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归决定留在伯克尔顿继续读书, 因为他现在已经适应这里的节奏。
最初他的确看不上这些有钱弟子,但这里面多少夹杂着‘老子就是看不上你们靠爹靠妈的富二代’这种偏见。
这个学校的确有不少人是靠爹靠妈,可也有像林退这样, 在这里他学会放下偏见,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这里的人。
就连沈妈妈都觉得最近沈莫归成熟不少, 她把这些一切归功于林退, 觉得是近朱者赤的结果。
对此沈莫归没反驳,其实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林退就是第一个让他改变偏见的人。
林退尊重沈莫归的选择,他也觉得沈莫归继续留下来对未来更好。
现在林退开始物色新学校, 他将来的重心是工作,对学校的选择相对比之前宽松了很多, 他已经联系了两所学校,会在其中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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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原找上门的第二天下午,林退跟加拉达州那边的助理打电话沟通工作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七八通电话。
林退提前挂了跟助理的电话,盯着那个陌生号码良久,然后才拨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响起来电铃声,林退心口微滞, 起身走到玄关将房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人, 正好林退打过去的电话也接通了, 电话里那人发出的错愕声,跟门前这个人吻合到一块。
林退以为打来电话的人是郁础,对方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没有联系。
说来可笑, 他跟郁础认识这么久彼此都没存对方的电话。
因为根本没必要, 在六天前郁础时时刻刻和林退待在一起, 所以根本不需要打电话。
眼前的人并不是郁础, 而是一个穿着入时,气质非凡的贵妇,她戴着一个很大的墨镜,哪怕遮住半张脸仍旧不能掩盖她的美貌。
看到对方一头白金色卷发,林退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应该是柏原的母亲,因为白金色头发在亚联盟并不多见。
等眼前的女人挂了电话,摘下墨镜露出跟柏原相似的冰蓝色眼眸,林退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眼前的人并没有柏原那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是散发着oga女性那种独有的知性温和。
她的眼睛很红,眼皮微肿,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憔悴。
“你就是……林退?”佩德罗夫人一开口求证。
不确定对方的来意,林退没冒然请她进来,冲她略微颔首,“是。”
“柏原昨晚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佩德罗夫人眼睛蓄出泪,嗓音含着水汽,“医生说他腿伤得很重,需要做截肢手术。”
哪怕林退对柏原没什么好感,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因为太突然了。
“但他死活不肯进手术室。”佩德罗夫人哭出声,她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恳求地看着林退,“可以请你帮我劝劝他吗?”
她不敢强行把柏原推进手术室,医生也不建议这样做。
如果术后柏原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从而产生更大的负面情绪那就遭了,严重一点或许会轻生。
以前医院接收过这样的病人,也是当事人不同意,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然后给病人打了麻醉做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结果却不尽人意,截肢患者用一把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柏原说没了双腿宁可去死,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佩德罗夫人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只有来找林退。
林退:“我去也不会有用的。”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劝得动柏原,他对柏原没那么重要。
“我知道你没帮忙的义务,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宁可他没有双腿,我宁可把自己的腿给他,我也不想他永远的离开我。”
“你劝不动没关系,但希望你能至少跟我去医院做一下尝试,如果再不截肢,医生说他会有生命危险。”
佩德罗夫人泣不成声看着林退,“试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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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原在重症监护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脸上戴着透明的氧气罩,随着微弱的呼吸氧气面罩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气,多处软组织挫伤,脖颈有大片青紫的痕迹。
柏原昨夜离开林退宿舍,开着车出了学校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
好在是撞到路墩上,没造成其他人的伤亡。
等林退跟着佩德罗夫人走进病房,原本病恹恹躺在床上的alpha余光瞥见他们,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柏原张着嘴朝他们吼,他还扯过被子盖到脸上,试图转过身避开林退的视线,因为扯到伤口他的面色痛到扭曲。
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预警声,医务人员立刻走过来轻手轻脚摁住柏原,以防他乱动造成第二次伤害。
佩德罗夫人吓坏了,快步到床头用消过毒的手轻轻抚摸柏原的头发。
“别激动,我把林退给你带过来了,你说什么?”
见柏原干涩的嘴巴一张一合,佩德罗夫人忙把耳朵贴过去,她听到柏原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让他出去,我不想见他。”
林退听不到柏原说的话,但从个别口型跟排拒的眼神判断出内容,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到林退的背影,柏原喉咙发出一种类似野兽濒死之前的呜咽,但被氧气面罩挡住了大半声音。
他狂咳起来,喉咙咳出血,喷洒脸上的面罩。
但这些动静都没挽留住beta,他的动作只迟疑了两秒,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
林退没离开医院,站在走廊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佩德罗夫人神色略显慌张地从重症加护病房走出来,然后看到了立在窗前的beta。
大片金色的光线透窗抛到林退身上,他的五官线条模糊起来,辨别不出此时此刻的神情。
见林退没有走,佩德罗夫人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对他说,“柏原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想跟你见一面。”
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背景都要高于林退,但她看他的目光是那样恳求,这大概就是母爱吧。
林退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朝重症病房走去。
佩德罗夫人突然叫了他一声,“林退。”
林退回过头。
佩德罗夫人用一双通红的,满含担忧跟期望的眼睛看着林退,“帮我好好劝劝他,谢谢你。”
林退要被她眼里的母爱灼伤了,他避开她的目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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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退走进重症病房,医护人员都候在外面给他们创造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柏原脸上的氧气罩已经摘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仍旧不愿意截肢,他是抱着见林退最后一面的想法,说不清是单纯想见见林退,还是向他告别。
为了方便跟柏原沟通,这次林退没站那么远,主动走到了病房床头。
柏原不想让林退见到他狼狈的样子,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反正他在他记忆里已经很不好了,根本不在乎多这一次。
现在的柏原就像一头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的野兽,眉宇间没有了过去的神采跟倨傲。
林退既没有感到痛快,也没有悲伤,那张脸始终是平静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平静的,“不做手术是害怕截肢,害怕面对残废的自己?”
柏原死死盯着林退,声音嘶哑,“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解气?”
林退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而幸灾乐祸,哪怕这个不幸是柏原一手造成的。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寂了长达一分钟林退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林退可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柏原重喘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林退说,“你或许在某个时刻对我动心,但后来你把对另一半的幻想全部按在我身上,在心里捏造出一个完美伴侣。”
“可这个人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喜好、饮食口味、生活习惯,这叫爱吗?”
“在我眼里这不叫爱,我就跟你的这双腿似的,应该被你割舍,虽然现在痛一点,但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对于林退这番大道理,柏原只字未听进去,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眼角的泪像是多一秒都承受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只是知道我看不到你会想,知道你跟别人在一起会感到心痛,听到你现在这番话我会难过。”
“他们说这就叫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以前也没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在了解他的喜好、口味、生活习惯这个基础上,没有人告诉过我。”
柏原用染着血的眼睛看着林退,“我更不知道你等同于我的双腿,我只知道如果你跟我坐在一辆车上,车子撞上石墩的时候我一定会不要命的保护你。”
他的声音极其低哑,像是有砂砾狠狠磨在干涩红肿的嗓子全都是痛,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
过了许久柏原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做手术的,不会让人把我腿截下来。”
“总之不用你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都没有关系,而且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你不是该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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