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190年)三月。
经过了改制的太行工坊,如今几乎已经成为了太行山地区最大的武备工坊,这里生产的兵器甲胄,无一不是质量最为上乘的。
往日里的太行工坊之中充斥着是一种昂扬的气氛,这些工匠在黄巾军的管辖之下,地位比起之前在汉庭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无论是收入还是生活,都要比之前要好无数倍,他们第一次明白了,生而为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甚至于大贤良师还在工坊设立了学堂,让他们的孩子可以进入学堂之中学习。
所以太行工坊之中,很多人几乎不留余力锻造兵刃甲胄。
一部分人甚至献出了自己祖传的秘方,而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献出了秘方之后,他们担忧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黄巾军没有强行将其占为己有。
工坊的坊主亲自为他们登记,鹰狼卫的缇骑在一旁监督,驻工坊坊祝也赶到了现场,在三方共同的注视之下,为其完成了“专利权”的登记。
工坊进行了数次改制,制度也逐渐趋于完善。
现在各地的工坊实行三方共治制度,工坊坊主代表的官方政府,负责管理工坊生产,生活相关的大小事情,而鹰狼卫则是负责监察,保证工坊的安全和机密。
而每地的工坊还设有符祝若干,负责思想工作,而管理工坊符祝的人则被称之为坊祝,坊祝也享有监察权,并掌控驻防军队,对工坊学院也有管辖权。
工坊坊主、鹰狼卫的统领、坊祝三人的地位相同,品级也相同,只是分别管辖不同的事务。
不过由于符祝是太平道的代言人,而鹰狼卫则是忠诚于许安,许安又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因此在实际上工坊的坊主,工坊鹰狼卫的统领在一些决策上,都是以工坊的坊祝为主。
工坊根据规模的大小,决定鹰狼卫卫所的规模,太行工坊的规模是太行山地区武备工坊之中最为庞大的。
因此这里直接是设了一座千户所,赵绩便是这太行工坊的鹰狼卫千户官,当初四州民众刚刚进入并州的时候,他便被许安亲自委任派到了太行工坊,负责工坊事务。
太行工坊的坊主则是阎忠的侄儿阎纶担任,不过阎纶并非是什么纨绔子弟。
阎纶可是说是阎家年轻一辈最有优秀的几个年轻人之一,不仅博览全书,还精通术算之道,通晓工匠之事,能成为太行工坊的坊主更多的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偌大的太行工坊在他的管理之下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许安此前到太行工坊进行改制的时候,定下了工匠分级制度、奖金制度、计件实名制度、专利制度,这些制度在阎纶的管理之下,推行的顺利无比,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偶有失误,也很快的被阎纶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至于太行工坊的坊祝,自然是由田仲担任。
当初许安将田仲、赵绩一起调遣到太行工坊时,其实就已经是计划了一切,只是改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安排田仲进入太行工坊管理实验室,负责锻造实验相关事宜,就是为了让太平道的符祝可以慢慢融入工坊。
开设工坊学院,培养孩童成为合格的工匠虽然是主要的任务,但这一点也是帮助符祝介入工坊的重要一点。
如今的符祝和坊主、鹰狼卫在工坊之中并立,也并没有引起工人的反对,而各地的工坊也因此修建起了工坊道
观。
工坊之中,平时一直都是实行五天工作,两天休息的工作制。
现在工坊之中的工匠几乎养成了一个习惯,在第一天休息的时候在家中,而第二天则会前往道观之中,听道观的符祝讲解太平道的经义。
这个工作的休息制度,许安也是斟酌了一番,并实验了一番,并非是一拍脑袋便决定了下来。
为了方便计算时间,许安后面又发布的一条命令,月中的时间,除“旬”之外,增设“星期”。
中国从商代甚至更早用干支纪日,每月三十天中有三个甲日到癸日。
为了便于计时,古时中国便将一月分成三个等量单位,十天一个单位,叫做一旬。
从初一到初十,或者从甲日到癸日,是一旬,过了一旬又是新的一旬,一个月便是三旬。
本来许安也是想用旬作为最基本的等量单位,但是十天之中放假一天,九天的时间连续工作,确实有些太久了。
许安曾经也曾做过一份工作,虽然那份工作并不是特别劳累,但也让他体会了挣钱的艰辛,正因为经历过,也让他明白了长时间的工作对于工作的效率,对于人的身心都影响极大。
日日不息,而不息者不过行为无功之举动,卒之心劳日拙,身劳日疲,万事蹉跎,一生废弃。
日中之劳苦辛勤而此日则百般以遣兴,六日中之牢骚郁闷而此日惟一切消愁。游目骋怀,神怡心旷,闲莫闲于此日,逸莫逸于此日,乐莫乐于此日。
劳逸结合,才是世间的正理,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往往会导致低效率,无用功,这一点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共同的。
加班加点的苦学,或者赶工,短时间确实可以提高一些知识和产量,但是长久看来,反倒是不如劳逸结合,经过适当的休息再重振旗鼓。
所以许安才增设了星期作为补充,工作五日,休息两天,将其作为一个制度慢慢推向各地的工坊。
一星期定为七日,以初平元年一月一日为第一星期的第一日。
星期的名字,按照星宿的名字命名。
辰星日、太白日、荧惑日、随星日、镇星日、太阴日、太阳日。
分别对应,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月亮、太阳,规定,每工作五天,在太阴日、太阳日休息两天的时间。
不过这也是平常的工作时间,也就是和平时期,一旦进入战争状态,太阴日也需要正常工作。
如果情况较为紧急,太阳日的休息也将会被取消,这些情况都被写入了规章制度制度。
在法司的设立,魏律很快便命人将工坊的制度誊写到了纸上,将其印成了书册,放在了工坊之中,并派遣专门宣传,工坊之中的工匠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也都是可以接受。
他们曾经过的生活和如今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加上了黄巾军符祝的宣传,他们自然知道他们手中打造出的兵刃,打造出的甲胄,全都是给在外面守卫关卡,抵抗着汉军,保护着他们现有幸福生活的黄巾军。
他们都清楚黄巾军战败的后果,他们曾经为汉庭打制兵刃、甲胄,不说那微薄的薪酬,假期和闲暇的时光大部分都是一种奢望。
当官府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要被当地的豪强世家所驱使,一年之中罕有休憩。
如今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还有比以前丰厚的钱财可以拿,有什么理由再回到从前。
各地的工坊就在这种氛围之下,热火朝天的高速运转着。
自从刘辟带着许安的命令进入太行山中之后,太行山区域的工坊完全取消了假期了,全都在加班加点的赶制器械。
不过就算是各地的工坊开足了马力生产,黄巾军现在武备还是有些不足。
兵刃锻造比制作甲胄要简单一些,因此黄巾军的正军兵刃都还算优良,军屯兵也有了一批长枪用作训练。
但是甲胄的存量,黄巾军其实并不多,多次战役的损耗,让黄巾军从汉军库房之中获取的甲胄,还有锻造出来的甲胄大量的消耗。
现在许安麾下装备着完备铁甲的军队,包括骑兵在内,也只是约有四千领,当然这是指完备的铁甲,能够保护胸口,腰腹、肩膀、胳膊以及大腿、小腿的铁甲。
打制甲胄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制作一套完备的铁甲,需要的不止一名工匠花费长时间的工作。
黄巾军战事频繁,就算大部分的甲胄都能够修复,但是修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也让黄巾军完备的甲胄保有量一直不高。
不过装备这种完备铁甲的部曲,多是重步兵和重骑兵使用,这些完备的铁甲也被称呼为重甲。
这四千领甲胄,基本集中在陷阵营、黄天使者两部,还有少许在武卒营中。
其中黄天使者的装备,可谓是全军之中最为优良的。
陷阵营目前的装备,是外罩完备铁甲,里穿轻便的革甲。
而黄天使者在此基础上,内里还披上一幅锁子甲作为内衬。
当初冀州漳水之役,龚都中箭负伤,也让许安联想到了轻便锁子甲,于是命令工匠制作。
太行工坊的工匠很快便按照许安的叙说和图纸制作出了锁子甲,随后便开始投入生产。
锁子甲制作工艺不算复杂,大概只要耗费十多日的工时便可以制作出一件,制作的速度并不算慢,锁子甲对于羽箭等锐利的兵刃,有颇为良好的防御能力。
而且锁子甲轻便,原本的军卒最多披挂两层甲胄,一层铁甲,一层革甲,但是现在有了锁子甲,便可以在内衬的衣物外面,再披挂一层锁子甲。
四州民众进入之后,各地的工坊再次扩大了规模,各地的矿山也再一步提高的产量,黄巾军并不太缺铁,因此黄巾军在这一年时间之中,也是制作了两千余件锁子甲,这些锁子甲大部分都供应给了黄天使者。
当然黄巾军军侯级别以上,包括军侯在内的将校,也都得到了一件锁子甲。
龚都、吕布等人高级将官他们得到的锁子甲则是更为优良,防护力又要好上一个档次。
战阵之上,敌人可能会调集神射手集火射击对方的将校,但是绝对不会那样去针对普通的军卒。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校的作用重要无比,将校所吸引的目光众多,危险也更大,因此将校的防护自然是要更好。
除了这些完备的铁甲的外,还有相当了一部分的铁质胸甲,虽然防护力比不过那些完备的铁甲,但是也是铁甲,能够为军卒提供有效的防护。
这些铁质的胸甲多为骑兵装备,以及武卒装备。
这种铁质的胸甲,能提供防御的区域颇为有限,但是他是汉军的制式装备,这种铁质胸甲,外形有点像是背心,肩甲也被取消掉了。
如今黄巾军的武卒的装备,少部分塔盾兵装备重甲,内衬革甲,但是大部分其实都是穿着这种汉军的制式铁质胸甲,除胳膊、肩膀外其余地方均是穿着皮甲。
占据着诸多的山脉,乌桓和匈奴两大部族也已经臣服,黄巾军还和凉州一直保持着互市的关系,因此黄巾军中,并不太缺乏革甲。
匈奴和乌桓的部族之中,就有不少的制作革甲的甲匠存在。
汉军普通的军卒他们所装备的制式甲胄,基本不存在什么臂甲,肩甲,这样在防护上实际上是有一定的缺陷。
甚至是精锐的汉军,譬如汉军的锐士,他们的盔甲都只是遮蔽住胸腹部,还有腿部,肩部,在小腿处和手部的防御稍显欠缺。
历史上保护肩部、手臂的甲,直到明朝才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那便是环臂甲。
环臂甲由长条形带弧度的甲片组成,一块叠着一块,层层叠叠,完全的遮住了手臂,还不影响活动,而且造假也并不高,所需要的工期也十分之短,唯一的限制就是合格的甲片不多,所以存量较少。
但这种臂甲很早许安就让工匠开始打制了,到现在基本上陷阵营、黄天使者,还有小半个武卒营都装备上了这种环臂甲。
太行工坊之中,打铁敲击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沉闷的用力声,一车又一车的满载着铁矿的四轮马车在黄天使者、鹰狼卫缇骑的护送之下运入了太行工坊之中,一道道烟尘升空而起。
往日充斥在太行工坊之中的昂扬气氛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颇为沉闷的气氛。
太行工坊外,田仲、阎纶、赵绩三人并排而立,三人的目光出奇的一致都看着身前空无一人的官道。
太行工坊就建立在铁矿的附近,那些铁矿运送而来都是从经由内部的道路,从铁矿直接运送而来。
而正门的官道便是太行工坊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这条路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人经过了,太行工坊的正门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打开了。
但是今天太行工坊的大门洞开,身穿着坚甲,按配着雁翎刀,披带着写满了经文布条的黄天使者夹道而立,一面又一面虎纹战旗迎风飘扬。
田仲、阎纶、赵绩三名太行工坊最有权势的人,也一起站在了太行工坊的大门处,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阎纶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珠,距离预计的时间越近,他便越发的紧张。
他张开口想要和身旁的赵绩交谈几句,但是就在他偏头的时候,宛如闷雷般的马蹄声已经在他的耳畔响起。
阎纶心头一跳,霍然转过头去,他眼眸之中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见官道之上陡然闪出了一彪衣甲鲜明,遍打黄旗的骑军。
旌旗如海,枪戟如林,刀枪如雨,马蹄声如雷,恍若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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