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天气自然说不上料峭,只是到了夜晚十点钟,风卷着凉意直往衣服里吹,毫不客气。

    刚才靳言竹说让她看天气预报,她没理,现在摸出手机一看,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室外温度才十摄氏度,昼夜温差接近二十。

    怪不得刚出门的时候觉得温度刚刚好,现在却被冻成这个样子。

    姜莱这才意识到,今年的秋冬好像比每年都要冷一些。

    她无意识地把这话说了出去,靳言竹没回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姜莱不想体会,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

    刚刚她准备把靳言竹的外套还回去,直接被拒绝了。

    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美丽得体放弃一切的人,这大概也是她奶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以前的秋冬时装周和晚宴,即便是冷,她也会穿得漂漂亮亮,等结束了之后再疯狂喝姜汤。

    在车上的那一觉睡得意外香甜,现在出来果然觉得比上车时更冷了。

    男人站在彩砖铺就的路面上,街灯洒下柔和光辉,他的五官在光下显得更加立体。工笔果然不比造物主,他站在那,有种艺术品无法达到的美感。

    他穿了身黑色的条纹衬衫,左手的袖子挽着,那块表扣在腕上,手腕被黑金表盘称得冷白。

    这人还挺沉得住气的。

    姜莱心说,这衣服还在自己身上披着呢,她还能不让人进门不成?

    姜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出了好几步,转身又去拉靳言竹的手腕:

    “你感觉不到冷的吗,还在这站着。”

    靳言竹泰然自若八方不动,像是铁了心要她去哄一般。

    她只好道:“我同意了。怎么非要我来请你?赶紧进去。”

    两个人穿过前花园,姜莱按开密码锁。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家里没人,怎么一直亮着灯?”

    靳言竹靠在玄关处抬头看了眼,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亮。

    “哦,那个啊。”姜莱把靳言竹的外套挂在了门口,她解下自己的丝巾放置在旁边,随意地回道:“我不关灯的,因为不喜欢回家的时候一片黑暗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靳言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正转头的姜莱及时捕捉,她惊讶道:“你皱眉做什么,不会是心疼电费吧?这样亮堂堂的不好么??”

    “……”

    靳言竹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靠在那麻木地点了下头。

    那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像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似的。

    她看靳言竹在那不动弹,以为这人还在对自己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她微叹着把拖鞋踢到男人的脚边:“还要我给你递鞋,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大小姐?”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其实他刚刚只是走了下神而已。

    他本想逗逗姜莱,也没想着真的留宿,他还是有点怕吓到她。

    听了姜莱刚才无意的那句话,他忽然不那么想了。

    反正早晚都要住在一起的。

    况且,靳言竹一直觉得婚姻是等同于亲情的稳定亲密关系,她觉得孤单、抑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他也很乐意承担。

    姜莱没叫他上去,他就在楼下站着。林赫前一阵发了消息,是一些需要重新审批的文件,靳言竹打开一页页看过去。

    半小时过去了,姜莱还没下楼。

    他靠在沙发上,敞着腿,在想自己是给她打个电话还是发微信。微信可能会看不见吧,还是打电话更好些。

    电话拨通后又过了十几秒,姜莱这才接起。

    “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了?”

    靳言竹嗓音含笑,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没什么,”姜莱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敷面膜呢。”

    面膜敷在脸上,嘴巴张不开,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像在撒娇。

    “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问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叫我住这么?”

    “……”

    “不是我叫你住这,”姜莱对他的措辞有些不满,“是你……”

    靳言竹打断她:“我其实是想问,钢琴能可以用么?”

    “?”

    姜莱想了想这房子的隔音,应该不至于大半夜弹个钢琴就因为扰民被人投诉,她回了句“可以”,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挂了电话之后就赶紧把面膜摘掉了。

    又过了十分钟——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她穿好了睡衣下楼,打开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听到了悠扬琴声。

    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姜莱半倚着扶手,遥遥地看向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她以前没看过靳言竹弹钢琴,也不知道他会这个,但今天就这么见到了,却意外地没觉得稀奇。她就那么盯了一会儿,只觉得十分惊艳。

    又过了一阵,她隐约地想到了什么。很多年之前的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水晶灯下,有个男生在那里弹钢琴,周围要更加辉煌、也更加喧闹些……

    琴声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侧头,目光精确地锁定了姜莱的位置。

    她倏地回神,慢慢走下楼又走过去。

    靳言竹坐在琴凳上没动。

    “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你没听过?”

    “……”

    没听过难道不正常吗?

    虽然这架琴在这里被放成了摆设,但非常知名的钢琴曲她还是能弹出来的,自然也能记得旋律。但这首……

    她不太情愿地承认道:“没有。”

    靳言竹说:“我也不记得了。”

    他关上琴键盖,转头看向姜莱,“我在哪睡?”

    姜莱抱着臂,闲闲地站着,颇有些靳言竹平时的样子。

    “你上次在哪睡的,今晚还在哪睡吧。”

    靳言竹笑了下,心说上次他是在车里睡的,这次连车都没有了,让他睡大街不成?

    见姜莱提到了上次的事,他顺水推舟般道:“原来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呢?上次你喝醉了……”

    一听“上次”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姜莱就条件反射般地觉得头疼。

    经过这一阵子的接触,她已经清楚这男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楼上有客房,阿姨每天都会收拾,很干净,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她说完话,转身就准备带靳言竹去看,她走出几步,发现这人没有跟着她,却走向玄关。

    “?”

    靳言竹拎起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懒洋洋地解释道:“是睡袍和一些洗漱用品,我刚才叫司机去买的。”

    “……”

    她仔细地想了下,他什么时候叫司机去买的?那个时候自己还没答应让他留宿吧??

    姜莱把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客卧,离主卧距离不近。她看着靳言竹把袋子放下,又环顾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看到靳言竹点了头,姜莱也觉得很满意。

    “哦对了,”在出门前,她转身,本着尽地主之谊的理念道:“楼下冰箱里有酒和水果什么的,你想吃自己去拿,没上锁的房间你都可以随便逛,浴室在那边。”

    他站在飘窗边收拾着,应了一句后,又似笑非笑地问:“你真把我当客人了?”

    “?”

    姜莱离开的脚步一滞。

    “我是说,谢谢。”

    姜莱莫名觉得这人脸上的笑有些欠打。

    她没回话,转头迅速关了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莱出门之后,靳言竹也晃出了房间,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他不急着洗澡,索性四处逛了逛。

    他开了灯,整个三楼在一瞬间亮起。

    这儿的装修设计都和楼下不同,一上来就是一排花摆在那边,顺着走过去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

    门是玻璃的,从外面看是一个画室。

    很整洁,或者说过分的整洁了。画架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四周挂满了各种画框,桌上还摆了雕塑。

    门口那么多花,里边却没有植物。

    大概是很久都没人进去过了,有了植物也没人打理,这样才能避免枯死。

    他知道姜莱的一些事情。

    她二十五岁从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毕业,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画画上展露了惊人天赋,她的一副名为“竹”的画拍到了几百万欧。

    欧洲艺术圈都曾知道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家庭的大多数事情,或者说,上流圈子就这么些事,大家都知道。

    总是抱着些尊重的心思,不该查的他也没有去查,所以一时间很惊讶。

    有过那种经历的人,现在的画室为什么会是这样?

    过去那些缥缈遥远的记忆层层叠叠,他没参与过那些,在他的记忆里只会褪色得更加快,而眼前的玻璃门却唤起了这些,并且告诉他,锁着的门里就是姜莱的某段过去。

    这道锁仿若代表着某种预示——

    他没办法,至少是现在,还没办法触碰到那些。

    关了灯,靳言竹从楼梯上下来,直接去了一楼找水果。

    打开冰箱门后,他忽然发现姜莱喜欢甜食这习惯竟然完全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冰箱的布置宛如一个精致女孩的标配,里面摆了整整一排冰淇淋,还有水果、梅子酒、花胶、燕窝,再下边那排……

    哦,是面膜。

    这个冰箱和他家里的冰箱很不一样,五彩缤纷的冰淇淋盒子,一看就是一边养生又一边嘴馋,还有那一层铺满了的面膜。

    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在那笑了一下,挑了盒白色包装的冰淇淋出来。

    姜莱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少爷手里拿着她的冰淇淋靠着冰箱门,刚撕开勺子的包装吃第一口。

    “挡着门干嘛,你让一让。”

    靳言竹又吃了一口,微微侧开了身子。

    在姜莱把冰箱门打开了一个缝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挡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要做什么啊?”

    姜莱的眼神里写满了“这是我家你管我干什么怎么吃着我的冰淇淋都堵不上你的嘴”的疑惑,她答:“吃冰淇淋。”

    靳言竹的手抵在那没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说自己生理期么,生理期吃凉的不好吧,大晚上的还是算了。”

    “?”

    姜莱此时再一次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行为。

    怎么连吃个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你这人怎么听话听一半啊,”她开始抱怨了,声音一如以往,带着点撒娇的感觉,“我不是说了我生理期根本不痛,吃个冰淇淋完全没……”

    她话还没说完,靳言竹把她的手抽走,关上门重新倚了回去。

    “……”

    “别费电。”

    靳言竹眼尾一挑,没有退让的意思。

    眼看说不通了,姜莱换了个条件:“行,不吃就不吃。那你明早起来给我买早餐,我要吃豆浆和油条。”

    “这个可以,”靳言竹答应得很痛快,他又问:“明早是具体什么时间?按照上次来说的话,你所谓的早难道是十点钟?”

    上次。

    又是上次!

    姜莱平时的作息理论上讲其实很好,她上床很早,为了自己的皮肤努力早睡,只是睡眠质量差,经常失眠,第二天没什么事都起得不太早。

    但今天这个时间了还没睡,一定会起得更晚。

    想到这,她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靳言竹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总觉得这人很缺觉似的,皮肤怎么好得这么离谱。

    靳言竹打了个响指幽幽问道:“怎么不答话,盯着我看做什么,觉得我好看啊?”

    姜莱倏地回神,她退后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玻璃杯底部接触流理台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回了句“就十点钟了”,转身就走。

    靳言竹把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进垃圾桶,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姜莱比前一阵更容易炸毛了。

    明明他还没怎么逗呢。

    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处,他靠在那,指尖仿佛依然残存女孩手指的温热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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