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松堂里灯火通明, 里面一看就是刚收拾过的,所有东西一应俱全,透着一个新字。
王承柔看了眼后, 马上问:“我孩子呢?”
李肃把王承柔放下:“别总在我面前提孩子,对她没有好处。”
接着给她一边松绑一边道:“你父兄皆被我的人控制在侯府,他们没来及给你通消息。可就算是他们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皇上下的命令,他们又不能把你藏起来。”
王承柔从李肃这两句话里听出了一点玄外之音,难道是李肃以带她去南境战区为条件, 才答应出兵的吗?而以皇上的立场, 只要李肃肯在这节骨眼上离开云京,肯去打仗,估计只要不汲及他自己的利益, 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王承柔的双手得到了自由,她得先把事情闹清楚, 于是她问:“你又不是武将为什么是你去战场?”
李肃虽知她并不是在关心自己,只是在了解情况, 但她能不再吵着要那个小崽子,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李肃的心里畅快了一下。
他极有耐心地道:“我少年时就被父亲大人送去战场,是行过军打过仗的, 保家卫国不分职位,有能力速战速决,以最小代价击退敌人才最重要。况且现在,赵涌彦巴不得我离开云京, 死在战场上不要回来。”
王承柔:“为了这个目的, 他答应了你带我随军的条件?”
李肃脸色一黯:“你总把我想的那么坏, 我到真想狠下这份心来。”
“难道不是吗?”
“战争就算再快结束,也要数月甚至一年,我在前方杀敌,把你放在容静居这么长时间,我不放心,从今日起,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生活在这里,不许踏出院子一步。清香清心与那孩子与你一起。”
这至少比与李肃一起去南境要好上很多,但也是欺人太甚。她是和离的自由身,有自己的府邸,凭什么李肃一句话,她就要被禁锢在这里。
“凭什么?”王承柔轻声念了出来。
李肃:“凭我能决定你、还有你那个孩子,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这一世,你放纵的够久了,等我回来,一切都要回归到正途上。”
李肃逼近王承柔,把她圈在怀里,对她言:“给我一件你的贴身物品,我当平安符用。”
王承柔:“我没有。”
“别逼我自己动手拿。”李肃情绪上头,他发狠道,“是战争就会有危险,你说我要是真死在南境上,会不会有遗憾。”
这种语气,这种眼神,都在预示着李肃起了绮念,他没有在说笑,他认真了。
王承柔感到后怕,她马上道:“我那有荷包,用过的,你可以拿走。”
李肃松开她一些,能与她面对面相视,却又能保证她逃不开。他低头,直至低到整个脑袋全都放在了她的颈肩处。
他声音带了瓮气:“张安眠,是个好名字。可她能不能安眠,全看你这个娘亲要怎么做了。”
“上一世,你拿我娘亲,我兄长一家来威胁我,这一世又拿我女儿来故技重施。李肃,两世了你都死性不改。”
李肃抬起头来,望着王承柔道:“你若不再执迷不悟,让我们回到最先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光,我也可以改。”
王承柔把脸一别:“你知道,不可能的。”
李肃这下彻底放开了她,他后退两步,下巴抬起,脸色却是沉的:“住到我固国公府,规矩还是要守的,小孩子的家教要从小教起,你找的看管嬷嬷不行,我帮你重新找了,明日你就能见到人。”
李肃找的看管嬷嬷,能是为了教规矩的吗,那么小的孩子能教什么规矩,不过是在告诉她,眠眠的安危与未来皆在他掌控中。
李肃又说:“你的东西明日才会陆续搬到这里来,你要去哪里给我找荷包,可见你对着我,张嘴就是瞎话。”
说完朝她伸出手来:“我现在就要归营,明日大军出发,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把你那耳珰给我,我拿来做平安符。”
民间习俗,夫君或经商、或远游、或探亲,还有像李肃这样出征的,只要是离开家去到远方,带上一件妻子给准备的物品,可有平安归来的寓意。
王承柔利落地摘下了右耳上的耳珰抛给了李肃,心里想的是他今夜不会留在这里,明日他就要离开云京了。
李肃接过东西握在了手心里,他最后道:“你知道我的底线,战场上我会杀很多人,不想回来后还要杀人,你不想见到血流成河,就守好你该守的。
李肃刚走,清香与清心,一个抱着眠眠,一个抱着尚儿拉了门进来。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王承柔接过眠眠看了一眼,见她还在睡着,心里安稳了下来:“都先歇着吧,明日待他走后,看情况再定。”
李肃在府门碰到了管青山,管青山是特意等在这里的,他跪下来道:“请公子收回成命,老公爷当初选中我时说过,要我寸步不离公子,以生命来护公子周全,我不能留下,我要随公子上战场。”
李肃:“老公爷还说过,要你以我为主,对我言听计从,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上。”
李肃上前两步蹲了下来,他幽幽道:“青山,你根本不懂,若是我回来,而你没有把人给我看住,那是要出大事的。”
李肃不是没有想过以极端手段来加速这一世的进程,甚至想过弃掉这一世,让清香再施一次玄法,让王承柔再重生一次。第三世里他要早早地恢复记忆,与她重新开始。
但这只是李肃美好的愿望,真要他如此做,他并不敢。他怕,怕清香的玄法失效,怕会永远失去王承柔。
所以,哪怕这一世她另嫁他人,还给别人生了孩子,李肃宁可接受这些不完美,宁可忍下,也不敢冒险再来一次。
玄法本就是玄术,怎么可能次次都万无一失,永远有效。李肃不能赌,他已经很知足,能与王承柔在第二世重逢,并且在不远的未来,她会再次成为他的人,不会有人再把他们分离,他已别无所求。
他有一点没有骗赵涌彦与王承柔,他是真的不在乎当不当皇帝,之所以要踏上那个位置,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困住她,一辈子困着她。
李肃站起来:“像你这样不听令的,从此我也不敢再用,南境战场你是别想了,这里也不需要你,支了银子离开吧。”
管青山一震,他伏得更低:“公子我错了,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在您回来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侵扰到国公府。”
“青山,你站起来。”
管青山听话地站了起来,李肃伸出手来,一掌拍在他肩上:“你应该感觉到了,直松堂里的人于我来说不一样,我现在把话放在明处说与你听,她对我很重要,你要把人给我守住了,待我回来,我可是要找你要人的。”
管青山声音坚定:“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李肃出了府下了台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若不是战场危险,刀剑无眼,李肃真想按王承柔往坏里想他那样,带了她一起去。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她要留在安全的地方,这样他才能全心全意地抗敌。不急,等他回来,一切都会改天换地。
第二日,大军开拨,李肃没让赵涌彦搞那些送别仪典,大军在天刚亮时,就精神抖擞并井然有序地出了云京城。
王承柔是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她看着陌生的环境楞了一下,想起这是哪里后,她开始唤人。
清香与清心没出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眠眠的乳娘,以及站在乳娘身后的一位不苟言笑的女子。
这女子收拾地十分利落,看上去比柯嬷嬷年轻一些,她冲王承柔行礼:“娘子,奴婢名阮雯,是国公爷派过来给小姐做看管嬷嬷的。”
王承柔看了一眼正在给眠眠喂奶的乳娘,这人倒是没换。她问:“我的奴婢呢?”
阮嬷嬷道:“清香与清心在侧院房内,听她们说,每日娘子都要看着乳娘喂奶,但奴婢觉得,小姐吃奶的时候不宜多人围观,对小孩子气道不好,所以让她们留在了外间,待小姐吃饱后,娘子可召她们进来。”
倒不像是特意刁难,王承柔想了下问她:“府上老夫人可是在吉翠阁?”
阮嬷嬷:“正是。”
王承柔:“我在府上多有叨扰,该是给老夫人请个安,道个谢的。”
阮嬷嬷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道:“此事娘子就不要想了,国公爷若是没提前与老夫人打好招呼,是不会把您安排在这里的,就算您找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多半是不会见您的,就算是见了,她也决定不了您的去留。”
王承柔面色沉了下来,乳娘此时喂完了眠眠,每次这个时候,王承柔都会抱一会儿孩子,但今日,阮嬷嬷比她快了一步,率先从乳娘手里接过了孩子。
她一边给孩子拍着奶嗝,一边对王承柔道:“娘子还是先梳洗的好,待收拾清爽后,再抱小姐。”
王承柔心里不痛快,但见对方动作轻柔且娴熟,说的话也是句句为了孩子好,她忍了下来。
待乳娘撤了,王承柔见到了清香与清心,也终于从阮嬷嬷的手中接过了孩子。她像往常一样抱着她逗着她,享受着与女儿相处的时光,忽然想起不见尚儿,她问了一句:“尚儿呢?”
清心道:“在他乳娘那里。”
王承柔点点头,不再过问。
这时,一直没有出屋的阮嬷嬷道:“娘子,该是把小姐交给我了。”
王承柔皱眉道:“交给你?为什么?”
阮嬷嬷:“这会日头不烈,奴婢带小姐先去晒晒太阳,然后洗个澡,后面还有一些胳膊与腿力量的训练,都要在中午前完成。”
王承柔道:“我听过有你们这样带孩子的,但我不喜欢,小孩子不是日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过活,她该是与她的亲人多接触,自然生长就好。”
阮嬷嬷没有反驳,但她迈步上前,凑近王承柔身边道:“娘子,您看我这双手。”
王承柔顺着她的话看向她的手,这一看心里一惊,这哪是个女子该有的手,这双手粗大,青筋盘虬,布满老茧。就算是做奴婢,也不该是这样的一双手。何况她还是个看管嬷嬷,更不该如此。
阮嬷嬷又道:“我这双手是从小修,。习穴法练就的,娘子不知,这功夫枯燥难学,但若学成了,只要在人的穴位上点上几下,轻则让人吐血,重则要人性命。大人尚且如此,若是小婴孩,那就……”
“你敢!”王承柔虽是在斥她,但声音里带了惧意,原来李肃就是这样通过她女儿来掌控着她的,利用他收罗来的疯子们。
阮嬷嬷一边说着“不敢”,一边把手伸了出来,王承柔如此近的距离才看出来,这阮嬷嬷虽然看着年岁不是很大,但一双眼,浑浊的像个老者,再配上伸到她面前的这双手,让人看了心里很不适。
“娘子,奴婢是听从国公爷命令的,只要您配合,奴婢不会乱来,并且能保证让小姐日渐强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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