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上,广寒高悬,繁星满天。
晚间的风雪比白日稍微放缓了一些,但是气温却因为夜幕降临而更低了几分。
黄巾军的营地之中,星火灿烂,许安命令军卒下了明营,既然已经暴露,明营暗营便不再有区别。
营垒之中,负责警戒的卫兵没有丝毫的怠慢,皆是警惕着看着黑暗的四周。
中军帐里,许安闭着双目,正襟危坐在粗制的草席之上,身前的案桌上放着一个用来计时的简易沙漏。
时间一点一滴的从众人的身边流逝而去,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极为刺耳。
刘辟、吕布、徐晃、张辽、颜良、文丑等一众黄巾军的将校皆是坐于帐中,屏气凝神,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沙漏上方的细沙缓缓的从上部流向下方,一点一点慢慢的将下面的容器填满。
沙漏上部的细沙已经流逝了超过大半,只剩下少许的细沙,估算一下时间,可能连一分钟都不需要,就全部流逝到了下部。
许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他身前的沙漏就在这时已经尽数流完,流入了沙漏的下方。
中军帐中,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也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许安拿起案桌之上的沙漏,站立起身,目光平静的看着中军帐中一众面色肃然的黄巾军将校。
刘辟看到许安站起,也是离开了座位,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沉声禀报道。
“各军整备已经完毕,只待主公军令,全军立时可动!”
许安握紧了手中的沙漏,目光慢慢的变得阴冷了起来,中军帐之中原本沉闷的气氛在一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之气。
“西部鲜卑首领贺楼祁已经发现了我们,鲜卑王庭三万大军已经知道我军的到来,他们正在鲜卑王庭张开大口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而两万余名鲜卑骑军正从四面八方向王庭方向驰援。”
许安的语气平静,局势凶险万分,但是却似乎对许安没有丝毫的影响。
中军帐中一众黄巾军的将校也没有一人脸上出现畏惧的神色。
昔日面对着葵城的汉军,他们没有畏惧,在朔方面对着七万余匈奴骑军的背水一战,他们也没有畏惧,面对着十余万冀州兵的时候,他们更没有畏惧,如今不过区区五万鲜卑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感到畏惧?
“我们太久没有征战,世人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勇武,北地草原的部落,也以为我军孱弱可欺……”
许安的面色微沉,眼神一厉,凌厉的杀气陡然从他的身上漫卷而出。
“今日一战,必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许安龙行虎步的向前走去,帐内坐于两侧的军将皆是站起身来,依次跟随着许安向着帐外走去。
“传令全军,一路向西,马不停蹄,不惜马力,奔袭鲜卑王庭!”
“诺!”
许安身后的一众军将皆是轰然应诺。
守在中军帐帘处的两名卫士掀开了帐帘。
许安阔步出了中军帐中。
帐外一众腾骧卫的军兵已经是整装待发,将中军帐外堵得的水泄不通。
徐鸿按配着腰间的雁翎刀,站立在一众军兵的最前方。
所有的人看到许安,皆是低头致意,向两侧避让而去,密集的人群犹如波开浪裂一般在许安的眼前分开。
“咻——————”
中军帐外,黄巾军那独有的木哨音在夜空之下响起。
哨音尖锐而绵长,顷刻之间向着四面八方传去。
黄巾军的营地之中,听闻到了哨音的四营的军卒齐齐上马,他们早已经从睡梦之中醒来,为自己的战马穿上了高桥马鞍,系好了缰绳,固定好了双脚马镫,
“呜————”
低沉而又苍凉的号角声从营地的各处响起,各地的骑军在片刻之后已经是完成了集结,随时可以出发。
许安紧握着缰绳,劲风鼓荡,将他身上的土黄色的战袍吹的猎猎的作响。
六百身披黄衣的腾骧卫就伫立在他的身后,营地之中的军帐已经收起,密密麻麻的骑军林立在他的身前。
“今日的目标只有一个!”
许安牵引着战马,在风雪之中走动。
一众骑军的注意力皆是集中在许安的身上,他们的目光炽热,饱含着敬意。
“攻灭西部鲜卑王庭!让天下再度传唱我太平道的威名!”
许安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疾风呼啸,将许安的声音传向远方。
一传十,十传百,营地之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许安的话语。
四营的骑卒,近两万名黄巾军的军兵,尽皆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喊出了那一句他们已经有许久没有再喊出口了的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许安目光森然,猛然举刀下劈,断然喝道:“出阵!”
“诺!”
一众黄巾军的骑军轰然应诺,沉闷而又有力的马蹄声的转瞬之间已经充斥在了许安的耳中。
雨雪渐停,疾风稍缓。
皓月悬空,夜空之中遮蔽着月亮的云层不知何时也已经消散。
满天的繁星暗淡,皓月在前,不能争辉。
清冷的月光洒到了辽阔的草原之上,为两万余名黄巾军的骑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甚至连火把都不需要。
作为先驱的斥候,仰头观察着天空,辨别着星辰,作为导航,草原之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提供给他们的参照物,指引着黄巾军前行道路的不是堪舆图,也不是向导,而是宇宙之中浩瀚的星辰。
皓月照明,繁星引路。
皓月为灯火,繁星作路引。
在隆隆的马蹄声之中,两万余名黄巾军的骑卒向着西方滚滚而去。
黄巾军突然出营,也引起了外围鲜卑斥候的注意。
他们慌忙之中,驱策着战马,想要回去通风报信。
黄巾军的斥候也并非是酒囊饭袋,他们早在大军出发之前,便离开了营地,开始绞杀着大军外围的鲜卑军斥候。
而在大军行军之时,他们游离在大军的外围,护持着大军的两翼,前后四方。
本来就精锐的黄巾军斥候,装备着新式马具,在成廉、魏越两名骁将的带领之下,轻而易举的便击溃了外围的鲜卑军斥候。
不过鲜卑军的斥候还有为数不少的人逃出了黄巾军斥候的绞杀,他们快马加鞭回报着黄巾军的动向,想要将这个消息带给各自的部族,然后通知王庭。
只是他们终究是低估了黄巾军的行军速度。
装备新式骑具的黄巾军骑军行军的速度,比没有装备新式骑具的普通骑军快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坚固的马蹄铁保护着黄巾军战马的马蹄,也让他们可以适应各种地形,在其上健步如飞。
黄巾大军的行军速度,甚至比一般鲜卑军的斥候速度都还要快上一分!
也正因此,只要被黄巾军斥候发现的鲜卑军斥候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
黄巾军就在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之中,向着西部鲜卑的王庭快速的前行。
那些在黄巾军营地外围负责警戒的鲜卑军斥候,黄巾军的营地距离西部鲜卑王庭还有一百五十里,所以他们发现了黄巾军行动的消息,不是先回禀王庭,而是首先是禀报给各自的部族。
西部鲜卑已经有四五个临近的部落被动员了起来,派出了部分的军兵游离在外,不过这四五个部落都是中小型的部落,加起来也不过出动了两千余骑。
如果许安麾下的黄巾军是一只正常的军队,那么他们这样的做法没有问题。
但是问题就在于,装备了新式骑具的黄巾军又岂会是一支正常的骑军?
皓月慢慢向西移动,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这个时候黄巾军已经抵达了距离西部鲜卑王庭只有十余里的位置。
而直到这时,贺楼祁才收到前线回禀的消息。
一路的急行,这个时候的黄巾军已经换乘了两次战马,这一次他们骑上一直保存着充沛体力的主马。
“咻——————”
尖锐的哨音在草原的上空长鸣。
隆隆的马蹄声之中,换好了战马的黄巾军向前方飞速的挺进着,星夜奔袭上百里,就算是骑乘在战马之上,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为损耗心神体力。
但是一众黄巾军的军卒却没有一人感到疲惫。
因为有一面战旗一直行进在大军之中,行进在大军的前方,他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面高大的旌旗,那是许安的大纛旗!
他们的大贤良师与他们同在,黄天在庇护着他们,与他们的站立在一起!
“咻————”
“咻————”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鸣叫声掠空而起,传向四方。
土黄色的洪流滚滚向前,两万余名黄巾军的骑卒已经披甲在身,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到西部鲜卑王庭那绵延的军帐,可以看到王庭混乱的人群。
西部鲜卑王庭,贺楼祁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此时的贺楼祁,心中满是愤怒和惊恐。
原本想要攻入并州,占据匈奴牧场,进犯并州的可笑念头早已从他的脑海之中烟消云散。
他愤怒于那些酒囊饭袋,居然一直没有发现黄巾军的踪迹,让黄巾军的骑军居然长驱直入到一直到王庭之外,等到王庭外围负责警戒的斥候回禀时,他才知道黄巾军的骑军已经就在十里之外!
他惊恐于黄巾军那恐怖而又诡异的行军速度,那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黄巾军来的实在是太过于迅速,快到西部鲜卑部落没有一人料到,就在今晚黄昏之时,回禀应该还有一百五十里左右的距离,但是现在不过刚刚凌晨,黄巾军的骑军已经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王庭的东方。
王庭的之中,大量的鲜卑人被紧急动员了起来,他慌慌张张的找寻的刀兵,找寻着裘甲。
但是越是焦急,却越是容易出错,西部鲜卑王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热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贺楼祁在努力的召集军卒之时,王庭之中却发生了更大的动乱。
“那边发生了什么?!”
贺楼祁一把抓住一名从一处骚动之地踉跄着跑出的鲜卑贵族,质问道。
听到那鲜卑贵族的解释之后,贺楼祁的脸色陡然大变。
王庭之中突然出现了传言,声称黄巾军并非是凡人,这支黄巾军骑兵尽皆是妖魔鬼魅,不然为什么会昨夜还在一百五十里外,现在刚刚天明,已经出现在了王庭之外。
贺楼祁此时瞬间明了,王庭之中多半是有黄巾军的奸细。
“不好!”
就在贺楼祁正想下达号令之时,王庭的角落却突然出现了火光,浓烟陡然冒起。
贺楼祁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躯一晃,差点倒在了地上,他的手脚冰冷,脸色发白。
内忧外患,毫无防备,这一战的结果几乎已经注定……
“所有传言者,皆杀!”
惊惧几乎将贺楼祁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但是极度的惊惧过后,便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贺楼祁因为惊惧,因为愤怒,浑身不断的发抖。
他骑乘在战马之上,此时贺楼祁已经是被愤怒和惊惧完全填满了胸腔,此战黄巾军绝对是有备而来,他知道唯一的生机,就是抗住黄巾军的第一波攻击,拖延到王庭周边部落援兵的驰援。
“传我命令,令各部的援军火速赶往王庭支援!”
贺楼祁拉过一名近臣,向他下达了命令。
王庭之中的鲜卑人也集结起来了不少,黄巾军披甲乘马而来,肯定是不能驱使着战马全速奔跑,这也给了西部鲜卑最后的一丝残喘的时间。
“鲜卑的勇士们!”
贺楼祁看着王庭之中一众面色惊恐的鲜卑骑军,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一些什么。
否则这样的士气,他们必败无疑。
贺楼祁张口欲言,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言语在这一刻如此的苍白。
他想要述说鲜卑往日的荣耀,他想要诉说该有的勇气,他想要述说汉人的卑劣,但是这一切他都无法说出口,他明白这种时刻再说这些话毫无用处了。
“为了我们的身后的家人,死战!”
贺楼祁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嘶声吼道。
“死战!”
王庭之中,一众鲜卑骑军尽皆是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兵刃。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这里是王庭,这里是西部鲜卑的王庭,他的家人族人,亲属姐妹皆在其中,他们不能再向后退去。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再退却。
“死战!!”
无数的鲜卑骑军大声的嘶吼着,他们很多人的脸上还带着惊惧,甚至连身躯都在颤抖,但是他们握着刀兵的手却是无比的坚定。
他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跟随在他们的大人贺楼祁的旌旗之下,向着东方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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