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丽江回来的第十天,正在开会的陆君尧接到孟鹃受伤电话的时候,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参会的高层见他面色紧绷、举步生风般的走出会议室,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到了丽江新城区,已经是晚上九点。

    张凡接到陆君尧的电话就一直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医院里路灯通明,张凡迎上去:“陆先生。”

    “伤势怎么样了?”他言简意赅,音色很沉,握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沾了他掌心里的汗。

    张凡跟在他身侧,给他带路:“陆先生放心,孟女士没有生命危险。”

    话是这样说,可他见不到她的人,在来的路上,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满心惶恐。

    病房在九楼,孟鹃是下午两点送来医院的,陆君尧一进病房,副导演就跑了过去:“陆先生——”

    陆君尧没看他也没应他,就只奔病床的位置。

    “孟鹃。”床边有椅子,他也没坐,就蹲地上。

    孟鹃侧躺在病床上,她后背被酒瓶的碎玻璃扎伤,三处伤口,一共缝了16针。这会儿,局麻过去,疼痛感袭来,她眉头紧紧拧着。

    “陆先生,”她声音很低,还能听见疼痛感带出来的颤音:“我没事。”

    陆君尧握住她的手,把唇压在她手背上,声音跟她一样发颤:“对不起,我来晚了。”

    明明看见她了,可他紧绷的神经依旧松不下来。

    孟鹃声音无力:“不要说对不起。”说完,她眉头又紧了一下。

    “很疼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了,缝了那么多针,张凡说最长的伤口有3厘米,怎能不疼。

    孟鹃却摇头,强压着疼痛把眉头松开:“不是很疼,”她不想他担心:“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君尧握着她的手,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孟鹃知道他在压着情绪,怕他乱想,就安抚着:“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

    下午的戏份是在一个酒吧里拍的,有打架的戏份,酒瓶碎在地上,地上又湿,她没留意,脚滑了跌倒,碎玻璃扎进了后背。

    她见陆君尧也不说话,就晃了晃他的手,强挤着笑:“我真的没事,都不疼了。”

    陆君尧知道,她最会忍了。

    她语气惋惜:“就是以后不能穿露背的婚纱了。”

    陆君尧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失笑道:“那你也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孟鹃扁了扁嘴,“你以后可不许嫌弃我。”

    陆君尧立马皱眉了:“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嫌弃你!”

    快十一点的时候,陆君尧把她哄睡着后才轻脚走出病房。

    走廊里的灯微暗,丁商宇蹲在门口的地上,嘴里咬着根没点着的烟,听见门声,他站起来。

    陆君尧余光瞥了他一眼,虽有诧异,却不意外:“什么时候来的?”

    丁商宇笑笑:“刚到没一会儿。”

    他三个小时前就到了,当时他正和乔茉也吃饭呢,接到孟鹃受伤的电话,撩下乔茉也就走了。

    他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勾心斗角的事见得太多,他怕孟鹃受的伤不是意外,便先去现场了解了下情况。

    再回医院,陆君尧已经在病房里了。所以他就这么在走廊里呆着,一呆就呆到了现在。

    两人沉默了会儿,陆君尧问:“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丁商宇把嘴里叼着的烟夹到了指间,只是笑笑,“你都在这了,我进去干嘛

    呢?”

    是啊,进去干嘛呢,那么失魂落魄地赶来,到现在也没见到她一面,不进去,又舍不得走,这么留在这,干嘛呢

    陆君尧看向他,可丁商宇却没接他的目光。

    之后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丁商宇也觉得尴尬,他把发皱的那根烟又叼到了嘴里,烟嘴那儿,都能看得见潮气。

    “行了,也不早了,”他往病房门瞄了眼:“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陆君尧从后面喊住他。

    夜深人静的病房走廊,只有陆君尧略微压低的声音:“没意义又没结果的事情,可以放下。”

    背对着他站的丁商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嘴角失笑。

    谁不想放下呢!

    他没应身后的人,故作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到了楼下,丁商宇停住了脚,他将嘴里叼着的烟拿到手里,垂着眉眼看那早已浸湿的烟嘴。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才把他那乱七八糟的思绪给扯回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消息,点开,是一个超级卡哇伊的头像。

    茉小也:晚安。后面还附带着一个月亮在打哈欠的gif。

    丁商宇看着那活蹦乱跳的月亮,低头笑了声,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又蓦然顿住。

    打了一半的‘晚安’两个字被他删掉,他把手机塞回了口袋,而后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烟,抽了几口后就这么搁嘴上叼着。

    空气里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薄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

    丽江的夜空,星星和月亮都比京市的要亮。

    他就这么仰头看着,燃着的烟灰落了一截在地上,不知是眼睛定格得太久还是被烟熏到了,只觉眼眶一酸,眼底朦胧。

    垂下头的那一瞬,一颗晶莹剔透的玩意儿砸到了地上。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就笑了。

    他知道自己这单方面的喜欢没意义也没结果。有时候,他也挺想不明白的,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因为没有得到才让自己起了这么深的执念。

    若执念太深,要如何放下呢?

    大概是脑子抽了,丁商宇把手机掏出来,把刚刚他删掉的那两个字又给打了出来,而后发送出去。

    没过十几秒,手机里发来了一条语音。

    语音里,甜得发腻的女声传来,激动得不得了:“丁商宇,等你回来,我请你去小龙虾啊!”

    说真的,丁商宇不爱发,更讨厌听语音,可他却把那条语音连听了好多遍。

    甜甜的女声大概是能解愁还是能解忧还是怎么的,他嘴角弯着,眉眼也弯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笑他自己,看似滥情却又试图专情。

    笑他自己,这样傻地喜欢一个人,却还有个小傻子比他还傻。

    后半夜里,天又飘起了小雨。

    孟鹃刚刚吃了止疼药,这会儿疼痛感被压下去一点,眼睛刚闭上。

    陆君尧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安静地看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看见孟鹃眉心狠狠拧了一下,攥着她手的手一紧,他下意识就喊了她的名字。

    “孟鹃?”

    她没睁眼,眉头的褶皱依旧还在,却本能地应了他一声:“嗯?”

    陆君尧凑近她,轻声问:“又疼了吗?”

    孟鹃睁开眼,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目光,笑着摇头:“不疼。”

    不疼的话,眉头怎么皱成这样。

    陆君尧伸手去抚她的眉心:“在我面前,不用硬撑着。”

    孟鹃这才说了一点点的实话:“有一点。”不敢说太疼,怕他担心,也怕他心疼。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你去沙发里躺一会儿吧。”

    他弓着腰坐趴在床边很久了。

    陆君尧摇头:“我不困。”

    孟鹃也睡不着了,便问他:“那你要不要上来?”

    陆君尧失笑:“床太小了。”

    孟鹃后背有纱布,侧躺着不好翻身,她拉着他的手往床上拽,然后身子往后挪:“你上来呀。”

    在今天之前,他们已经有一周没见了。她很想他,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了面。

    陆君尧怕碰到她的伤,有些迟疑。

    谁知,孟鹃一句软软的“我想抱着你睡”就让陆君尧没辙了。

    他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躺上去,不敢离她太近。

    孟鹃的伤就在蝴蝶骨那儿,三处伤口,离的很近,陆君尧全身僵着,就只敢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可孟鹃还是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精油的味道,她往他怀里拱,轻轻喊他:“陆君尧。”

    陆君尧的唇正好贴着她的额头,他轻轻应她:“嗯?”

    她嘴角弯着,又喊了声——

    “陆君尧。”

    他又应她:“嗯?”

    她眉头也不皱着了,嘴角的笑意很深:“就是想喊喊你。”

    他嘴角的笑随着她平下去的眉心弯了弯。

    外头细密的雨停了,他的声音比雨后的风还温柔:“那你就多喊喊,”他低头吻她的眉心:“我喜欢听。”

    可她却又不喊了,把脸埋在他颈子里。大概是因为在他怀里很安心,孟鹃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鹃睁眼,头刚抬起来就对上了陆君尧的目光。

    陆君尧一夜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虽说他睡觉老实,可到底怕碰着她。

    孟鹃下半夜睡的很沉,在他怀里几乎没怎么动过,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甜丝丝的:“感觉你比止疼药还有用。”

    他低低笑了声:“嗯,可能是因为昨晚趁你睡着的时候亲了你。”

    孟鹃抬头看他,默了几秒,她眉头一拧。

    陆君尧那本来舒展的眉头随着她眉心的褶皱也跟着皱起来:“怎么了,又疼了?”

    孟鹃苦着一张脸:“嗯,好疼。”

    “我去找医生来,”陆君尧就要掀被子起来,腰被孟鹃按住了。

    她眼里头含着羞:“你不是在这吗?”

    陆君尧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问:“要止疼吗?”

    她笑着嗯了声。

    他低头,唇落在她额上。

    昨晚落了雨,这会儿,温柔的晨光露出来,落在他眼里。他侧着身子,垂头看她,满眼宠溺。

    他一直都很宠她,孟鹃上高三那会儿,周一和周六,他都会学校接送她,周末还会给她辅导作业,出差会给她买衣服,新年会给她压岁钱。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闺女。

    多年的宠溺就这样,一点点涓流着化成了春水,在他心头轻轻地荡着。

    眨眼的功夫,他收回去的唇又落下来,像江南的烟雨,温柔得勾人心痒。

    昨晚她睡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唇在她额上断断续续地停留了很久,克己复礼,丝毫不放肆。

    可昨晚她睡着了,他怕吵着她

    ,这会儿,被他宠在心尖上的人醒着,他的唇在她额上留连片刻后,沿着她的眉心往下,都还没碰到她的唇呢,细软的手指就把他的唇给挡住了。

    他睁开眼,情动的一双眼底,微微潮湿。

    孟鹃隔着自己的手指在他唇的位置啄了一下:“还没刷牙。”

    陆君尧失笑道:“你现在都会使诈了。”像只会诱人的小狐狸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导演来看望孟鹃,一起来的还有制片人方显耀。

    简单的探视之后,陆君尧就和导演和制片人出去了,临出去之前,陆君尧在孟鹃的侧额上亲了一下,说了简单两个字:“等我。”

    目睹这场亲昵的方显耀眼里有惊奇,虽说这些年,很多人都知陆君尧身边养了只杜鹃花,可他给外人的感觉太过清心寡欲了,一张红尘不及的脸实在是与红尘沾不上边。

    方显耀在心里感叹:到底是男人啊,哪有不沾红尘的。

    病房的门刚关上,孟鹃放在旁边柜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丁商玥。

    一个蜜月度到现在还流连忘返的丁商玥,扯着嗓子在电话里喊:“宝,你没事吧?”十分钟前,丁商宇把孟鹃受伤住院的事跟她说了。

    孟鹃侧躺了太久,这会儿,是趴着的。

    “没事了,”她说:“早上医生来查房,说再观察今天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丁商玥问:“是伤到背了是吗?”

    孟鹃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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