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宜挽震惊又恼怒的样子,林退并没有生出多少痛快,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左脸清晰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林退木然道:“总之我是不会再回去住。”

    林宜挽眼角神经质地动了两下,她压低声音问,“他现在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林退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林宜挽口中的‘他’是指林永廷,没说话只是摇了一下头。

    林宜挽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你也不要搬出去住。”林宜挽走过来用力摁住林退的肩膀,紧紧盯着林退的眼睛,“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压抑在喉间的情绪再次翻涌,林退几乎控住不住刻薄的语言。

    “我说了,我不会搬回去住,除非你告诉他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这话激怒了林宜挽,她脱口而出,“我当然会告诉他,等你继承公司那天,我会告诉他,你是我随便跟其他男人生出来的。”

    林退仿佛被一记铁拳迎头重击,他全身发麻,感官失灵,只能怔怔地望着林宜挽。

    许久林退的语言系统才恢复,他麻木从口中挤出,“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报复林永廷出轨,让他难堪的工具?”

    林退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包括他的出生。

    像是受够了林退转身就走,林宜挽惊醒过来,惶急地拦住他。

    “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对我的?”林宜挽看着了林退,艰难地挤出温柔的笑容,语气轻柔。

    林退听见她说,“我是你母亲,我当然是爱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爱你,也没有人比我更想你未来过得好。”

    她嘴里那些‘爱’听在林退耳朵里,仿佛绞刑架上的绳索,除了让他感到窒息,再也没有其他感受。

    “你爱的始终是你自己。”

    林退拨开了林宜挽的手,没有看对方的脸色,走出了这个令人他压抑的地方。

    离开疗养院,林退像一具只剩下血肉的驱壳,漫无目的地走了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很累,找了一个地方躺下来,睁着眼睛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他用一种冷漠的,看一滩腐肉的眼神注视他,无声审判着他的懦弱与无能。

    林退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光彩的,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堪,以往林宜挽对他的那些督促跟教导,现在想起来令他万分反胃。

    原来他的母亲跟林竟殊竟然抱着同样的目的,所以才没有拆穿他的身份。

    前者是为了报复林永廷,后者是为了在他站在最高处时,把他狠狠踩到泥里。

    林退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真的变成一堆腐烂的肉,这样什么都不用思考了。

    -

    林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口鼻,然后将他推搡进了沼泽中,身体随着腥臭的烂泥不断下沉。

    就在林退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昏昏沉沉间他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但他并不想醒。

    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到他的脖颈,林退被那东西冰醒,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一管高挺的鼻梁。

    对方半蹲在他面前,额前的碎发自然垂下,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他看着林退,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连探究跟好奇都没有,只是用一种平铺直述的口吻讲述了两个事实——

    “你发烧了。”

    “你两天没换内裤。”

    林退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又合上了眼睛。

    闭着眼睛躺了大概两三分钟,林退感觉那个人似乎还在,他不得不再次撩开眼皮。

    这下林退终于确定自己没烧糊涂,他真的躺在那列废弃的火车车厢,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幻觉。

    至于他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林退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记忆保留在跟林宜挽那段糟糕的谈话,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起来了。

    可能潜意识他把这里列为安全地点,所以大脑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下意识跑到了这里把自己藏起来。

    林退躺在满是灰尘的铁皮箱,脑袋跟喉咙滚烫,身体却很冷,冷得牙齿直打颤,因为高烧一点力气都没有。

    男人待在林退旁边,看他哆嗦着把身体慢慢蜷起来。

    林退拢起大衣裹紧自己,这里太冷了,他穿得又薄,还没拿睡袋跟毛毯。

    除了刚才那两句,男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像之前那样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这一夜特别难熬,尤其是林退高烧不退的情况下,中途冻醒了好几次。

    之前在雪峰那个别墅上,虽然那里的天气比现在还要恶劣,但起码有壁炉跟不透风的房间,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只能硬捱。

    林退的手机扔在学校宿舍,他还没补办新卡,兜里除了一堆零钱跟两块糖,身上就没其他东西了。

    林退隐约记得自己带了一千现金在身上,现在一张整百的都没有,应该是付了车钱,零钱十有八九是出租车司机找给他的。

    但林退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听刚才那个人透露出来的意思,他在这里睡了两天。

    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冻死或者发烧病逝,要么就是饿死,再者死于胃痛。

    林退烧得越来越严重,半夜咳了起来,胃里一阵绞痛,喉间腥甜,像是咳出血。

    这时一双冰冷的手放到了林退额头。

    林退支开一条眼缝,抬起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对方还是那个口吻,说话像是播报天气预报般平直。

    “烧得比刚才严重。”

    “今天是你没换内裤的第三天。”

    林退喉咙痛得难以发声,在听到对方的播报后洁癖发作地想,他临死前居然穿不上一条干净的内裤。

    大脑烧得发懵,林退艰难吞了一下口水,但好几天没进食物跟水,口腔连分泌液都没有,吞咽时空气割过喉咙。

    林退捂着脖子,痛苦发声,“你有水吗?”

    对方没说话,转头给林退找了一瓶水。

    让林退欣慰的是这瓶水没开封,对方给他拧开了盖子,林退抱着水瓶一口一口艰涩咽着。

    水滋润过喉咙,林退终于好受了一些,但放下水瓶,咽喉处还是火热疼痛得难以忍受。

    林退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枕着那瓶水躺在地上,思绪发散,又开始胡乱想着不着边际的事。

    在乱糟糟思绪中,偶尔产生要不要问一问这人有没有能通讯的东西,他可以给谁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他,把他送到医院,但很快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很矛盾,即想有人把他送到医院,又不想。

    这可能是高烧的副作用,思维反复无常,且没有逻辑。

    林退手脚冰凉,一脑门冷汗,后背也黏糊糊贴着衣服,他感到十分难受,很想洗个热水澡。

    一旁的男人突然说,“我有地方可以给你洗。”

    林退愕然看向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因为激动林退咳了两声,干裂的喉咙似乎出了血,说话时带着气血,“……你有地方洗澡?”

    对方‘嗯’了一声。

    林退终于有了些精神,这个时候能让他洗个澡,比给他一粒退烧药还管用。

    林退挣扎着坐了起来,舔着干涩起皮的唇问,“在哪儿,远不远?”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太远可能走不过去。

    “两公里外。”男人说完随后又报了一个具体的数字,“正常情况下需要走2569步。”

    听着是一个很远的距离,至少对现在的林退来说路程很长,但他还是跟对方欣然前往。

    林退双腿发软,只走了三分之一就撑不住了,好在被对方扶住。

    他的胳膊架在男人的肩上,半边身子靠在对方身上,完全被对方带着朝前走。

    -

    十几分钟后,他们走到一个彩钢板简易房前。

    房门安装的是最先进的一种电子门锁,男人扫描了面部,顺利打开了门锁。

    里面是一套大约六十平米的居室,厨房、起居室、洗手间一应俱全,装修色调偏冷,看起来像一套无人居住的样板房。

    林退走进去就感觉暖烘烘的,房间有供暖跟供电系统。

    所以这人有房子,那他为什么还要在那列狭窄的铁皮箱待着?

    不过林退只疑惑了几秒,毕竟他能去的地方也很多,全世界任何一家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林退都能付得起房钱,但他还是选择来这里。

    卫生间有浴池,林退不想在别人家泡澡,但他现在的情况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淋浴了。

    林退扶在门框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这里有退烧药吗?”

    男人像是思考了几秒,返回厅从茶几

    林退摁了摁晕乎乎的大脑,费力地打开医药箱,从第二层翻出一种新型退烧胶囊,跟男人要了一瓶水,吞了两颗胶囊。

    退烧药一般都含有抗组胺的成分,会让人感到困乏疲倦。

    林退在铁皮箱躺了两天,身上沾满了泥土跟污渍,他不好意思躺在对方的沙发上,也不太想入侵别人的私人领域。

    但在暖烘烘的房间待了一会儿,他实在太困了,“抱歉,我需要在这里睡一觉,有力气才能洗澡。”

    林退躺到了浴室跟厅交界的地板上,见对方没有驱赶他的意思,他很快就睡着了。

    等林退再次醒过来已经躺到沙发上,他盯着整洁到一尘不染的房子发呆了几秒,一阵阵抽搐的胃拉回他的思绪。

    那个古怪的人没在,林退捂着胃站起来,迟疑着走进了厨房。

    里面干干净净,虽然有灶台、烤箱,但却没有锅跟碗筷,冰箱也空荡荡的,倒是料理台

    林退等了十几分钟对方始终没回来,胃饿得实在受不了,他从饮水器接了热水,用纸杯给自己冲了一杯蛋白-粉,又吃了一小袋面包。

    不知道离上次吃药过了多久,林退填饱肚子喝了两粒胶囊。

    收拾完自己制造的垃圾,榨干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林退躺在沙发上很快又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喉咙跟额头各自一凉,像是被人贴了什么东西,林退眼皮动了动,却没能把眼睛睁开。

    等那人离开了,他又进入了深度睡眠。

    -

    林退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还是没多少力气,但身体却没那么难受了。

    因为睡得时间太长,林退整个人混沌沌的,房门解锁响起细微的‘咔’声,延迟了两秒才被神经传递到大脑。

    等林退反应过来那人回来了朝门口看去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看到林退醒了,男人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掠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进厨房。

    林退的烧已经退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他扶着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

    感觉脖子有点不对劲,林退摸了一下,从喉咙处撕下一张止痛凉贴,然后又从额头撕下一张冰凉贴。

    难怪喉咙不像先前那么干涩了,原来这个人给他贴了专门给喉咙止痛消炎的凉贴。

    林退起身慢吞吞走进了厨房,“我之前太饿了,吃了你一袋面包跟一包蛋白-粉。”

    对方没有说话,专心忙活手中的事,他撕开自热米饭的包装袋,往最

    白炽灯在他脸上漆了一道冷光,让那张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容,生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淡。

    十分钟后,男人拿着一盒自热米饭走过来,放到林退脚边说,“熟了,你可以吃。”

    说实话这个动作有点像喂狗,十分侮辱人。

    林退后退一步,看了一眼从孔洞冒着白气的盒子,然后皱起了眉。

    直到男人把他那份米饭同样放到脚边,然后俯身打开了盒子,似乎要就地吃饭。

    林退不太理解,明明有餐桌为什么要在地上吃?

    林退观察了一会儿,见对方的确打算蹲在地上吃饭,他花了两秒钟思考自己要不要入乡随俗。

    最后林退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因为这太奇怪了。

    他开口向男人询问,“我可以借用你的桌子吃饭吗?吃完我会帮你擦干净的。”

    男人抬头看了林退一眼,“嗯。”

    见他同意了,林退拿起自己的晚饭走到餐桌,他准备吃完饭洗个澡,然后离开这里。

    林退这份是番茄牛肉米饭,牛肉块头虽然小,但数量还算可观,米饭浇了番茄汁水红润润的,泛着一股酸甜的味道。

    但林退没有胃口,进食只是因为饿了,他自己丝毫没有食欲。

    用一次性餐勺舀了一口沾着番茄汁的米饭,林退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

    很快地上用饭的男人引起了林退的注意,他不是有着充沛好奇心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实在太怪了。

    男人半蹲在地上,试图用一种原始的方式,不用筷子又不用手进食,但可能因为自身有着良好的教养,他又做不出很难看的举止,所以围着那盒自助米饭不断换姿势。

    看起来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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