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退抱膝坐在浴缸,  头顶上方是一道温和的水流,热水混合着洗发水滑腻地淌过他的眉眼。

    郁础站在他身后,并不熟练地给他洗头发,  洗发水挤太多了弄得到处都是沫,林退发梢、耳根、脖颈都是白沫。

    郁础举着花洒冲了好几遍,  终于把林退身上的沫冲干净了。

    他扯下一块杀过菌的白毛巾罩在林退头上,  轻一下重一下给林退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林退忍不住想,  郁础一定没给人洗过头发,  但很快另一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郁础莫名其妙给他洗头发,  林退居然莫名其妙让他洗了。

    跟沈莫归认识这么久,  林退从不会跟他一块洗澡,  哪怕沈莫归觉得这是男人增进友谊的一种方式。

    沈莫归是运动员,每次训练完都会在队里提供的公共浴室跟队友一块洗澡。

    一帮正值气血旺盛的运动员聚一起,  不仅会比大小,  还会开下流的玩笑,甚至玩捡肥皂的梗。

    他和队友们糙习惯了,  但林退跟他不同。

    林退没跟任何人一块洗过澡,除了游泳,  他也没有在任何地方衣不蔽体过,即便是在宿舍洗完澡他都会收拾妥当才出来。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林退看着浴室瓷砖上的水汽,  水滴落在浴缸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显得极大,  每一声都回荡在他的大脑,  让他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林退垂着头,睫毛沾湿,  嘴唇被温热的水汽涂红,  像一尊精致却没有灵魂的雕像。

    郁础为林退擦干了头发,  在他身上裹了一个很大的浴巾,  带着林退走出浴室。

    林退跟在他身后,神色木讷,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

    等郁础把他带到卧室的床上,用被子将他裹紧,这让林退产生一种睡在睡袋的感觉。

    这是林退第一次睡到郁础的床上,以前他都是睡沙发,郁础是主人自然应该睡床。

    躺到床上被裹起来那刻,林退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安慰了,被一种奇怪的方式安慰了。

    郁础可能是察觉到他的坏心情,所以用洗头的方式安慰他。

    当然这只是林退的想法,毕竟他这个人古里古怪的,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样,也有可能是郁础单纯就是受不了他不洗澡。

    林退像某个古代被宣侍寝的妃子,除了露出一个脑袋,其他地方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看着郁础走了出去。

    林退没问他的去向,不知道他是去睡沙发,还是去那列火车上睡。

    今天林退没出简易房,不知道外面冷不冷,他睁着眼睛放空了几分钟,期间花了一分钟左右思考外面的气温。

    郁础说过他喜欢冷天,如果外面冷他十有八九出去待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冷天。

    林退胡乱想了一会儿,然后阖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后郁础再次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湿意明显是洗了澡。

    林退还以为他回来拿衣服,所以并没有睁开眼,但没等多久床的另一边突然陷下去一大块,似乎有人躺了上来。

    林退默了几秒,撩开眼皮,alpha躺在他身边,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

    郁础面朝林退,蜷缩着身体,膝盖几乎要顶到胸口。

    林退修过心理学,知道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动作,但郁础做出来他总觉得不简单。

    似乎察觉到林退在看他,郁础睁眼看过来,深邃的眼神冷漠又疏离。

    不过他一贯是这个表情,哪怕刚才在浴室叫林退脱衣服也是这个神情。

    林退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多余的表情,哪怕疑惑都没有,郁础对外界的反应要比林退更冷漠,探索欲也更低。

    他们俩对视着十几秒,谁都没有开口,也没人移开目光。

    林退最先打破沉默,“你不舒服?”

    郁础说,“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睡?”

    “狗睡觉要蜷着。”

    听到这个答案林退没再有任何疑问,轻声‘嗯’了一下。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但林退没觉得太别扭,不过白天的确睡太多,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才慢慢睡着。

    -

    隔天清晨日光透过窗帘,浅浅地照进房间。

    林退睁眼醒过来,昨晚蜷着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展开了四肢,他的下巴枕在林退肩头,侧脸几乎埋到林退的颈窝。

    郁础还没醒,睡颜倒是平和,高挺的鼻梁贴着林退,林退一侧头就能被对方吻上。

    林退没打扰他睡觉,把头往枕边挪了挪,跟郁础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一动人就有醒来的倾向,高挺的眉峰稍稍动了一下。

    几秒钟后郁础醒过来,瞳仁清晰印着林退。

    就这么看了林退一会儿,郁础突然把脸埋过来,在林退脖颈蹭了两下。

    林退面上闪过惊愕,对方的头发扎在脖颈有点痒,他不自觉扬起脖子,这倒是方便对方了。

    郁础在很清醒的情况下埋进林退的颈窝,蹭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亲昵的动作。

    在林退脖颈蹭了好几下,郁础才坐起来然后下床去洗脸刷牙了。

    林退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愣了几秒的神儿,不禁摸了一下被蹭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他刚才在干什么?

    林退猜测应该跟郁础臆想自己是狗有关系,可这也太奇怪了。

    犬在什么情况下会蹭人脖子?表达亲昵,或者单纯因为动物天性想蹭?

    林退一头雾水,想问问对方,但错过最佳询问的时机。

    今天周一林退早上有课,但现在回去肯定赶不及,他这学期缺了很多课,不过伯克尔顿从不点名。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林退才从层层包裹中解脱出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准备早饭的时候林退打开自己的手机,上面除了沈莫归跟虞怀宴打过电话,林宜挽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退放下手机,专注手上的活儿。

    其实林退不太会做饭,不过见沈莫归做过几次早餐,他把黄油融化了,放上吐司跟火腿开始煎。

    早餐是牛奶跟黄油吐司,还有煎火腿跟培根。

    牛奶给郁础倒在盘子里,吐司跟火腿切成小块方便他吃。

    林退没照顾过人,以前只散养过一条金毛犬,不过他也没太多时间花费在它身上,而且照顾得很不好,还让人把它带走了。

    那条狗很温顺也很聪明,林退教它的东西它很快就能学会,最重要的是不用他多操心。

    至少比郁础省心多了,金毛是真的犬,喂它什么都吃它从不顾形象。

    郁础是假的,他想做犬又放不下身段,至少吃饭的时候很讲究,还得为他的吃相特别制作食物。

    吃完早饭,林退跟郁础回学校,路上的时候他给沈莫归打了一通电话,报了一声平安。

    因为林退失联二十几天,沈莫归一直很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林退准备了这部手机,这样对方就能联系到他了。

    沈莫归昨天给林退打电话一直没打通,今天好不容易联系上免不了唠叨几句。

    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这种关心对林退来说是一种少见的,没有任何的目的,完全是出于担心。

    所以他很有耐心,听着沈莫归念叨了十几分钟也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烦,认真回答了沈莫归每个问题。

    见他没事,沈莫归放下心闲聊了好一会儿。

    沈莫归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不说了不说了,教练喊我训练了,晚上再聊。”

    挂了电话林退专心开车,这条公路地段非常偏僻,来往的车辆很少。

    坐在副驾驶座的郁础问,“谁的电话?”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林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我的舍友。”

    郁础没再说话。

    林退也不是话多的人一路沉默着,不过这种沉默并不令人感到不自在,反而是一种安静的默契。

    到了学校门口,林退先将郁础放下来,然后将车开到了学校车库。

    车库在负二层,停好车林退乘坐电梯时,非常巧合的遇到了同样外出回来的虞怀宴。

    虞怀宴似乎去办正事了,今天穿得很正式,只不过回到学校解开两粒纽扣,配上出众的五官有种雅痞的气质。

    林退先进的电梯,手已经摁下关门键,但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他还是在原地等了对方几秒。

    等看到虞怀宴那张俊朗倜傥的脸,林退有些后悔自己太过礼貌。

    见到林退,虞怀宴显得也有些吃惊,不过随即露出微笑,脚步快了一些,“在等我?”

    林退没回答,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虞怀宴倒是不在意他的高冷,笑着走了进来,闻到林退身上那股很浓的alpha信息素味,笑容慢慢僵在脸上,尔后消散开。

    林退摁下一层按键,轿厢门随之关上。

    ‘你还跟郁础有联系’这句话在虞怀宴嘴边滚了一圈,开口说的却是,“你今天出去了?”

    林退不想跟虞怀宴闲聊,看着楼层数字不断变化,从负2变成负1,最后变成1。

    虞怀宴还要说什么,轿厢门在这个时候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是一张英挺冷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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