩子若真是个贤惠的不给君尧惹乱子的,进咱们陆家,倒也无妨。”

    “父亲,”周古韵还是有些担忧:“若外界——”

    陆景倡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一个拐杖磕地上:“我看谁敢!”当初这个原因可是他最担心的。

    周古韵:“……”

    从名居出来的路上,方曲看了眼后视镜,从刚刚陆君尧上车,他就看出他心情不错。

    “陆先生,是直接去机场吗?”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陆君尧嘴角有笑意,虽然很淡,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情愉悦,他倒是少有在外面这么直白地表露情绪。

    方曲见他不说话,默了几秒,又喊了声。

    陆君尧回过神来:“什么?”

    方曲笑了笑,又问了一遍:“我问您是不是直接去机场。”

    陆君尧嗯了声,然后,他将放在旁边的手机拿手里,

    屏幕亮了,屏保是前天晚上,孟鹃睡着的时候,他偷拍的。

    迷了心窍

    陆君尧突然想到爷爷说的那句话。

    天知道,他是真的被她迷了心窍,却又,这么甘之如饴。

    到了第二天下午,陆君尧才从香港回来。

    是方曲去接的机,见他手里不止一个大号行李箱,还有四五个购物袋,方曲赶紧上前接住。

    “陆先生这是去给孟小姐买东西了呀?”都是女装的袋子嘛。

    陆君尧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可他嘴角还是扬着笑,嗯了声。

    回到御湖上园,陆君尧在衣帽间收拾了两个格子出来,然后将他从香港给孟鹃买回来的衣服挂好。

    陆君尧平日里穿的衣服要么深,要么浅,花色的几乎没有,就在那一个全是深色的格子旁,挂了一排颜色鲜艳的夏装。

    鲜亮的颜色,让过去死气沉沉的衣柜都有了勃勃的生气。

    十四号下午快四点的时候,陆君尧到了柳庄。

    孟鹃最后一场戏还没有结束,孟鹃和三个儿时伴玩躺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摄影师在升降车上俯拍。

    “依依,你明天真走啦?”

    饰演柳依依的孟鹃嘴里咬着一根马尾巴草,笑得眼眸弯弯:“对呀!”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不知道诶,”孟鹃有点苦恼的样子:“我妈说邵叔叔的家离我们这儿还挺远的”

    “依依,”一个玩伴打断她:“那个邵叔叔,你就见过一次吧?”

    孟鹃点头:“怎么啦?”

    玩伴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前面那个孟常常,听说老被她后爸打。”

    另一个玩伴也凑过来:“我上天也看见她胳膊上的伤了,”玩伴比划着:“这么长呢!有好几条!”

    孟鹃懵了一下:“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听她说她那个后爸对她挺好的吗?”

    玩伴撇嘴:“那谁知道,说不好是她后爸不让说呢!”

    孟鹃想不通:“那她怎么不跟她妈说呀?”

    两个玩伴同时摇头。

    孟鹃一时失神,咬在齿间的狗尾巴草的青径被她的牙齿一点又一点地磨短……

    导演喊了声“咔!”

    孟鹃从庄稼地里爬起来,见导演朝她招手,忙跑了过去。

    这条戏,已经拍了三遍,导演给她看回放,看完,导演问:“你觉得哪条好?”

    刚刚她嘴里咬着狗尾巴草的小细节,是她自己加的,她看着屏幕:“刚刚这条。”

    导演笑了笑:“那就这条!”

    孟鹃一愣:“导演,你是觉得哪条好啊?”

    导演拿起搁在地上的水杯,拧开盖子,笑声爽朗:“你不是说了刚刚这条吗?”他喝了口水:“再补个近镜头,就过了!”

    补完近镜头,孟鹃蹦跶到了导演旁边:“导演,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走啦?”

    导演往西南方向瞟了一眼:“快去吧快去吧!”

    “谢谢导演!”

    坐在车里的陆君尧远远地看见孟鹃朝这边跑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迎上去,不过几日不见,却好像隔了很久。

    孟鹃一路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双手顺势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初夏的阳光最烈了,把她的脸膛晒黑了好几个度。

    她仰着头,心情好的不得了:“想我了吗?”

    怎能不想呢,可陆君尧没有回答,搂着她的腰,低头吻住她。

    坐在车里的方曲把头埋在方向盘里,他一个四十大几的男人,孩子都上高中了,这会儿,耳根红得要命。

    可又忍不住的想抬头看,他给陆君尧当了十年的工作秘书和生活助理,陆君尧待人的确是温和有礼的,可他骨子里也的确有着让人不易察觉却又暗暗能感受到的孤冷和疏间。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如今也有了心头的珍贵。

    初夏的风很温柔,夕阳落了半轮隐在天边,橙光的光拢在他身后,他低着头,细细地吻她。

    成年人的爱情,多在耳鬓厮磨间传达。

    可吻了她之后,他还是说了一句很直白的情话:“很想你。”

    孟鹃弯着嘴角,一边笑一边用指腹蹭掉他唇上的水光,“我也想你,”可一句想你哪里够呢,她红着耳尖,又说了句:“想你想得不得了!”

    这样的的小情话,让陆君尧本就柔软的心都要化了。

    他抱住她,温热的唇蹭在她颈子里:“等回去,给你看个东西。”

    “是什么呀?”这种微微上扬,略带撒娇的尾音,是女生最爱在欢喜的人面前不经意会流露出来的。

    她以前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所以她也不会知道,陆君尧有多喜欢她这样,有多宝贵她这样。

    “回去你就知道了。”说着,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回京市的路上,孟鹃靠着陆君尧的肩睡着了。她这两天加戏加得厉害,昨晚是夜戏,拍到三点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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