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众期待中, 国师大典的正日子到了。
自天子分封诸侯以来，诸侯国也都学了宗主国习俗，在太阳落山前结束仪式, 晚上再摆宴席。
因昭国先祖出身不如其他诸侯，为淡化这一点, 礼仪上几乎是完美复刻宗主国, 努力不让各国诟病。
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在晚间举办正礼, 从消息传出来开始，各国使团汇聚之地就没少过嘲讽讥笑之声。
连前几日还与洛王相谈甚欢的儒家也不复以往, 要不是顾念着双方关系刚缓和, 只怕也要公开表态, 大书特书。
谁知最忌讳别人嘲讽他们不通礼仪的昭国王室, 这次却硬是撑着没改。
午宴过后，整个昭国王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国师者，一国之师, 身份尊贵比之国君也无有不及。
洛国拜国师乃是国之大事，必然要向先祖禀明此事, 是以洛王在午宴后不久就着大礼服前往宗庙。
整座洛城都被精致昂贵的丝绸装点, 不少黔首也趁此机会支个小摊热闹热闹, 一派欢庆之景。
“等神女成了我们的国师，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就像相国和武安侯那样。”
这不仅是一个人的话，更是大部分黔首的想法。在他们的观念里, 成为洛国国师就是两者有了约定, 神女不会再跟之前那样突然消失了。
“阿父, 我要吃糕糕。”街市中，一个小孩站在小摊子面前流口水，扯着父亲撒娇。
难得这么高兴，这位父亲也吝惜钱财，掏了一个钱买了三块糕点，顺便跟摊主聊了起来。
“王上下令，准许我们也参加大典，老板晚间收摊后要不要去瞧瞧？”
那摊主手脚麻利地将糕点包起来，单独递了一块给小孩，笑呵呵道：“当然要去，虽然只能隔老远看，但那可是神女，要不是王上恩赐，我们这种人哪里能见到呢，可不能浪费好机会。”
“那老板可要早点收摊，不然去晚了好位置都被人占了。”他一边接过包好的两块糕点，一边笑着提醒。
老板三两下抹去案板上的糕点碎末，兴致昂扬：“早就让家里小子去占好位置了，不然哪还坐得住啊。”
这样的闲聊对话出现在整条街上，热闹的声响连隔壁大道上传来的鼓乐之声都盖不住。
隔了一条街的道路上，一辆辆马车载着各国使臣前往城郊的观礼台。
金乌西坠，洛王带领一众大臣巫师从宗庙出发，浩浩荡荡，踏着最后一缕余晖站在了祭坛之下。
渲染着瑰丽晚霞的天空被暮色一点点吞噬，明月高悬九天，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湖边篝火，水底仿佛有火焰伴着月色舞动。
洛王穿着最华丽的礼服，一步一步走上祭坛，逶迤的衣摆划过台阶，在火光下蜿蜒出洛国的山川河流。
年轻的国君在插着三根高香的大鼎前跪下，仰望天空凝视明月，徐徐念出祈祷词，清越的嗓音携裹着祭礼时特有的庄重恭敬，传遍湖畔。
祭坛边的低台上，巫师列队整齐，在大巫的带领下跳起祭祀舞。跪在祭坛边缘的乐师齐齐奏乐，肌肉虬扎的士兵站在大鼓前一下一下用力击打，沉闷厚重的响声和着祭祀之音更添几分庄严。
观礼台上，洛国宗亲被安置在各位使臣旁边，他们除了见证国师的诞生，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盯住使臣，防止他们胡乱出声给大典添上瑕疵。
好在各国能站到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见洛国安排了全套祭祀之礼，也多少明白他们的重视，虽然心理对洛国捧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女有所鄙夷，但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破坏祭祀，按当下的习俗可是约等于直接下战书的。
没有人能承担起挑起两国大战的责任。
高台上，洛王祈祷之词暂时告一段落，他站起来拱手拜了两拜，将手中的香插入大鼎之中。
八步台阶下的平台上，大巫师肃然而立，展开一卷精致的布帛。
众人神色一凛，正题来了。
巫师殿写出的开头跟以往的祷词并无太大差别，先简单吹一波洛王，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说起正事——
“……洛国立国五百余载，今洛昭王七年，有神女尊名望舒者临凡，恰昭王查民情，登栖月，结缘神女，得上天认可。”
大巫师不愧是混这行的，洛王跟亲娘吵架负气出走的事也能给他美化成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一波吹嘘之后，认识神女也算是洛王的功劳，是他们洛国非同寻常的证据。
没错！
洛国一众人大声附和叫好，还不忘抽空给身旁的各国使臣丢一个挑衅炫耀的眼神。
祭台第二层，大巫师还在继续，高台下史官奋笔疾书，一字不落地在竹简上记录下这场盛大的典礼。大巫师的祷词也全都要载入《洛史》中，流传后世。
广阳殿前，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前，六匹骏马时不时甩甩尾巴打几个响鼻，毛色都是纯黑色，这是上好的良驹宝马，一匹就价值千金。
徐秋兰恭敬地跪在外间，垂头小声提醒国师，时间已到。
轻巧的脚步从她眼前滑过，以她的姿势，只能看到曳地的裙摆在地面一寸寸游曳，裙摆飘动，五色并驰，轻盈绰约。偶有环佩叮当，如清风里绽开的一线春光，带着不可触摸的高雅。
时人以青黄赤白黑五正色为贵，如红缥紫绀等间色为贱，国师身份尊贵，自然要以正色来配。是以殿门外，台阶下，地面以这五色绸缎一路铺地，从广阳殿一路到了祭祀的湖边。
说起来，这还是望舒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乘坐马车，上次去旧都时也只是在入城时显形与洛王聊了几句。
“神女，请。”掌管君王舆驾的太仆亲自驾车，以示对神女的郑重。
前往祭台的路上都有城中守卫往来巡逻，今日更是调来了兵卒在城中防守，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杜绝任何意外打扰到神女。
在兵卒的身后不远，有一道隔开的人墙，拥拥挤挤的都是来围观的黔首，祭台那边地方有限，虽然允许黔首观礼，但相对于平民人数来说，地方还是太小了，是以不少人就趁着神女出城的时候再半路上等着，希望看一眼仙人，沾些仙气。
这些望舒都不知道，她只觉得坐马车真受罪。
虽然太仆驾车的本领很好，城中的道路也特地修整过，但对于从未受过颠簸之苦的望舒来说，这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本来想着今日特殊，忍耐一二，谁知道这马车还越来越颠簸了，即便车厢内垫了不少皮毛绸缎，她还是在半路就化作了无形数据，直到马车停下才重新幻化出实体。
六匹黑马拉着的马车在祭台不远处停下，观礼台上的各国使团一看到立刻就跳了起来，指责道：“天子驾六，一个不知真假的神女岂能用六匹马拉车！”好在他们还知道压低声音，没有大声嚷嚷。
但这足够让听到的洛国人生气了，一时间观礼台上几乎是剑拔弩张。
“使者慎言，此乃天上神明，天子不过凡间帝王，怎可与真正的神明相提并论。”洛王叔振振有词，“若非‘七’听着不好听，别说六匹，七匹也能安排上。”
“你，无礼，你们洛国简直……无礼！”
边上护卫的兵卒手一动，闪出一片银白刀光来，让本来要破口大骂的人硬生生改了个词，骂了一句后也不敢再闹。
洛王立于高台之上，比所有人都先看到那远远而来的马车，一时竟连祷词也听得心不在焉。
马车内望舒正在疯狂翻系统商城。
之前几次展示“神迹”都至少是百花盛开、腾云驾雾、紫气东来，这一次这么重大的场合总不能比那时候差吧。但是问题来了，之前差不多是把最有格调又不显摆的特效用过了，导致她现在陷入了僵局。
除了钢铁巨兽机甲横飞这种一看就画风不符的，就是百鸟朝凤龙凤呈祥这种让人尴尬得脚趾抠地的，再不就是那种元素混合的精灵光明神一挂的西幻风。
直到拖得时间有点长了，车外太仆疑惑地又唤了一声，望舒也想好改怎么办，只能以最朴素的方式走下马车，顶多身边洒几层干冰。
但她自认为的低调朴素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超逸绝尘。
车帘掀开，露出几节如冰如玉的手指，还没等人多看几眼，气质欺霜赛雪的少女就缓步而出，纹彩华丽的裙摆坠地，周身白色烟雾涌动，绚烂似鲜花，温润如美玉。
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
“这就是……洛国的神女吗？”各国使臣无意识地低声喃喃，叹道，“难怪……”人硬生生改了个词，骂了一句后也不敢再闹。
洛王立于高台之上，比所有人都先看到那远远而来的马车，一时竟连祷词也听得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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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钢铁巨兽机甲横飞这种一看就画风不符的，就是百鸟朝凤龙凤呈祥这种让人尴尬得脚趾抠地的，再不就是那种元素混合的精灵光明神一挂的西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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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自认为的低调朴素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超逸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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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王立于高台之上，比所有人都先看到那远远而来的马车，一时竟连祷词也听得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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