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盾!”

    一名冀州军的队率率先反应了过来,举起了套在左臂之上的曲辕盾,声嘶力竭的嘶吼道。

    但是箭矢的速度何其之快,那队率的话音未落,大量的箭雨便已经急射而来。

    大量的羽箭自天空之上飞速的落下,无数道破空声同时在一众冀州军军将的耳畔响起,犹如催命的信号一般。

    箭矢入肉声不断的响起,冀州军的军兵虽然多是披挂着甲胄,但是此时配给于普通军兵的常规的甲胄都只是胸甲,少有腿甲和臂甲。

    这一波箭雨,直接让原本颇为密集的冀州军追击部队变得稀疏了起来。

    羽箭不长眼睛,除了那些追击的冀州军军兵之外,还有很多正在溃败黄巾军军兵也被射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身上护甲比之汉军更差,而且也没有护盾可以遮蔽身形,他们慌不择路,满心所想的只是尽快逃出这是否之地,逃离这无间的炼狱。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那激昂的战鼓声之中显得颇为出众。

    残存的冀州军毫不恋战,他们在号角的召唤声之下迅速的向着后方退去。

    “列阵!”

    “举盾!”

    一道道命令自冀州军的军阵之中发出,急促的踏步声霎时间响起连成了一片。

    残存的冀州军军兵汇入了后续缓缓压来的冀州军军阵。

    片刻的时间,原本正处于追击的冀州军军兵已经重新排列好了严密的阵型。

    喊杀声虽然平息,但是惨嚎声没有停息。

    冀州军的军阵缓缓前压,而那些前阵溃败的黄巾军军兵还在向后奔逃,这无疑是遮蔽了一众冀州军军将的视线,他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前方到底是有着什么威胁。

    “缓步前进,保持军阵!”

    冀州军的前阵,随着前阵主将下达了进军的命令,伴随着挥舞的旌旗,成百上千名冀州军的军兵排列着密集的军阵,向前缓缓推进。

    最前方的塔盾兵提着塔盾在前,高大的塔盾将他们的身躯全部覆盖的严严实实,也遮蔽了后方军卒的身躯,第二排、第三排的刀盾兵也举起了手中的曲辕盾,遮蔽着可能从上方袭来的箭矢。

    冀州军前阵的主将是袁绍麾下的校尉苏由,当初漳水一役带领着骑军曾经和黄巾军的骑军有过交锋。

    正因为苏由有指挥着骑兵的经验,还有和黄巾军交锋的经验,所以田丰才将苏由从东郡调集而来。

    不过其实田丰更想要高览和鞠义,但是现在高览和鞠义还有一众出众的将领都在河内郡进攻河内郡,所以田丰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征调苏由前来支援。

    苏由骑乘在战马之上,被一众亲卫甲骑环卫在中央。

    “让开。”

    苏由策马上前,用长枪拨开了挡在身前的甲兵。

    冀州军的军阵之前已经开始空阔了起来,箭雨不断,还在连续的发射。

    那些溃败的黄巾军军兵被毫不留情的当场射杀,只有向着两侧逃去的勉强保住了性命。

    人群散尽,溃兵消亡,苏由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就在他们正前方的官道之上,一阵又一阵排着紧密的队形黄巾军军阵映入了他的眼帘。

    苏由瞳孔微缩,他看着眼前的黄巾军军阵,突然感觉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苏由的脸不由的抽动了一下,眼前的黄巾军和漳水之役的并州黄巾军相似度实在是有些过高了,也勾起了他心中那段不好的回忆。

    不止是苏由,漳水之役,许安带领的那支黄巾军给当时所有参战的冀州军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当眼前的障碍物全部都消散之后,看到对面黄巾军的军阵之时,冀州军的军阵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骚动。

    漳水之役,黄巾军那凌厉的攻势让一众冀州军的军将皆是感到胆颤心惊。

    苏由的第一感觉是正确的,拦在他们眼前的这支军队确实和并州黄巾军渊源极为深远。

    这一切并非是苏由的错觉,这支军队名为“卫山营”。

    泰山营的军兵是卢盛的嫡系部队,他们跟随着卢盛一路转战,辗转在山水之间,是最老的一批的老人,从战绩上来说,他们绝对是泰山黄巾军之中最强的一股的战力。

    不过除去泰山营之外,泰山黄巾军之中还有一支部曲,共有三千余人,比泰山营的人数少了一半还多,但是战绩却是仅次于泰山营,而他们正是“卫山营”。

    卫山营的军兵全部选拔自十八以上到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他们被编连成军,由从并州一路辗转而来的鹰狼卫缇骑作为军事教官训练。

    如果说泰山营是卢盛的嫡系部队,那么卫山营便是汪振的嫡系部队。

    卫山营的军兵接受的训练是和许安麾下的部曲所接受的训练毫无差别,而除了卫山营之外,包括泰山营在内的泰山黄巾军等其他各部曲的训练,鹰狼卫的教官都是做了一些改良,以适合当地的情况。

    一切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这是许安说的最多的话,鹰狼卫的军事教官自然也是不可避免被许安影响。

    从并州而来的军师教官负责训练卫山营的军事,而从太平道本部飘扬过海而来的符祝则教授着他们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关于太平道的思想。

    卫山营上至军官,下至普通的军卒都是青年人,他们虽然被生活的苦难一直压迫在地上,但是他们仍然有着一腔的热血,他们心中的希望仍然没有被苦难磨灭,他们仍然对着未来有些向往。

    他们想要亲眼去看那太平经所描绘的黄天之世,他们被太平道的天下大同的思想也引领着向前。

    “虎!”

    “虎!”

    “虎!”

    苏由脸色微变,曾经那些从并州而来的黄巾军临战之时也是高呼三声“虎”。

    果然,黄巾军临战三声“虎”,已是在冀州军的军阵引起了一阵骚动。

    无他,漳水一役,很多冀州军的心中都已经留下了阴影,面对着并州的黄巾军天然便有一种胆怯之意。

    眼前的这群黄巾军实在是和当初漳水之役的黄巾军有着一样的气质。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冀州军中军令旗飞舞,田丰已经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军令如山,不能令行禁止者,立斩!

    苏由就算心中如何的不安,也万万不敢违抗田丰的将领。

    “进军!”

    苏由一咬牙,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向前猛地一挥。

    “威武!”

    昂扬的战鼓声,激起了一众冀州军的军将心中的血勇。

    军旗一动,千军向前。

    军令如山,凡不听约束者斩无赦!

    冀州军的前阵在苏由的带领之下向着卫山营的军阵缓缓压来。

    一道闪电瞬间出现,须臾之间便将整个天际照得的亮如白昼一般。

    “轰隆隆————”

    闷雷炸响,那隆隆的的雷声自黄巾军军阵的那一方滚滚而来。

    苏由心神微振,雷声连响,络绎不绝。

    电闪雷鸣,乃是神威!

    苍穹之上,似乎是掌管雷电的神祗在为泰山黄巾军擂鼓助威!

    乌云密布,这云蔽日,苏由的眼前一片昏暗,那密布的乌云犹如一块厚重的黑羊毛毯一般包裹着天空。

    苏由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身后原本昂扬的战鼓之声似乎也变得低沉的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昂扬。

    人间战鼓的鼓声如何能与那天地伟力相媲美?

    “前进!”

    军令未有改变,就算再如何的恐惧,冀州军前阵的军兵也没有办法停止他们前行的脚步。

    前方雷霆不断,但是不至于立刻丢了性命。

    而一旦停下脚步,那么不用后方督战队动手,曲中军法官的环首刀便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

    没有人敢后退,没有人敢停下他们的脚步。

    冀州军前阵的军兵还在继续前进。

    “轰隆隆————”

    更大的雷声自黄巾军军阵的方向传来。

    “轰隆隆隆隆隆————”

    而后连绵的不断的炸雷声自四面八方接连响起。

    天空之上,乌云翻腾,似有万千黑龙在其上腾云驾雾,翻江倒海一般,可怖非常。

    “前进!”

    冀州军的军官的喝令声在那滚雷声之中显得无比的渺小。

    冀州军的军卒虽然碍于军令必须要保持前进,但是他们前进的速度却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而且正在变的越来越慢。

    煌煌天威,那是来自天地的伟力。

    田丰面色凝重,他骑乘着战马,带着一众军将立于土丘之上,所闻所见比起普通的军兵更要多。

    一路走来,乌云密布已经有数日的时间,期间下过几次雨水,但是并不太大,虽然给行军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是总体而言,这雨水是在帮着他们。

    正是因为泥泞的道路,所以他们才能这个时候追上了泰山黄巾军的后队。

    泰山黄巾军几次安排了阻击,依托着地形阻碍着冀州军的进军,烦人非常。

    一路追击到齐国和北海国的交界处,其实田丰对于卢盛这个出身低微的黄巾军将领已经是起了爱才之心。

    击败了泰山黄巾军他不准备将所有的黄巾军如同皇甫嵩一般全部诛杀,他想要招降卢盛,收降这十余万的泰山黄巾军。

    不过要收降泰山黄巾军,那么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击败他们!

    “传令下去!”

    田丰策马扬鞭,转过了身,面对着原本跟随在其后的一众将领,高声下令道。

    “暴雨一下,道路泥泞,泰山蛾贼必定逃无可逃,难进寸步!”

    “此场风雨,乃是天助我军也!”

    转瞬之间,田丰便是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田丰的话语感染了众人,他们本来被这无上的天威所震撼,但是田丰的一番话慷慨激昂,言之凿凿,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田丰也确实没有说错,风雨以来,道路必然泥泞,泰山黄巾军扶老携幼,男女混杂,必然难以行动,又缺衣少食,风雨一来,若是没有遮蔽,只怕是光是疾病便会拖垮泰山黄巾一半的人。

    唯有安营扎寨,等着大雨过去,才能继续进军。

    田丰的言语被一级一级的传下,传到了各部各曲之中。

    他的言语终于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冀州军的军心稍缓,前阵的军兵听到传下来的军令心中也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原本震耳欲聋的闷雷之声,现在听起来,好像并非是给黄巾军擂鼓助战,而是再给他们擂鼓助威一般。

    “威武!”

    一众冀州军的军将奋起余勇,目光向前,继续向着前方缓缓压去。

    ……

    “轰隆隆————”

    雷声震天,滚滚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汪振抬起了头,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苍穹之上,乌云横压而来。

    苍穹之下,无数冀州军的兵将缓缓迫来。

    那不断响起的雷声似乎化作了一柄又一柄的重锤,猛烈的敲击在他的胸口,引得他的胸腔不住的震荡,震的他的耳膜抖动不已。

    那漆黑如墨的天空,让汪振的心中一片的冰冷。

    他们可以拦在官道之上,用血肉之躯建立一段城墙,可以挡住敌人的利刃,挡住敌人的箭矢,挡住敌人前行的道路,用血肉之躯为身后正在行进的众人争取时间。

    但是他们做不到织出一块天幕,挡住那即将倾盆而来的雨水。

    风雨在夏季并非是什么罕见的天气,寻常时分就是大雨、暴雨也并不致命,但是现在泰山黄巾军十余万正在转移之中。

    这种情况之下,大规模的风雨无疑就是一场灾难。

    可以说,决定泰山黄巾军是否能够逃出生天的不是他们能在这里坚持多久,而是这一场风雨规模的大小。

    决定泰山黄巾军的生死,并非是人力。

    而是天意……

    就在汪振心中冷寒之时,一声低语突然在他的耳畔响起……

    那是是太平经之中记载的经文。

    “天地自有神宝,悉自有神有精光,随五行为色,随四时之气兴衰……”

    汪振停止了仰头的动作,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地自有神宝,悉自有神有精光。”

    就在汪振动作之时,更多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他们重复着此前的那一段低语。

    “随五行为色,随四时之气兴衰……”

    而后,更多声音加入了其中,诵经的声音更为响亮。

    “为天地使,以成人民万物也。夫天地阴阳之间,莫不被其德化而生焉……”

    三千名卫山营的军卒齐声开口,诵念着这段从太平经之中摘选而出的经文。

    “得其意者,立可睹;不得其大要意,无门户知……”

    汪振身形微振,环顾着身旁的众人,一股热流自他的胸腔之中不由自主的升腾而起。

    “能大开通用者大吉,可除天地之间、人所病苦邪恶之属……”

    “不知其大法者,神亦不可得妄空致,妄得空使也。”

    三千名卫山营的军卒齐声诵念着太平经中的经文,他们的声音全都汇聚在了一起,犹如天上的仙音一般。

    仙音不绝,纵使那轰隆的雷声亦无法掩盖那诵经之声。

    三千名卫山营的军卒虔诚的诵念着经文,三千道的各不相同的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好似苍穹之上有神祗在低语一般。

    那经文似乎蕴含着某一种魔力一般,随着诵经声的响起,让那些原本失去了所有战意的黄巾军军卒心中的火焰再度燃烧了起来。

    那些原本仓皇而逃,在冀州军的进攻之下土崩瓦解的黄巾军军兵,在没有任何将校的指挥之下,竟然奇迹般的重新集结了起来。

    他们排列出来的军阵虽然凌乱,虽然歪斜,虽然粗陋不堪,但是他们

    诵经的声音,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众黄巾军军卒,还有缓缓压来的冀州军军卒。

    大音希声。

    听之不闻名曰希,不可得闻之音也。

    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

    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

    鼓声、号声、喊杀声等等战场之上的声音,除了有号令的作用之外,还有的便是助长声威。

    夫战,勇气也。

    两军交战,比的是将校的指挥,比的是军队的武备,比的是军卒的素质,但是更多的比的还是军队的士气。

    汪振环顾四下,天雷滚滚,道音绕梁。

    冀州军的军兵离他们不过区区五十步。

    “放!”

    两军的阵中,大量的弩机被激发,大量的弓弦被拉开,向着对方的军阵之中激射而出。

    就在两军箭雨飞掠而起之时,整个世界陡然之间一亮,数道闪电划过长空。

    随后苍穹之上,无数惊雷在同一时刻炸响。

    “此场风雨雷电,乃是黄天神威!”

    汪振目光炽热,再无惧意,他面色赤红,高举着右手,声嘶力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举盾!!!”

    “挺枪!!!”

    “让天下万众都见识一下,我黄天之军威!”

    汪振的声音洪亮,那自苍穹之上传来的雷声并没有掩盖他的声音。

    话音刚落,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便已经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伴随着雷声向着前方冀州军的军阵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席卷而去。

    “万胜!”

    “隆隆隆隆隆————”

    “哗————”

    暴雨倾盆,雨水如柱,骤然从苍穹之上向下倾泻落地。

    天色依然昏暗,但是在一众冀州兵的视野之中,那三千名横在官道之上的黄巾军头上的黄布却是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一般。

    纵然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上的黄巾,但是却并没有能使其的颜色变得黯淡,反而是让他们头顶的黄巾更为夺目。

    “隆隆隆隆隆————”

    苍穹之上,雷声未绝。

    “咚!咚!咚!”

    苍穹之下,鼓声不断。

    “不惜一切代价,击溃这队蛾贼,不要给他们重新振作的机会!”

    大雨如柱,田丰挺立在雨中,目光冷然,雨水顺着他头盔的盔沿流淌而下,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战袍,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让田丰心中生出半点退缩之意。

    “传令后勤,让他们准备热汤,干净的衣物,加快扎营速度……”

    田丰快速的下达着命令,这一场风雨,袭击的不仅仅是泰山黄巾军,还有他们。

    军卒搏杀之时热血上涌,冰冷的雨水浇在其身上,退下战斗之后若没有完全的准备,那么恐怕明天军营之中将会病倒一片,到时候别说追击了,就是保全病倒的军卒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田丰立即是下达了命令,命令其余的军卒避雨,只留下了需要动用的军兵。

    冀州军在田丰的指挥之下,很早便扎下了简陋的军营,风雨即将袭来早有征兆,田丰自然也是做出了准备。

    大雨让所有的弓弩都失去原本的准头,也让那些弓弩几乎快要成为了无用之物。

    冒着大雨弓弩确实能射击,但是弓弦在雨水的作用之下,却是根本没有办法使用过多的次数,被雨水侵泡过的弓弦在战后直接就会报废。

    但是现在没有人吝啬和爱惜他们的手中的弓弩,包括一贯视武备甚至比命都重要的黄巾军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在乎弓弩的使用寿命,他们只是不断的射击,不断的向着对方发射出箭矢,想要彻底的压倒对方,将对方所有人全部都赶尽杀绝。

    汪振没有去避雨,也没有下达让其他人避雨的命令。

    他们所有的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官道之上,冀州军的军兵在一声又一声的鼓声和雷声之中,不断的向着黄巾军组成的军阵冲锋而去。

    黄巾军卫山营的军兵排列着紧密的军阵,依托着官道之上建立的简陋据点顽强的抵抗着冀州军的进攻。

    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血水、雨水混杂了一起流淌于地。

    地面几乎被鲜血所染红,呼吸之间,满是浓烈的血腥味。

    大雨不停,战鼓不绝。

    冀州军的军卒疯狂的向着泰山黄巾军发起着进攻,一遍又一遍,然后却始终无法将横在官道之上的那三千黄巾军击溃。

    “威武!”

    成百上千的冀州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再度袭来。

    冀州军的攻势犹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汪振站在前阵之中,他本来被一众亲卫所环卫,但是他那高大的旌旗成为了冀州军的重点。

    在冀州军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下,原本挡在汪振身前的军阵早已经是被击溃,而汪振身旁的亲卫死伤惨重。

    “千户,冀州军势大,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后撤些许,调集军兵围杀,再夺回阵地?!”

    一名黄巾军的军司马拉住了汪振的手臂,不让汪振再冲上前去。

    现在的情况危机万分,汪振都已经是需要提刀上阵,亲冒矢石。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汪振转头怒目而视,呵斥道。

    “黄天的使者,岂有贪生畏死者?!!”

    “千户身为主将,亲冒矢石,若是殒命,我军众皆散,何人替代千户之位,指挥军众作战?!请千户后撤三十步,于中军之位指挥军众!”

    那黄巾军的军司马焦急万分,高声请求道。

    “混战至此,风雨如此之大,何来指挥一说?!”

    汪振稍微后退了些许,但是他并没有向后继续再退避。

    “指挥之事,我已经交给了卫山营的营官。”

    “我的职责,就是镇守此处!”

    “你看看这四周,你忘记了当初他们的选择吗?你觉得若是我真的战死在此处,将旗倒下,军众真的会皆散吗?”

    雨水从汪振的衣袍之上滴落而下,汪振畅快的大笑道。

    那黄巾军的军司马环顾四周,眼前是无数摇动的土黄色旌旗,所有人的脸色都无比的肃穆,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无比的坚定。

    这样的军队如何会崩溃?

    留下来,作为殿后之军不是被迫,而是所有人表决的结果。

    和卢盛分别的那一日官道之上,汪振策马扬鞭,怒声疾呼。

    让一众卫山营的军兵做出选择,愿意跟随他留下为大军殿后者袒露左臂,不愿意跟随着他留下殿后者袒露右臂。

    三千卫山营的军兵豪不犹豫,尽皆是袒露左臂。

    战鼓声如雷,冀州军再度向前涌来。

    “死!”

    一名汉军屯长挺身出阵。

    一柄环首刀斩破了雨幕,伴随着厉喝猛然向着汪振劈砍而来。

    汪振冷哼一声,眼神陡然一厉,沉肩塌腰一气呵成,猛然向着那汉军屯长撞击而去。

    那汉军屯长根本没有想到汪振竟然直接冲撞而来,全然不怕被环首刀斩中。

    “铛!”

    但听一声金戈撞击之声,那汉军屯长手中的环首刀斩击在汪振的身上,但是却并没有能够破甲,只是砍断了几根札甲上绑扎的绳带。

    但是一切都止于此,那汉军屯长被汪振撞倒在地,只感觉被一匹重锤猛地一下击中了胸口,当时便失去了知觉。

    随后两杆长枪迅速的伸出,立时便终结了他的性命。

    “嘭!嘭!嘭!”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右侧传来,汪振本能的感觉不对,心中警声大作,他下意识的一低头,一柄大戟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的头顶猛然挥砍而过。

    汪振定睛一看,瞳孔不由的放大了些许。

    一名身穿着重甲,正举着一杆玄铁大戟的军侯打扮的冀州军将校正向着他猛然劈来。

    汪振身旁的两名亲卫想要阻拦,但是那军校铁戟大开大合,只是一荡,便将两名亲卫当场格杀。

    而后大戟仍有余势,被那冀州军将再度举起猛地砸向汪振。

    汪振心头狂跳,但是脑海却是异常清明。

    一寸短一寸险,电光石火之间,汪振的身影犹如敏捷的猎豹一样顺着长戟一掠而过。

    汪振的速度快的惊人,那冀州军军将根本来不及收回长戟。

    “噗——”

    一道风声响起。

    那冀州军军将的身形微微一滞,原本愤怒的眼神也在霎时间变得空洞了起来。

    血雾喷涌而出,那冀州军军将魁梧的身形轰然倒地。

    汪振缓缓抬起了头来,看向前方。

    前方冀州军的兵卒并没有因为持续的杀伐而减少半分,反而是越来越多,无数火红色的旌旗在风雨之中飘摇……

    卫山营的军卒缺乏武备,纵使勇气过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冀州军的军卒却是越聚越多……

    ……

    ……

    ……

    不知厮杀了多久,汪振不知道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道伤口。

    他只感觉到视野越来越模糊,身躯越来越轻盈。

    大雨早已经停止,喊杀声也已经逐渐停止。

    汪振迷茫的抬起了头,他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是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鲜红,只有些许的亮光从外界渗透而出。

    汪振举起手,用袖子拭去了眼前的污血。

    他终于看清楚了四周的一切。

    他的脚下,尽是尸骸。

    有冀州军的军卒,也有黄巾军的兵丁。

    那些尸骸在他的脚下垒成了一个小丘,而他就站在小丘的正中央。

    四下全是冀州军的长枪兵,他们举着长枪,将他围在中央,却没有一人敢于上前。

    汪振眼神之中的迷茫慢慢的消散,他的头脑逐渐清晰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麾下的军将已经稀疏阵亡,冀州军的骑兵冲破了他们的军阵。

    他们被分割了开来,而后被冀州军一点一点的蚕食殆尽,毫无办法……

    他们依靠着简陋的营地,依靠着简陋的设施,在官道之上成功挡住了两万余名冀州兵的前进的道路。

    满目的疮痍并没有让汪振感到难受,而是感到了畅快。

    三日的时间,已经是足够了。

    足够卢盛带着泰山的黄巾军通过平寿城,足够让他们和营州军相汇合……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汪振举起了手中雁翎刀。

    长风呼啸,天边彷佛有仙音在回响,指引着他乘风而上。

    “天地自有神宝,悉自有神有精光,随五行为色,随四时之气兴衰……”

    汪振将雁翎刀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仰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喃喃道。

    鲜血顺着雁翎刀的刀刃缓缓滴落。

    “为天地使,以成人民万物也。夫天地阴阳之间,莫不被其德化而生焉。”

    “得其意者,立可睹;不得其大要意,无门户知。”

    “能大开通用者大吉,可除天地之间、人所病苦邪恶之属。”

    “不知其大法者,神亦不可得妄空致,妄得空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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