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赵军千人将仰天长叹:“我李光右只是想立个头功,为何这么难?”

    李光右,名将李牧的次子!

    这时。

    神射手郑云背好自己的强弓,站出来道:“少将军,该撤退了,我兄长身上有伤,挡不了秦军太久。”

    赵军神射手共有两名,乃是两兄弟!

    自从李光右参军以来,他们便一直陪同身侧,护其周全。

    “咱本想夺秦军的先锋之锐来着……”

    李光右无奈的挥手下令,道:“罢了罢了,全军有序撤离,让风神射也找个机会抽身,可别折进去了。”

    李光右的性格机敏跳脱,完全不像是一个刻板冷漠的军武之人。

    而他之所以无需靠漠然与威势镇住麾下,是因为他有一个担任赵国边军统帅的父亲。

    李牧尚在!

    无论李光右性格如何,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赵国的边军士卒便一定会对其唯命是从。

    “少将军请放心,兄长自保肯定没问题。”

    郑云对于秦国刑徒军的战力没有过于高看,也没有过于低估。

    他在李光右的身边,不仅担当着护卫,往往还是李光右的军武引路人。

    “那就好……”

    李光右满意的点了点头。

    头功没拿成。

    但只要他们能够全身而退,便不算吃了败仗,到了父亲那里他总不至于又挨训。

    “诶!你们,对咱的大宝贝都小心着些……”

    李光右见士卒们开始推送两架攻城巨弩,连忙亲自跑过去招呼了起来。

    郑云见状不由扶额无奈,这哪里还有半点少将军的样子。

    好在李光右虽说没啥大优点,就是听劝。

    一般只要郑云提出建言,李光右都会采纳……

    ……

    汾谷后山。

    第一批冲锋在前的百人刑徒军,现在几乎已经死伤殆尽。

    第二批百人刑徒军也死伤近乎半数!

    而吕青松举盾率领的第三批刑徒军,刚刚来到山脚下,父兄都躲在他的身后。

    三人开始重叠往上攀爬突进。

    “……”

    吕观棋的手搭在自家弟弟宽厚的肩膀上,却仍旧在抖个不停。

    因为前后左右都是死人!

    还有重伤的哀嚎声!

    鲜血将碎石染成红色,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了。

    哪怕是粗犷的庄稼汉,在初次登上战场之时,也照样会三条腿发软。

    当然!

    吕青松因为杀神之瞳,以及军威:鬼背的加持。

    他已不能用常理度之。

    “父亲,兄长,秦法严令,刑徒想要脱罪,就必须亲赴战场,并亲手砍下敌人的头颅!”

    吕青松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我希望父亲和兄长,在心中能够提前做好杀人的准备,别到时候磨磨唧唧,下不了手!”

    吕父:“……”

    吕观棋:“……”

    ……

    莽夫弟弟,儒生兄长,还有一个财迷心窍的父亲。

    这样的配置,在战场上确实十分醒目。

    半山腰上的神射手郑风一眼便瞧见了父子三人。

    郑风此刻因为射杀的刑徒越来越多,整个人变得越发冷冽,尤其是目光,鹰视狼顾,直勾勾的盯着猎物……

    “大人,下面有个举盾的!”

    一名边军士卒眯了眯眼道。

    “嗯!”

    郑风言语极少,说话能吐一个字,绝不多说第二个字!

    就像他的箭矢一样!

    毙命敌军,从来都不用第二支箭!

    “扬!”

    郑风命令麾下的百名边军弓箭手,将俯射变成抛射!

    这就意味着盾手必须举盾防御!

    可一旦举盾……

    正面就会露出空档!

    由此可见,郑风打算在其余边军把箭矢消耗完之前,解决掉持盾的吕青松!

    好震慑住那位督军百夫长!

    下方。

    父子三人已经从山脚往上冲了一段距离。

    吕父正在给自家儿子说着保证之言:“青松你放心,为父是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吕父并没有多问吕青松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勇武,且有主见。

    反正他此生所愿便是望子成龙!

    他巴不得自家两个儿子,一夜之间全都牛逼的突破天际呢!

    然而。

    吕家长子却还是老样子。

    只见吕观棋十分认真,且坚定的道:“青弟,圣人有言,止戈兴仁,仁者无敌!”

    “而我身为克己复礼的儒道传人,此战若为保国安民,我辈自该当仁不让。若为守护家人,为兄也愿甘死如饴!”

    “可眼下的这场战争,为兄实在是……青弟,为兄无意拖你后腿,只是不想违背心中信念,行不义之杀戮。”

    吕观棋的意思很简单,他从内心中就不认同此次秦王嬴政背刺赵国的大战略。

    或许在兵家看来,这就是兵不厌诈!

    可在儒家看来,那就是兴了不义之兵,失了大义之名!

    吕青松闻言立即开导道:“兄长,圣人除了仁者无敌……还说过不成功,便成仁!”

    “我们吕家当前已入绝境,再无退路!”

    “因此传统的圣人之言,可救不了我们!”

    ……

    吕青松对于自家兄长的犹豫并不意外。

    儒生嘛!

    对于所谓的圣人之言、春秋周礼、儒道气节,看的都比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吕观棋之前只想过要保护好自己的父亲与弟弟。

    却从未想过真的去亲手杀人,更遑论把那活生生的人头砍下来,再挂于腰间充当战绩……

    “青弟,君子律己,持身以正,我只是对自己有着绝不滥杀的要求。但青弟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为兄绝对大力支持!”

    “而为兄也希望能够获得青弟的支持与理解,毕竟为兄心中一直所向往的是什么,青弟你再清楚不过。”

    “从春秋奉礼而战,直至如今的礼乐崩坏,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只剩下单纯的杀戮和死亡!”

    “儒将之风不再,仁义之师不存,沙场荣耀尽丧!”

    “你看看我们的四周……正因为世人皆不遵从圣人之言,才导致了我们今日身处在了炼狱之地!”

    吕观棋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的豪迈壮烈之感!

    他道:“青弟,为了重现春秋时期的礼乐盛世,我甚至愿意做那流血的第一人……哎呀!父亲你打我干嘛?”

    吕观棋刚把心中的慷慨陈词给全部说出来!

    就遭到了吕父大耳瓜子的致命打击!

    “好的不学,学流血?再蛊惑你弟弟,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吕父眼珠子一瞪!

    还别说,多少有那么点严父、渣爹的范儿!

    吕观棋皱眉:“父亲,你只是个商贾,你不懂的!”

    吕父:“我特么……”

    老子吃的饭比你吃的盐都多!

    老子能不懂?

    “兄长,在我看来,你同样也是不懂!”

    吕青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战争,本就是炼狱!!”

    吕观棋:“……”

    吕父:“……”

    死亡!

    哀嚎!

    尸横片野!

    血流满地!

    这本来就是战争最本质的面貌!

    所谓的战争礼法,沙场荣耀,仁义之师……

    全都是狗屁!

    杀敌建功,拜将封侯,才是真正的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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