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许安在意的是,并非是韩猛和焦触两人,他们麾下的军兵只不过是汉军的第一波攻势罢了。

    他们的后面,还跟着蒋奇和张南带领的汉军锐士,以及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击的西园禁军。

    西园禁军的战斗力是毋容置疑,西园禁军的中下级军官乃至普通的军卒,皆是从各地的军中精锐之中选拔,配以坚甲利刃武装成军。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现今整个世界上最为强悍的军队,尤其是武备与兵员最有优异的上军营,许安麾下也只有黄天使者和陷阵营,或许能与其一教高下了。

    接战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许安的脸色也不再平静,显得略微有些阴沉,他也没有再在坐在胡椅之上,而是站在了望斗旁边的位置。

    许安拿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汉军的动向。

    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而卢植正是兵家四势形势家的大成者。

    卢植在战术方面的运用,简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有千里镜观察入微,但是卢植依旧对形势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掌握度。

    饶是黄巾军的武卒训练有素,但是在卢植的指挥之下,汉军还是一点一点取得了优势。

    黄巾军中军阵地外围的拒马,路障和栅栏基本上已经被汉军给清理的干干净净。

    辰时七刻(上午8.45)。

    黄巾军的武卒在龚都和周仓的带领下,再度击退了汉军的攻势。

    就在此前,卢植投入了部分压阵的汉军锐士,就算是许安早已发现,派遣了军兵援助,但汉军的锐士还是连续攻破了黄巾军武卒的数个军阵。

    黄巾军武卒虽然训练有素,武备颇为精良,但是相比较于汉军的锐士来说,还说有着一定的差距。

    毕竟之前汉军锐士的对比兵种可是黄巾军的黄天使者。

    汉军锐士的挑选,尽皆是人高马大的勇武之人,可以披挂重甲,甲胄几乎覆盖了他们身上所有重要的部位,一般的刀枪甚至都没有办法破开他们的甲胄。

    光和七年的时候,汉军锐士的出场就代表着死亡和恐惧,就算黄巾军的普通士卒再如何的奋战,也难以击败这些出身良家子,训练有素,武艺不凡,又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汉军锐士。

    只有同样披挂着缴获自汉军的铁甲,悍不畏死,用以命换命打法的黄天使者,才能勉强挡住汉军锐士的进攻。

    当然,现在许安麾下的黄天使者,绝对是要比光和七年张角麾下的黄天使者要强出了不止一筹,现在的黄天使者身披两层甲胄,一层铁甲,一层皮甲,训练方面,军阵的演练也已经胜过了汉军的锐士。

    基本上黄天使者,是七日五练,每七日留下两天的休息,整备时间,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艰苦的锻炼之中。

    信仰的加持,带给人的力量几乎是无穷大的,他们悍不畏死,只要心中的信念没有崩塌,他们便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

    广宗之战时,黄天使者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虔诚,两千余名黄天使者为了给撤离的大军点点后,奋战到了最后一人,也没有一人投降。

    现在的黄天使者,万全可以对标卢植麾下最为精锐的上军营,虽然武备可能有些欠缺,但是他们的作战意志却要远比西园禁军的上军营强。

    上军营的军卒再如何的勇武,再如何的训练有素,但是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封建时代的军队罢了,他们效忠于天子,但是他们也会在厮杀中生出惧怕和恐惧。

    这就是他们与黄天使者不同的一点,也是决定着他们战斗力上限的一点。

    战场的局势被许安尽收眼底,汉军锐士终究是人数不多,卢植带领冀州汉军主力一共有一万六千名郡国兵,冀州还说富裕之地,因为并、幽两州的威胁扩军了一番,但冀州军也不过才有三千多名锐士。

    鏖战至今,黄巾军的前阵已经和汉军的前阵完全纠缠在了一起,黄巾军原本严整的阵地在汉军的冲击之下,已经变得犬牙交错了起来。

    平原作战不比山地,不比丘陵地带那般复杂,讲究计谋和战略布局。

    双方作战,当真是毫无花哨可言,刀对刀,枪对枪,以军阵对军阵,而且厮杀的惨烈度远远高于其他地形的战斗。

    现在所看的,只是两军主将的指挥能力,还有军卒的战力,谁的指挥能力更为出众,谁麾下的军兵更为精锐,武将更为勇猛,便能取得优势。

    许安再度望了一眼卢植所在的方位,八千余名西园禁军依旧屹立不动,投入战斗的只有七千余名冀州的郡国兵。

    成廉、魏越、郝萌、曹性四将领着的骁骑营,也没有办法扩大优势,卢植在两翼安排了上千名弓弩手配合着骑兵,犹如一只刺猬一般,让骁骑营无从下手。

    骑弓的射程要远低于步弓的射程,而且用精锐的骑兵去和步弓手对射,就算黄巾军的骑兵颇多,但是这样的消耗却是无法承受。

    卢植所在的方位,大概离了有一里左右的位置,许安微一思索,却是下定了决心。

    许安麾下的黄巾军相对于卢植统领的汉军,其实是处于劣势的状态,虽然许安藏有后手,但他还是需要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优势。

    黄巾军前阵,许安乘坐的望杆车上,一面青绿色的旌旗缓缓升起。

    “青绿旗!”

    一直在观察着望杆车上动静的传令兵,一看到青绿色的旌旗,马上转身向着一旁正在指挥着武卒营前进的龚都大声喊道。

    龚都刚刚才领着亲卫退下战阵,汉军锐士的突击被打退了,奋战了多时的龚都自然是感觉有些力竭。

    听到身后传令兵的呼喊,龚都不由浑身一颤,霍然转头看向望杆车。

    ……

    “前进,前进,杀过去去”

    张南高举着长杆大刀,犹如怒熊般指着前方怒声的咆哮着。

    此时张南的甲胄之上,正插着数支羽箭,其上还有数道刀砍枪戳的痕迹,甲胄之上布满了鲜血,状极狰狞可怖。

    “唰!唰!”

    数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乍然响起,七八柄投掷用的短斧被张南身旁的亲卫甲士猛然投掷而出,几乎是同一时刻,汉军的步弓手也将手中箭矢倾泄而出。

    惨叫声从黄巾军武卒的军阵之中传来,黄巾军的武卒原本严整的阵型也遭到了破坏。

    “杀!!”

    张南虎吼一声,隔开了两杆来袭的长枪,同时欺身上前手中的长刀向前急速劈砍而去,就在他的身前,两名躲闪不及的黄巾军武卒当即被其砍倒在了地面之上。

    黄巾军武卒的军阵因为张南的突入,本就正处于混乱不堪之时,张南的身后,两名披挂着重甲的亲卫甲士一左一右,手持环首刀也突入了阵中,将这一处黄巾军武卒军阵的缺口打开的更为庞大。

    “咚!咚!咚!”

    火红的旌旗摇动,激昂的进军鼓声响起。

    “杀!!!”

    汉军的锐士怒吼着,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从张南打开的缺口一涌而上!

    ……

    卢植双手按着望斗上的扶手,他已经看到张南带着锐士,连续突破了黄巾军武卒的三处军阵了。

    只不过张南的突进并没有让卢植感到一丝的喜悦,张南处于鏖战之中,他或许没有看的太清楚,但是卢植在望杆车却是看的分外清楚。

    一名手持着令旗的传令兵,驱使着跨下的战马向着前阵张南的位置飞驰而去,他带着的命令正是让张南不要再继续进军的命令。

    除去张南的部曲之外,其余各部仍然是处于鏖战之中,突入黄巾军武卒阵中的,只有张南的部曲。

    这样的突破速度并不正常,他的两翼都没有任何友军可以去支援他。

    也就是说,张南如果再深入一些,恐怕就有被包围的危险。

    而就在张南带领的汉军不远处,一面虎纹战旗正在飞快的前进着,那正是黄天使者的战旗。

    “传令,右、左军营出阵!”

    汉军中军的望杆车上,两面火红的旌旗向着望杆车的两边疯狂的开始了摇动。

    “咚!”

    “咚!”

    “咚!”

    汉军右军的高台之上,鼓声陡然一急。

    淳于琼收回了目光,鼓声和旗号就卢植事先安排好的出击的信号。

    早已等待依旧的淳于琼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随后向下缓缓一压。

    两千五百余名右军营的军卒一齐迈步向前。

    骑乘在战马的夏牟,在一众亲卫甲骑的簇拥之下,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汉剑,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两千五百余名左军营的军卒闻令举步前行。

    ……

    “咻————”“咻————”

    尖锐的木哨音在张南的周围不断的响起,黄巾军武卒的将校大胜的呵斥着,带着部下的军卒想要阻拦张南部的进军,但是武艺稀疏平常的他们,没有了军阵遮掩,又如何能是张南的对手?

    张南微微有些气喘,此前激烈的作战让他的体力被消耗了一些。

    几十斤的重甲穿在身上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张南扫视了一眼周围,身前和身侧皆是林立着的土黄色旌旗,并不见一面红色的旌旗。

    他也知道自己似乎冲的好像太过于靠前了,他需要等待一下其他路的友军。

    张南向两侧看去,想要找寻薄弱的地方,向左或者向右突进,接引其他路的友军杀入阵中。

    “死!”

    但就在张南观察之时,一声暴喝陡然在头颅之中响起。

    一名握持着环首刀,面色狰狞的黄巾军军候,连续斩杀了两名阻拦在他前方的汉军甲士,两名汉军甲士,皆是被一刀封喉而死。

    而那黄巾军的军候连斩两人,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直的向着张南的方向冲来。

    危险逼近,这种情况,张南清楚,自己的身为主将,定然不能后退,一旦后退,后续军兵看到他的旌旗向后,必然会心生惧意。

    “踏——”

    那黄巾军的军候猛地一踩地面,健壮的身躯犹如一只捕食的猎豹一般扑跃而来。

    张南的瞳孔猛然一缩,喉咙之中传出一声暴喝,却是也向前踏出一步。

    双臂猛地转动,将手中长刀划出一个圆圈,随后身躯向着右侧一倾,沉肩塌腰,转身躲过那黄巾军军候的暴起一刀。

    “噗!”

    长刀的破空向着四方传去,张南喘息着粗气双手握持着长柄战刀的刀柄,而刀刃却是镶入了那黄巾军军候的左肩和脖颈处。

    张南微微眯眼,淋漓的鲜血从那黄巾军军候的脖颈处喷溅而出,将他右半边的面孔染的血红。

    “啊啊啊!!!!”

    剧痛之下,那黄巾军的军候再无力握着手中的环首刀。

    张南狠狠的将手中长刀向下压去,踏步上前。

    那黄巾军的军候,双手紧紧的握着砍到他脖颈和右肩处的长刀,被张南的前冲的惯性带着不停的向后退去。

    “嘭!”

    张南收回长刀,更多鲜血从那黄巾军军候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张南腰部发力,一脚踢在了那黄巾军军候的腹部。

    那黄巾军军候身躯向后猛然栽倒而去,将身后勉强列其了军阵的数名黄巾军军卒带的一倒。

    张南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时机。

    “咚!咚!咚!”

    进军鼓不停,张南倒提着长刀大踏步上前。

    “杀!!”

    眼见张南如此勇猛,突入阵中的汉军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向前突进。

    “有能得许安首级者,封千户侯!”

    汉军的将校大声的呼喊着,指着不远处的望杆车,怒声的咆哮着。

    许安的名声在一刻不再让人畏惧,曾经种种的神迹在千户侯的面前,变得暗淡无光。

    “杀啊!!!”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张南的背后传来,张南怒吼一声,提着长刀,将刀口对准了眼前四散而逃的黄巾军武卒,汉军锐士在张南的带领下再度向前进军。

    “咻—————”

    一声锐响,划破了焦灼的战场。

    张南猛然抬头,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身前黄巾军的武卒们狼狈的逃窜,但他们现在逃跑方向却并非是向后,而是向着两侧。

    一面高大的土黄色虎纹旌旗出现在张南的视野之中。

    长风呼啸而过,带起无数旌旗猎猎的响动之声,张南紧握着长刀,如临大敌的盯视着前方。

    四散而逃的黄巾军溃兵之后,传出了哗哗地声响,犹如暴雨之后涨潮的河水一般。

    何曼身穿对襟筩袖铠,倒提着精铁铸成的长棍缓步而出,铠甲外罩着一件绣着神祗图案的土黄色战袍,劲风吹来将他身上的神祗战袍吹的鼓起发出猎猎的响声。

    而就在何曼的身后,则是大量的背着虎纹背旗,披坚持锐的黄天使者!

    那哗哗地声响,正是疾风吹过背旗而引发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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