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历二年(195年),五月二十八日。
明国、河东郡、邵亭。
邵亭位于王屋山以南,轵关陉以西。
是通往轵关陉,前往河内郡的必经之地。
三万三千名头戴着黄巾的明军军卒俱是身穿戎装,手握着兵刃,静静的站立于校场之上。
旷阔的校场之上, 除了战马不时发出的响鼻声还有疾风卷起旌旗所发出的猎猎之声外,再无其他的声响传出。
许安最后看一眼手中的书信,随后将其放入了怀中。
于毒没有让他失望。
八天的时间,于毒领兵兵出太行,一路锐不可当,河内郡的西部、中部两地皆是已经被于毒所控制。
袁绍是真的已经破釜沉舟, 整个河内郡留下的守军一共不到三千余人,根本没有留下多少的军卒,
于毒绕道攻取了修武和获嘉之后不久,左校和李恒两人也领军随后攻占了怀县和武德。
孟津、小平津两关也已经被攻取,现在已经脱离了魏军的控制。
实际上,现在洛阳地区已经被彻底的隔断,若非是兵力不够,明军甚至可以一举控制整个洛阳地区,不过现在还并没有必要如此急功近利。
自此河内郡大半便已经彻底归属在了明军的控制之下,通往朝歌的道路也被彻底打通。
实际上在五月二十七日之时,于毒就已经攻占了所有的城池,而后于毒便开始派兵清剿四方,为的便是保证主要道路的安全。
龚都带领亲卫一路急行,已经是在五月二十五日抵达了幽州的上谷郡。
早在五月二十三日,刘石带领着两郡军区的战兵会和了难楼带领的上谷乌桓部骑兵,两军会师之后,在刘石的带领之下, 自居庸关出,向着幽州涿郡发起了进攻。
幽州涿郡的汉军本就因为公孙瓒领兵重出之事而焦头烂额,一直在和公孙瓒军交锋对峙, 根本就没有防备黄巾军。
担任幽州牧的是袁绍的次子袁熙,黄巾军的大举入侵在短短的数日之间便接连击破了数座城邑,一路进逼幽州的州治涿县。
此时的袁熙还领兵涿郡的范阳与公孙瓒大军对峙。
崔巨业的失职,让公孙瓒重新从易县之中逃了出来,公孙瓒强征了大量的民众入军,并以自己麾下的军将为骨干,此时的军力已经膨胀到了近三万人。
与此同时公孙度接到诏令之后,也是立即让徐荣领兵进攻辽西郡。
比起治理州郡,平衡周边势力,十个徐荣都不如公孙度。
但是论起领兵打仗,十个公孙度绑在一起都不够徐荣一只手打。
孙坚一路以来征战沙场,大战二十七,全胜二十四,平一,败一。
唯一一场均解不分胜负的战役是东郡之战,而唯一的一场败绩则是被徐荣领军所击败。
若是当初董卓在孙坚攻破了太谷关之后不是亲自领兵出战,而是让徐荣领军,可能历史便真的要改写。
华阴之战时, 董军各部面对着黄巾军凌厉的攻势无一不是节节败退, 甚至于直接崩溃,而只有徐荣稳住了阵线,甚至于还有反击的余力。
而在华阴之战的末尾,董卓再做最后的困兽犹斗,黄巾军已经取得的胜利的情况之下,徐荣还成功带领麾下的军将撤退到了安全的地带。
后面许安之所以围而不攻,第一是想要招降徐荣,用来劝说公孙度,第二便是若是有徐荣指挥,黄巾军真的要击破这支董卓军,也必须要付出不小的伤亡。
所幸,最后徐荣还是选择了投降。
大势已去,整个关中当时都已经被黄巾军所占据,徐荣对于董卓也谈不上什么忠心。
公孙度也依诏令派遣水师沿岸南下,向着冀州的渤海郡,青州而去。
朱九也带领步兵自蒲阴陉出,进攻冀州中山郡,连克中山北部三城。
中山国的北部六城原本就已经是被黄巾军所攻占,只是后面为了让袁绍和汉庭两方打的更为激烈,降低其防备,所以黄巾军主动放弃了六城中的五城,只留下了最北部的广昌城,将当地的民众都接回太平道的辖地之内。
现在魏庭的治下,那些刘姓的国王早已经被取缔,不再有郡国,而只是作为郡存在。
中山郡此时的空前的空虚,原本用来防备黄巾军的兵员也被其在之前征集到了繁阳,和汉军进行决战。
朱九在连克中山北部蒲阴、唐县、北平三城之后,发现了中山郡的薄弱,于是继续向着中山郡其他的城邑进发,颇有一种想要吞并整個中山郡的想法。
从涿郡南下到冀州,有两条大路走。
一条是走中山郡的北平,另一条则是走河间郡的易县。
河间郡的易县就是公孙瓒的大本营所在,自然是不能通行。
公孙瓒更是为了不让魏军南下驰援邺城,选择了领兵西进,围住了涿郡的范阳,和袁熙相对峙。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也慢慢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公孙瓒躲在易县也是无奈之举,他确实没有办法胜过袁绍。
本来因为斩杀了刘虞的事情,他也认为汉庭不会原谅他当初的过失,所以干脆就自暴自弃,在易县之中享受着荣华富贵,醉生梦死。
当时对于公孙瓒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最后黄巾军获胜,因为在公孙瓒的预想之中,无论是袁绍还是汉庭获胜,最后都会将他诛杀,他已经是难逃一死。
黄巾军获胜,或许凭借着领兵投降,还能享受一定的优待,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他在易县没有等来黄巾军获胜的消息,而是等来了绣衣使者。
那绣衣使者的来访给了他最后一丝的希望,那绣衣使者拿着刘协亲写的诏书,上面还盖着汉庭的印玺,当初公孙瓒受封都乡侯的时候见过诏书见过印玺,他自然一眼就能辩出真假。
甚至于诏书之中,还写着一句话。
正是那一句话,让公孙瓒选择了相信刘协所说的话。
“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将军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
这句话正是当初光武帝刘秀对于朱鲔所做出的承诺。
朱鲔是杀害了刘秀兄长刘縯的同谋之一,又坚决反对刘玄派刘秀北伐,害怕投降之后被刘秀报复。
刘秀在称帝之后,开始统一天下,挥兵攻打朱鲔镇守的洛阳。
朱鲔坚守数月,后在刘秀许诺不计前仇之后,朱鲔选择了投降,刘秀后来还将其拜为平狄将军,封为扶沟侯。
刘秀以黄河之水起誓,保证不会追究朱鲔的罪责,而后他也确实做到了。
公孙瓒杀害了刘虞,和朱鲔杀害了刘縯相仿。
这个时候,誓言还是让人能够相信,尤其这种写在白字黑字之上,君主所说的话。
一言九鼎,在这个时候,并非是什么玩笑。
毕竟这个时候,司马仲达还没有指着洛水为誓,后面却又背弃盟誓,屠灭曹爽的三族。
蹋顿此时已经回到了三郡乌桓的部中,现在的三郡乌桓还没有动作,毕竟许安说的是他们收到命令的第七日,那个时间点,也就是在刘石军进攻幽州后的第五天,公孙度进攻之时的第二天。
这个时代的传信考的是人马传递,时间有间隔,这些时间,都已经是被许安算计在了计划之中。
为的便是尽可能的能够协同而发。
之所以延长两日,便是因为袁熙在同时遭受到三方的威胁之后,必定会召集三郡乌桓部的骑兵参战,而这个时候三郡乌桓部作为内应,只需要在关键之时倒戈一击,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奠定战役的胜利。
益州相隔甚远,蜀道难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令,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将军令送往益州。
益州此时才刚刚收到军令不久,回报的信使还在路上。
但是此时荆州之战其实已经爆发,徐晃带领着西凉营,以及锐士两营和陷阵营南出武关,进取荆州南阳郡。
张扬亦带领汉中兵出上庸,向着南阳郡发起了进攻,协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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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鹰卫最新传来的消息,刘表派遣蔡瑁带领张允、黄忠两将领荆州三万北上南阳郡,以为防御。
又命黄祖南下,并将水军大半都交给了黄祖。
通过这一消息,许安虽然没有收到益州的来信,但是他知道这肯定是甘宁带着水师出战并取得一定的战果,这才促使着荆州军不得不分兵南下。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有序的发展,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还有一个最好的消息,一个来自长安的消息。
在西域完成了交易,满载着西域特产等的商队已经抵达了长安城。
前往西域的商队之中,大部分的都是黄巾军的官方商队。
丝绸之路不愧是一条财富之路,除了香料之外,带回来最多,其实还是金银财宝。
明国本来已经快要见底的国库,瞬间便变得充盈了起来。
从西域回来的商队赚得盆满钵满,也使得明国境内传出了关于西域大量的流言。
有流言甚至说在西域有一处深谷,谷底尽是黄金和白银和数不尽的铜钱。
想要去往西域的人不断的增多,原本明庭发布的迁移计划根本没有多少人报名,但是在商队返城后不到数日的功夫,五千人的名额便已经被报满。
许安吐出一口浊气,他现在心中底气万分,心中也不再是十数日前刚刚收到消息之时那般凝重。
校场之上,三万三千余名黄巾军列阵而立,黄巾飘扬,旌旗飘动,一眼望去犹如黄色的汪洋一般壮观。
阳光耀目,但并无一人有半句的怨言。
密密麻麻的枪戟汇聚成了一片一片的山林,层层的旌旗几乎遮蔽了他们头顶的天空。
“明公。”
许攸驱马行到了许安的身侧,低声提醒道。
“到时候了。”
许安将目光从北方连绵的群山之上收了回来。
太行、王屋,这里正是他最初发迹的地方。
前方,军阵严整,无数的军卒在他的眼前分成了两方,留下了一条宽阔的道路给他。
一面有一面的旌旗林立于道路的两侧。
刀枪如麦穗,戈戟似麻林,旌旗蔽空接天连地。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他。
许安轻吸了一口气,双腿轻轻踢动的马腹。
战马的鬃毛晃动,迈开了四蹄,向着前方缓缓行进而去。
所有的军卒都是昂首挺胸,站的笔直,他们的身形甚至比手中的长枪还要挺直。
马蹄翻腾,原本不大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校场却是显得出奇的清晰。
“吁——”
许安轻拉缰绳,座下的宝马打了一个响鼻,随之放缓了步伐。
许安从马背之上落在了地上,高台就在他的身前。
站在高台之上,整个校场之上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传令兵布满了高台的四周,他们将会确保校场上所有人都能够知道许安的言语。
高台之下,三十三面旌旗分立两侧。
高台之前,明军的军阵严明,军势凌厉,一眼望去好似天边的云海一般壮观。
许安提步踏着台阶高台之上走去,每迈出一步,他的步伐便加快一分,彷佛更为坚定一般。
校场之上所有军卒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安的身上。
站在高台之上,许安看着身下一众军卒的面孔。
目光所见,不再是如同当初在广宗那一张张饱含着痛苦和木然的面孔,而是一张张坚毅无比,眼神之中闪着光芒的面孔。
许安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矮台上的稿件,而后抬起了头来。
稿件之上的内容他早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一字难漏。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许安没有去看稿件,而是目视着校场之上的众人。
他的声音高昂,语气慷慨,在扩音器的传播之下向着校场的四面八方传去。
四周的黄巾力士重复着许安所说的话,将其传向更远的地方。
“予本乡野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归山,居并州形式之地,得八陉关隘之险,今十有二年。”
自中平元年起始,一桩桩的旧事浮现在了许安的心头
最初的时候他只想活下去。
他当初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有一口饭吃……
只是这样的世道,却是没有他这般穷人的一席之地。
这天下是那些世家豪强的天下,而非是升斗小民的天下。
“西抵大宛,东连太行,南控巴蜀,北至大漠,并、凉、中、益、幽、西域六地皆入版图,天下之半,尽为我有。”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自许安的眼前飞速的掠过。
张梁、张宝、何仪、黄绍、眭固、黄三、左髭丈八、张闿……
十余年以来,他从来不敢有半分的松懈,他很清楚,一旦停下脚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样的后果,他无法承担……
许安的声音逐渐的变得坚定了起来,逐渐的变得更加的高昂了起来。
“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定鼎之功何远?”
“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灼热的战意在许安的眼眸之中熊熊燃烧。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东征汉魏,拯生民于涂炭,复华夏之安宁!”
校场之上,一众军卒皆是紧握着手中的兵刃。
许安举起了右手,握成了拳头,重重的砸在了身前的矮台之上,郎声道。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南走,陷溺犹深。”
“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
“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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