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好事?
许安双手交叉放在袖中,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脸上堆着笑意的文士,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现在坐在他身前的文士是从冀州而来,袁绍派遣的使者。
先是提起了他昔日和董卓达成的交易,开始攀起了关系。
那使者确实能言善辩,绕了一会之后,若不是当初许安真的只是想趁火打劫敲一笔董卓的竹杠,顺便安董卓的心,让董卓专心和关东联军死磕,就真的相信了那使者说的话,以为自己真的是大汉的左将军了。
那使者甚至还真的拿出了一封刘辩亲自签发的委任诏书,还有左将军的官印。
随后那使者粗略的提了一些目前黄巾军在北方的举动,便开始询问许安是准备对东面的乌桓用兵,还是西面的鲜卑。
那使者的问题其实就是试探想问许安下一步是想要进攻幽州还是凉州,在那使者开口的一瞬间,许安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不由的也变得有些古怪了一些,不过许安很快便将其掩饰了过去,没有让那使者发掘。
许安想通了关窍,自然是没有正面回答那使者的话,不过提起了幽州三郡的乌桓事情,言说三郡乌桓似乎在募集军兵,想要收复上一次战争被上谷乌桓占据的失地,上谷乌桓向他请求援兵的事情。
那使者听到许安谈起幽州果然便有些着急,许安心中微定,他算是看出来了袁绍派遣使者的用意了。
袁绍想要先解决公孙瓒,然后进一步图谋幽州。
而他想要谋取幽州,黄巾军就是袁绍无法绕开的势力,若是黄巾军趁着他们在前线和刘虞还有公孙瓒鏖战之际,突然从草原背刺幽州,那么袁绍就真的是给许安送了一份大礼。
许安双目微眯,若是袁绍真的想要攻取,他这个时候进攻幽州,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多的土地。
不过马上这个方略便被许安自己给否定了。
现在并非是取下幽州的最好机会,幽州也不值许安放弃现在攻略凉州的计划。
将目光放在凉州之上,而不是幽州,是许安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定下的方略。
第一,幽州无险可守,就算许安如愿占据了幽州,幽州也无法得到很好的发展。
许安现在占据太行八陉等关隘要地,可以用较少的部曲来抵御敌人的侵攻,但若是占据了无险可守的幽州,那么许安必然要向幽州派遣大量的军力。
其二,若是许安占据了幽州,就等于彻底将袁绍得罪死了,袁绍绝对不会再去找南方陈都朝廷的麻烦。
不解决盘踞在幽州的许安,袁绍绝对没有心思,也不敢放心进攻南方。
如今袁绍的实力比之当初卢植拥有的军力更为雄厚,许安现在麾下的黄巾军虽然也比当初冀州之战要强上了许多,但是许安就只有这一点家底,还是五六年不断的发展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
和拥有着青州、冀州的袁绍陷入拉锯战,许安确实有些消耗不起。
其三,许安需要长安朝廷和陈都朝廷死磕,也就是董卓、袁绍两人和孙坚鏖战。
界桥之战,拥有了西园禁军作为班底的袁绍,取得比原本的时空更为辉煌的战果,公孙瓒一溃千里。
原本的时空中,从界桥之战算起到袁绍彻底击败公孙瓒掌控幽州,一共花了将近七年的时间。
当然其实早在第三年的时候,袁绍就占据了大半的幽州,因为其中有四年的时间公孙瓒都龟缩在“易京”之中。
现在的公孙瓒败的更惨,如此推算只要不出意外,袁绍占据大半幽州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就两三年的时间,甚至更短。
而到时候公孙瓒就会像个钉子一般扎在幽州的腹地,继续恶心着袁绍。
现在的袁绍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比起孙坚来说还有些不如。
孙坚这个人不能以常理度之,若是按照兵家四派来分,那么孙坚绝对是一个比吕布更强的兵形势家,虽然孙坚或许武力上逊色于吕布,但是他却有着吕布所不具备的洞察全剧,可以发现敌军弱点的能力。
现在的孙坚已经满足了一个名将所应该满足的所有要点。
而陈都朝廷战争的潜力正在被慢慢的激发,时间每多过一月,孙坚的处境就会好上一分,陈都朝廷的优势就会更大一分。
长安朝廷现在和陈都朝廷相比,还是有些不及。
袁绍若是不拿下幽州,解决后顾之忧,将所有的兵力放于南线,必然会败在孙坚的手上。
历史上陷入两线作战的国家几乎没有战胜的说法。
如今陈都朝廷强势,荆州的刘表和徐州的陶谦似乎都在动摇了,如果孙坚再度取胜,只怕是刘表和陶谦真的要和陈都朝廷站到一起了。
汉帝国重新崛起,这是许安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一个强大兴盛的的汉帝国和一个分裂的汉帝国,无疑是后者对于他更为有利。
如果孙坚真的击败了董卓和袁绍,那么汉室三兴,那到时候天下人就真的会认为汉室真的是天命所归,刘家皇帝真的应该万世一系,原本兴起了割据心思一众诸侯也必定会再度归附。
到时候许安就算有霸王之勇,张良之智,也难以抵挡拥有四千万民众,可以拉起数十万带甲之士,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的汉帝国。
其四,幽州形势复杂,远胜凉州。
阎忠和其好友,杨绩、傅祁、庞渤,还有贾诩五人宗族在凉州无论是在羌人,还是在汉人之中都广有影响。
武威阎氏、武威杨氏、北地傅氏、汉阳庞氏、武威贾氏,五家不是世家就是豪强。
除此之外,还有北地王氏作为内应,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而幽州有三郡乌桓,有公孙度这个“辽东王”,还有扶余、鲜卑等一众北地部落。
治理凉州和治理幽州的难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五,现在许安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面,新式骑具现在还能保密,但是一旦战事爆发,这些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东西,只要拥有一定的锻造技术和基础就能开始制作。
如果现在决定攻取幽州,那么以后攻取凉州的难度就会呈几何上升。
乱世之中,金角银边草肚皮,但幽州可算不上什么金角,北有扶余等国,东有公孙度,高句丽等强敌。
袁绍使者见到许安沉默不语,额头上不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临行前审配对他说的话他可都记得。
若是不能促成此事,那么到时候就不是他返回冀州,而是他的头颅被卫士带回冀州。
那袁绍使者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许安沉默不语,一旁的阎忠和贾诩两人也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三人位居高位,尤其各种各样关于许安的传闻,更是让他倍感压力。
许安的目光落在了那袁绍使者的身上,那袁绍使者浑身一颤,只感觉被许安直接看透了心房一般。
“车骑将军,若是许将军愿意出兵讨伐凉州叛军,愿赠许将军粮草六十万石,八千万钱!”
那袁绍使者再也顶不住压力,直接将袁绍给他最大的权限,直接说了出来,他实在是有些畏惧许安。
此前许安不时言语几声,他还能保持一个使者应有的气度,但是现在这个沉闷的气氛却是压的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使者的举动倒是让许安心中有些惊讶,那使者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使者所开出的条件,应该就是袁绍心中的最高价了。
六十万石,八千万钱。
许安握着折扇的手不由的紧了一紧,嘴角甚至都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困顿之时,居然正好有人送来了枕头,还是那种极其舒服的枕头。
董卓送来的两千万钱被洒在了河东郡,让许安用来招募乡民修筑道路用的精光,河东郡的商业因为这笔巨资也繁荣了许多。
现在秋收刚过,马上有一段农闲的时候,本来因为要出兵凉州,许安已经没有多少的钱来继续发展并州,但是现在袁绍却及时送来八千万钱,真是雪中送炭啊。
八千万钱对于袁绍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昔日董卓在司隶之地,洛阳的豪强世家几乎都是富户,拥有的资产众多,而董卓直接是将其打杀,纵兵抢掠。
袁绍不是董卓,他要是效仿董卓,只怕坟头的草都有一丈高了。
八千万钱对于董卓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袁绍来说确实有些肉痛,六十万石军粮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是对现在正在打仗的袁绍的来说。
“韩遂卑鄙小人,多次反复,马腾其人行径恶劣,两人多有诋毁我太平道之言辞,更是纵兵劫掠百姓,确实不能然他们太过放肆。”
许安强行收敛住脸上的笑意,义正言辞的说道。
“只是如今我军实在是力有未逮,苦于缺少军粮军资,今车骑将军愿意为我军援助出兵之资,我许安又岂能拒绝车骑将军一番好意?”
见到许安表态,那袁绍的使者长舒了一口气,他的脑袋算是保全了下来。
“世人皆言左将军有仁义之风,今日一见,果非虚言。”
使者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吝啬逢迎之词。
随后使者又叙说了一番,怎么将军粮交予黄巾军的手中。
虽然说是盟友,但是肯定是不能放在明面之上。
使者言说,他们会将军粮和钱财放在边境的仓库之中,到时候黄巾军派遣军兵来取,当然对外界的说辞便是黄巾军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仓库,然后派兵强抢。
当然这些粮草和钱财都是分批次给的,等到许安和凉州开战了之后,才会全部交付完全。
议定完细节,许安也没有再留使者的想法,那使者达成了目的,也不想在黄巾军占据的地方久留。
他还记得晋阳府衙之中的人得知了他是袁绍派遣来的使者时,那仇视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手持兵刃的黄天使者,看他的时候,眼眸之中真的有杀意闪过,晋阳城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留下。
木门缓缓的被关上,那使者也慢慢的走远。
阎忠拿起之前那使者送来的左将军印在手中端详了一会,轻蔑的笑了一声。
“朝廷的将军印我倒是没有摸过,这左将军印铸造的倒确实不错,比明公让晋阳工匠铸造的倒是要精巧几分。”
“并州牧的印比着左将军印倒是大气了不少……”
贾诩看了一眼阎忠手中的左将军印,笑着摇头道。
“改置州牧,刘君郎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占据益州,隔断交通,在益州做他的蜀王,结果现在各地郡守、州牧却是趁乱割据。”
阎忠将袁绍使者送来左将军印随意的丢在案桌之上,问道:“明公,这两枚印该怎么处理?”
“这种没用的东西随便丢到哪里都好,我太平道雄踞跨州连郡,如日中天,将军、州牧之位难道还需要如今已经日暮西山的汉庭封赏?”
许安斜睹了一眼案桌上的文印,嗤笑了一声。
“笑话!”
许安唰的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骑军五营准备的如何了?”
骑军的事情是阎忠在管,这一次攻略凉州,其实主要方略的制定者是阎忠,而不是许安。
阎忠年轻时就周游凉州各地,对于凉州的风俗,地势,各城邑还有羌族部众都十分了解。
“骁骑、武骧、并州、上谷、度辽五营皆是已经装备完全,除留守并州的度辽营只配备了一人双马外,其余四营皆为一人三马。”
“度辽将军李德、讨逆将军刘石也已经传令,征募并州义从、上谷义从,并州义从征募了一万人屯驻于西河郡美稷,原匈奴王庭,上谷义从征募了一万三千人屯驻于定襄郡武成,皆是一人双马,不过武备稍差,也没有新式骑具。”
“徐晃将军也已经暗中从大城之中返回,武骧营已经按照明公命令,由徐晃代替张扬任武骧营主将。”
“颜良、文丑两人也已是从中山国北部地带调回,现在徐晃将军麾下听令。”
“除度辽营外,四营骑军都已经在五原郡九原城完成集结,武卒营、锐士营、陷阵营、黄天使者等步卒已经进入了上郡,随时可以配合明公进攻北地郡。”
“鹰卫传来讯息,西部鲜卑正在筹备过冬事宜,朔方郡安全,我军行军的隐蔽率更高,西部鲜卑王庭也没有变动位置。”
永寿二年秋,檀石槐遂将三四千骑寇云中。
延熹元年,鲜卑寇北边。
二年,复入雁门,杀数百人,大抄掠而去。六年夏,千余骑寇辽东属国。
九年夏,遂分骑数万人入缘边九郡,并杀掠吏人。
灵帝立,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鲜卑寇抄,杀略不可胜数……
九世之仇犹可报,无论是檀石槐,还是后世乱华的鲜卑诸部,他们所犯下的罪孽都必须要报。
……
“此战,由我亲自领军!”
许安缓缓抬起头来,目视着前方,毫不掩饰眼眸之中的杀意。
“我要让漠北的诸部,看见我太平道的旗帜不敢不避让!听闻我太平道的名号闻风而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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