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莹莹的距离渐渐变远始于外联部的一次聚会。
跟魏亮走到一起后社团聚会徐蕊就很少去了。魏亮对专业课兴趣不大，没事就跟自己一帮哥们一起打游戏，可专业课任务重，老师会布置课后作业，魏亮不想，也不会做，徐蕊对这自己的专业是喜欢的，上课时也会听，但一个人做两份作业也很赶，自然也没什么参加聚会的时间。
那天她正给魏亮做ps课的作业，可这门课跟公共课不一样，答案不可能相同，需要有不同灵感创意，她正皱眉凝思时吴莹莹的电话打了过来。
伴随着魏亮跟他游戏里朋友的大呼小叫以及各种国骂，徐蕊捂着听筒出了宿舍：“莹莹，怎么啦？”
“你没看群消息吗？”
听筒那边欢笑声此起彼伏，徐蕊依稀听得到“我们团宠怎么还没来”“肯定是莹莹嫉妒我们外联部全体成员对小师妹的宠爱，不让她来”“告诉蕊蕊，今可是我跟她最后一次喝酒了，今晚不醉不归”的调侃。
“本小姐需要你们宠爱？本小姐宠爱你们还差不多！”吴莹莹笑骂着回了一句，才对徐蕊说，“校门口小五烤鱼，给你五分钟。”
“可是我这边”
徐蕊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徐蕊打开外联部的群，这才看到群公告里的：“为欢送老部长光荣退休，特于本周日晚七点于小五烤鱼聚餐，请外联部各部员准时参加。”
外联部老部长是大四的学长，平日对徐蕊和吴莹莹她们极为照顾。
外联部是个极锻炼人的地方，作为学校和商家之间的联系纽带，平日里学校的各种活动都是由外联部负责拉赞助，而拉赞助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吃闭门羹以及看人冷脸。开始时就连吴莹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被人拒绝得抑郁了，更别说是徐蕊。
那时候是部长带着她们一家家、一个个地联系商家和企业负责人，手把手地教她们营销策略和沟通技巧。
而老部长的离别聚会，怎么说都要去的。
回到宿舍，徐蕊看着仍大骂着队友菜鸡的魏亮，犹豫了下，附在他耳边：“我出去一趟。”
“啊？什么？”魏亮回头，带着些不耐。
“部里聚餐。”徐蕊把完成一半的作业先暂时保存，“我们部长要去实习，部里给他办的欢送会”
“这种聚餐，去了也就是吃吃喝喝。”魏亮初始语气还算正常，“明天就要交作业了，下次吧。
如果如魏亮所说，是吃吃喝喝也还好，可错过这次，往后是没什么机会见到部长了。
徐蕊拿过自己的电脑包：“我毕竟还是外联部的成员，部长平时对我们都很好”
“徐蕊！”魏亮从电脑桌前站起身，攥住徐蕊的手，“你们部你们部，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拉关系的部门有什么意思？你一个女孩，每天酒气熏天得很好玩？”
“魏亮，你松手。”徐蕊扯了扯，没扯出来，又不想让他在舍友面前丢了面子，只好压低声音，“你弄疼我了。”
“算了，魏亮。”都是一个班的，魏亮舍友跟徐蕊也认识，起身劝他，“不就是作业吗，我们一起做，不懂的我们一起查资料，很快的。”
这反而激怒了魏亮。他猛地一松手，徐蕊没收住力气，直接撞在了阳台的玻璃门上，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叮铃咣当的声响，寝室的玻璃门被直接撞碎，徐蕊的胳膊被碎玻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浸透了碎落一地的玻璃渣，红得晶莹。
就像此刻她的心。
魏亮也怔住了，他脸上的惊惶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在舍友的催促下才反应过来：“对不起蕊蕊，我不是有意的”
他舍友提醒：“快带她去医院看看。”
“对对对，现在就去。”魏亮赶忙冲徐蕊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徐蕊没接。
强撑着站起身，徐蕊拿出纸巾，随意地在那条狰狞的伤口上抹了两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自己去。”
从校医院出来，徐蕊在服装店买了件外套，强忍着生疼披上，蹒跚着找到正在烤鱼店里的狂欢的外联部成员。
“咱们外联部团宠可算来了！”外联部部长本来正跟身边的副部长闲聊着什么，看到徐蕊笑了笑，笑容温柔之极，“你没来，我都没让他们动筷。”
“部长你偏心了啊。”正跟身边几个外联部成员干拼酒的吴莹莹把身边几个人推开，把徐蕊拉过来，“别理会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先跟姐们碰一个，姐妹就不追究你迟到这事了”
吴莹莹的手好巧不巧地挽在了徐蕊的伤口上，徐蕊面颊苍白，下意识想推开吴莹莹，却被她拉得更紧，“干嘛，挽挽手都不行了？见色忘义是吧？”
“没有”徐蕊知道吴莹莹的火爆脾气，不敢告诉她刚才的事，可胳膊上的疼一阵胜似一阵地直往脑门里钻，也顾不上医生的叮嘱了，拿起酒杯，“你不松开我我怎么”
“莹莹，你把小蕊松开。”外联部部长高之逸拉开吴莹莹，貌似无意地问，“小蕊，大热的天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不热的。”徐蕊手忙脚乱地接过吴莹莹手中的酒杯，正想灌下肚就被吴莹莹伸手拦住，她没理会高之逸，而是伸手拉住徐蕊的衣袖，“哪来的血？”
“我我不小心摔的。”徐蕊哪里敢告诉她。
“蕊蕊，你确定跟魏亮这孙子没关系？刚才我可听到他打游戏的声音了。”吴莹莹强扯下徐蕊那件染血的外套，看着往外渗血的绷带，声音渐寒。
“真是我自己摔的。”徐蕊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刚才被扯到了，伤口应该是开裂了，“我去卫生间处理下。”
“我跟你一起去。”吴莹莹不由分说地跟着徐蕊出了包间。
可刚出门，徐蕊就看到了魏亮。
他手里拎着徐蕊的电脑包，看着徐蕊白藕似的手臂上那抹刺目的红，神色略不自然：“你包忘拿了伤口，没事吧？”
“魏亮，长本事了你，敢动手了是吧？”
“不是，我就是一时没抓住，是她”
“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砰”
吴莹莹抄起手边的啤酒瓶，狠狠砸在魏亮的脑袋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
名师出高徒。
徐蕊看秋禾玩过几局后仿若赌神附体，时来运转，一反常态地越战越勇，狠狠赢了几局。虽然还是她脸上的小纸条最多，但吴莹莹和另外那对姐妹脸上的纸条越在不断增加。
那对姐妹里的姐姐玩了会，突然说累了，要去睡觉。这才散了伙。
吴莹莹今尽兴了，开始做正事了。
看着站在吧台前苦着脸算着今天的收益的吴莹莹，徐蕊感觉这时候最好不要找她比较好，就想回房间休息。刚走出大厅，就看到秋禾正蹲在院子里的池塘边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中的鱼儿投喂着面包屑。
“没去酒吧？”徐蕊学着他蹲在小池塘边，从面包上撕下一小块，再碾成一粒一粒小碎屑投入池中，鱼儿不像那只黏着秋禾的猫儿，见利忘义，纷纷转投向徐蕊的怀抱。
看着争先恐后挤出水面，肥头大耳的鱼儿，徐蕊吓了一跳。
跟猪似的，她想。
“以前做医生的时候总是想，要是能有个休息日就好了，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反倒不自在了，感觉闲得慌。”秋禾也没看徐蕊，只是盯着直往水面上跳的鱼儿，轻声说。
“做医生很辛苦吧？”徐蕊想起自己去医院包扎伤口那天，都大晚上的了，急诊科依然门庭若市，医生护士忙得连轴转。
“是辛苦。”秋禾突然笑了，那是从心底自然涌出的笑意，“但也满足。”
“那，秋医生有觉得对不起谁吗？”徐蕊说，“我是说，医生做久了，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
“没有。”语气自信且笃定，“对每个病人，我都尽了我的最大努力。诚然会有不好的结果，但那不是因为医院或者医生，那只是因为命运。”
“而命运，是无法战胜的。”
语调近乎呓语。
“这样啊”面包没有了，鱼儿四散而去，徐蕊用双臂环住自己，越环越紧越环越紧，“我有。”
“”
听着徐蕊的诉说，秋禾问。
“所以是因为当时选择了他而跟吴老板疏远，所以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是疏远。是没有勇气。”徐蕊沉默许久才说，“刚开始是被吓到了，满头满脸都是血，只想着赶快把他送到医院。”
“那件事闹得很大，他家里人本来是要报警的可他说莹莹是关心我才这样的，死活没让他妈妈去找学校、找警察闹。”
“所以我心软了，才给他个机会，才继续跟他在一起。”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就想跟莹莹打电话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就想着等他出院了再去找她。”
“可等他出院了，莹莹也退学了。”
“这么多年了，我无数次想联系她，可手机总是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
“因为本质上我就是个没勇气的家伙。”徐蕊挽起自己的袖口，在她手臂上，一条像蜈蚣似的狰狞伤疤纵横蜿蜒，“心里惭愧得要死却不敢跟莹莹说对不起，过得很不开心也不敢离开，像个鹌鹑似的把头埋在翅膀底下，好像这样就听不见、看不见就像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被逼得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才不得不才敢离开，敢跟莹莹说声对不起。”
“原来是个胆小鬼啊。”
秋禾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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