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看了清香一眼,  清香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王承柔转头对清心道:“你就留在元尊殿,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留在这里反而好些。”

    清心应下后,  看娘娘又开始走神,连清香招呼她出去,娘娘都没有反应。

    出了屋门,清心正要开口问清香,就听清香道:“娘娘对皇上有心结,无论你怎么说,她是不可能信他的,哪怕今日之事真是纯属巧合,  也没有用。这事,没有咬死的证据出现,就只能按此盖棺定论了。况娘娘今日对皇上动了手,  若不如此咬死,反而落了被动。”

    清心皱眉:“就这么硬抗着,  能行吗?把我从华昭宫赶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皇上下娘娘的脸,这事真能这么过去吗,不需要去赔个罪吗?”

    清香若有所思:“他们二人的事,咱们是看不准的,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清心点头,  清香带她去收拾她要住的地方,待一切弄好后,  清心摸着自己以后要睡的小床,  想到在华昭宫陪公主的日子,  她不舍道:“这忽然离了殿下的身边,  我还真是舍不得,阮嬷嬷那人,养护身体陪养良好习惯这块儿是拿手的,但人还是冷了些,咱知道她对殿下是有感情的,但殿下跟她并不太亲近,平常也都是跟我粘在一起的时候多,如今我不在她身边,还真是有点不放心。”

    她接着感慨:“其实,我私下跟你说句心里话,今日听殿下称皇上为父皇,我还挺高兴的,殿下终是下定了决心,看到了皇上对她的好。”

    清香:“真是撒出去的时间长了,你都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你只看到皇上那点表面上的好,怎么不想着,殿下的那声父皇听到咱们娘娘耳中,她得多伤心。”

    清心撅了嘴,没有底气地道:“说了是私下说小话,我就是不明白,娘娘在坚持什么,皇上与殿下亲近,难道不是好事吗。”

    清香:“我再提醒你一遍,帝后二人的事你少管少言,我们只要知道该忠于谁、保持初心就行了。”

    清心:“这还用你说,我也就是跟你说说,我当然会永远忠于娘娘,那是谁啊,那是咱们姑娘啊。”

    此与同时,圣康殿内,太医已经离开,唐九回来复命。今日皇上动了怒,此时虽没发作,但奴婢们皆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连唐九都是跪着回话的。

    唐九道:“清心已至皇后娘娘那里,奴婢也宣读了圣上的口谕。”

    李肃此时已换上新的衣服,那件龙纹有损的衣服已处理掉,他左手上了木夹板,限制了活动范围,但太医说还好,摸着只是错了位,骨头并没有裂开或是折损。只是一国之君,明日就要这个样子上朝,倒是几百年来史书上的头一遭。

    左手上的夹板是掩不住的,但宽大的衣服下面,受伤的脚踝虽然上了药,却可完全遮掩住,不会太过触目惊心。

    皇上倚在榻上,一侧的手脚皆不得劲儿,他听到唐九的回话,只说道:“下去吧。”

    唐九一楞,他以为圣上一定会问皇后说了什么,以前只要有关皇后的事情,圣上都会过问的很细  ,连赐一道菜都要他亲自送过去,回来后还要细细地问一遍,皇后接到赏赐后的所有反应。

    所以此刻,皇上竟是什么都不问,直接让他下去,唐九一时有点不习惯,但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领了命叩了头,尽量不发出声响地退了下去。

    唐九守在外面,隐约听到殿内皇上在与公主殿下说话,他们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地,唐九有心听一听,却是听不太清。

    殿内,随着唐九的退下,只剩下公主还留在此处。

    李肃看了她一眼,问道:“朕把清心罚去你母后那里,你可有意见?”

    九宇公主走下来,恭敬行礼后道:“儿臣没有异议,是儿臣太过贪玩,清心只是代我受过。”

    李肃:“这话你自己知道就好,身为主子在奴婢面前就没有做错一说,这种想法不可再有。再者她也确实犯了大错,若是阮雯跟着你,绝不会让你发生这样的意外。”

    从御花园一路回到圣康殿,再到太医医治,再到此刻,张安眠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此时,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陛下,您疼吗?”

    张安眠在被李肃抱着下来的过程中,她看到听到皇上磕碰到山石的样子与声音,她虽被保护得很好,但强大的冲击力也让她后背疼了一下,连她都这样,想来皇上一定会很疼。

    李肃当然会觉得疼,他身上的两处伤又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不痛,但这种小伤小疼,在他的人生中还真算不得什么。

    他道:“不怎么疼,不用惦念。”

    这话说得张安眠眼里又要蓄泪了,她正想再说什么,听皇上接着问她:“你刚才叫朕什么?陛下?”

    张安眠今日那句父皇是在情急下叫出来的,现在不紧急了,她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在这种心境下竟又叫回了陛下。

    张安眠抬头去看,见皇上目光殷切地望着她,接着她瞥到令他稍显狼狈的两处伤,一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郑重开口:“父皇,儿臣刚才该称呼您为父皇。”

    李肃再一次听到这声“父皇”,心里明白他这是成功了,没逼迫没利诱,就得到了他计划中目标的第一步。

    他道:“朕心甚慰,好,好,父皇很高兴。”

    张安眠随着这声郑重的父皇,心里也安定了下来,一直以来压在她心上的大石终是被推开了。

    只是想到母后,明明该是敞亮的心境,像是被遮住了什么一般,不能彻底的开怀。

    她又想到今日母后的举动,于是道:“父皇,今日之事都是儿臣不好,母后是关心则乱,还请父皇不要怪责。”

    李肃正沉浸在刚才的回忆里,王承柔在听到那声“父皇”后的不可置信,以及她没有带走张安眠的举动。当时看到这一幕的自己内心是喜悦的,他终于在她们母女之间竖起了隔阂。

    李肃知道他这样的心态有些病态,但他就是不能接受王承柔心里有个最爱存在,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他也受不了。

    她若心里没有他,不把他放在第一位,那就不能把任何人放在那个位置上,谁在她心里排第一,谁就是他要除掉的假想敌。无论李肃如何告诉自己要理智,不用把这些当回事,都改变不了他这种病态心理,他就是不能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张安眠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在为她母亲求情,李肃听到并不高兴,她凭什么,凭什么认为有资格可以参与到他与王承柔之间来。

    张安眠眼见着父皇的脸色变得不悦,一时懊悔不该提起此事,父皇肯定是想起母后对他的不敬之举,又生气了。

    李肃道:“今日之事,父皇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你母后是做错了,但朕并没有要放弃她。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娘亲,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只是,你也不想你母后再这样闹下去吧,父皇日后若是下了什么旨意,你不要害怕,父皇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都好好的,你明白吗?”

    张安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虽不知父皇具体要做什么,但也知父皇不会就今日之事善罢甘休,她只问道:“只要您不责罚母后,儿臣就不怕。”

    李肃:“放心,父皇怎么可能伤害你母后,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些,只要旁观着大人行事就好,告诉你这些是提前给你解惑,让你不被吓着。你能明白,能做到吗?”

    张安眠点了点头,李肃又道:“行了,若是无事就回去吧,华昭宫的人该是在外面等很久了。”

    张安眠本想在父皇面前尽些孝,毕竟是为了救她父皇才受这样重的伤,可眼见父皇脸色一直都没有红润起来,说话嗓音也低沉的很,她想着不再打扰圣驾,低头应了“是”。

    她正往外走,身后李肃叫住了她:“眠眠,不可怪你母后,待父皇成事后,更不可与你母后疏远,要记住,她是最想你过得好,最爱你的人。”

    张安眠差点眼眶就红了,她点头:“是,儿臣知道,儿臣怎么会怪母后,父皇不用担心这个。”

    “好,朕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

    张安眠出了圣康殿,她当然不会怪母后,但,为什么每次母后都要说父皇的坏话,而父皇无论被母后如何对待,都一心向着她,两厢对比张安眠头一次觉得母后有些不讲道理,对父皇太过苛刻。

    母后总说,她姓张,她不是父皇的孩子,以前她是半信半疑,一方面觉得可能是因为父皇在外打仗好几年没管她们,母后被伤了心生气了,所以才这样说,另一方面,她认了好多年的祖母,确实是不在宫中,而是被母后所说的她的父亲带走了。

    可见祖母并不是宫中的太后,而宫中的太后对她并不慈爱热情,张安眠能感觉的出来,她每次去请安,太后并没有多想见她,与张府里的祖母相差太大。

    可谁又能说之前的祖母就一定是她的亲祖母,父皇明确地告诉过她,她是他的女儿,养安殿里的太后是她的祖母,她凭什么不听圣言。

    如今这些纠结在张安眠的心里都消失了,如果她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父皇凭什么冒着龙体受损的风险救下她,让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意外死去不是更好。

    再退一步,就算父皇真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又如何,她的亲生父亲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又在哪里,一直以来教她东西,保护她的都是父皇,他若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谁还有资格来当。

    张安眠在半路碰到了得了消息来接她的阮嬷嬷,阮嬷嬷问她:“殿下,您无事吧?”

    张安眠:“无事,我好得很。”

    阮雯又问:“清心呢?怎么没跟着您?”

    张安眠:“她犯了错,被父皇派到了母后那里去。”说完,她回头补了一句,“哦,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阮雯怔楞住,公主这两句话里的信息太多,殿下出去一趟竟是改了口,不再称皇上为陛下,而是叫了父皇。还有,清心是皇后娘娘的人,他这样罚清心,不是下了皇后娘娘的脸面,以皇上一直以来对待皇后娘娘的态度,这怎么可能。

    最后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清心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按说这样亲近照顾的贴身侍女,忽然离了身边再也不回来,就算是做主子的也会有些不舍或不习惯吧,但见公主的态度,真是平静的不像个孩子,比很多大人都冷静冷漠。

    这一路回到华昭宫,以阮雯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觉得公主殿下又长大了一些,并不是说出去一趟长了个子,而是她更像个大孩子了,以前就觉得殿下行事作派比同龄人稳重,现在,这样的感觉更强烈了。

    阮雯观察得没错,张安眠经过了今日之事,终于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王承柔一直以来还拿她当小孩子,但她这两年立宫自住,加上李肃一直有在亲自教她读书念书,她成长的很快,心智本就比一般孩子成熟。

    而今日,她自己做了自己的主,算是在心理上摆脱了凡事听母亲的行为模式。她在尝试做一个大人。

    此时的圣康殿与元尊殿,宫殿的主人皆倚在榻上,闭着目在沉思。

    王承柔在想,李肃会怎么做,清心被从眠眠身边踢走,这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只是个开始?而被她猜测的李肃,终于睁开了眼,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第二日风平浪静,听说皇上虽然打着夹板上朝,但因为提前传话了下去,众臣心里有了准备,并没有再过震惊。

    加上亲眼看到了皇上的情况,就算昨日得了消息起了猜疑不安的心,也都放下了,皇上这样虽有损龙颜威仪,但看得出来龙体并没有大碍,只要养些时日就可恢复如初,众臣见此也就放下心来,有关皇上受伤的猜测与负面影响到此为止。

    而这一天对于王承柔来说也是平静的,皇上没有下任何旨意,也没有派人来宣读什么口谕,眼见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王承柔忽然道:“随我去一趟华昭宫。”

    清心听到要去见公主,欲与之前往,但被王承柔拦了下来:“你留下,只清香陪我去就好,皇上没罚你,你不要上赶着往前窜,再让他想起你来,我也不好保你。”

    清心听后心有余悸,就留在了元尊殿。

    王承柔已经忍了一天了,她昨天是有些生眠眠的气,但她作为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置气,昨天晚上忍着没来就算是与她生过气了。

    这样想着,王承柔的脚步快了许多,她那些担心也纷纷冒了出来,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有李肃接着,但难保没有些皮外伤,她还是要亲自看一看才能安心。

    王承柔带的人不多,清香还有另两个婢女,华昭宫离元尊殿不远,加上晚上行轿还不如步行,一行人没多会儿就走到了华昭宫门口。

    华昭宫外大门紧闭,清香上前敲门,门一开,在场所有人都觉出了不对劲。这里边竟然多了护卫。

    两名宫中侍卫对皇后娘娘行完礼后,直接挡在了门口,虽是一副请罪的样子,但态度坚决地道:“娘娘恕罪,圣上有令,凡进入华昭宫人等,一律要有令牌,宫中所有人都要遵守此令,包括各位后宫主子们。”

    这侍卫是个机灵的,没直接说包括皇后,而是带了后宫所有的嫔妃,但除了公主的亲娘,其他嫔妃是不可能主动到华昭宫来的,所有这道旨意拦的是谁,不言而喻。

    王承柔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李肃一定会做些什么,看来清空眠眠身边人只是第一步,现在开始又不让她见孩子了。

    清香上前道:“那公主呢?公主可以出来吧,还有阮嬷嬷呢,见她总不需要圣旨吧。”

    侍卫道:“公主殿下自然可以在华昭宫进出,阮嬷嬷……卑职这就进去传话。”

    清香的声音不小,加上内院又派了人去通知阮雯,想来公主会听到动静。

    没一会儿,阮雯赶了过来,王承柔让她不必多礼,问她:“可有给公主召御医?”

    阮雯道:“未曾,公主被圣上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用膳与就寝也很好,没有受到惊吓。”

    经过了昨天一日再加上皇上新下的旨意,阮雯已经知道了当日在御花园发生的所有事情。她知道皇后娘娘最想了解什么,主动就汇报了。

    王承柔点点头,然后朝内院里望了望。

    可惜她什么也望不见,微低着头的阮雯知道娘娘在看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候在这里。华昭宫的主子是公主,公主是个心路成熟很有主意的主子,阮雯一天天地感觉到,公主殿下越来越不需要她的提点,所以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比起王承柔与阮雯的不动声色,清香却是有些急的,刚才明明她声音不小,没道理内院听不到,况且娘娘还把阮嬷嬷叫了出来,公主不应该不知道她娘娘来了。

    这样想着想着,清香心里一惊,她朝自家娘娘望去一眼,娘娘站在那里平静如常,那份冷静自持是自己比不了的,所以,娘娘是早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才如此的吗,这份冷静又有多少是因为心寒造成的。

    清香见此也平静了下来,她站在王承柔身后,同阮雯一样,这个时候不能说什么,唯默默陪在身边,等待娘娘的命令。

    王承柔沉默的时间不长,过了一会儿,听她清冷的声音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要你精心些,你的细心我还是放心的。”

    “是,娘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侍候好殿下的。”阮雯道。

    王承柔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清香说:“咱们回吧。”

    清香欲言又止,但最后只小声应了个“是”,就随皇后娘娘回去元尊殿了。

    阮雯目送皇后离开,两名侍卫关了外院的大门,她走回内殿,并没有见到公主殿下。刚才来人报皇后娘娘在外大门召见她时,公主殿下是有听到的,并且还从屋中走了出来,只不过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

    如今阮雯回来,在门口不见公主的身影,直至她进到屋内,见公主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那书阮雯认识,是皇上赐给公主的,赏的时候还说,让她要好好读,是本内容不错的好书。

    阮雯没读过什么书,只在虎刹门认了字,这也是因为任务需要不得不识字,但也仅限于认字,像公主这里的书册,她收拾的时候有时会打开看一两眼,每每都是字都是认识的,但上面说的什么她却是不懂的。

    可七岁的公主懂,每次皇上让她看的书,她都会看完,有些还会看两三遍。这样做的好处是,皇上有时考她书上的内容,公主殿下没有一次是答不上来的,有好几次皇上都夸公主,要是个儿郎,说不定可以像他一样,夺个状元回来。

    每次听以类似这样的话,公主都会十分高兴,于是更加卖力的读书,一开始华昭宫的书架上只象征性地摆了几本书,现在其中的几层都快要填满了。

    所以公主在屋内读书是她常做的事,但此时做就有点欲盖弥彰。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来了,也知道皇上派了侍卫下了命令,不许娘娘进来见她,按说皇上没有限制公主的活动范围,她完全可以跟自己出去,见一见她的母后,但殿下没有这么做。

    阮雯内心轻叹,公主不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违背皇上的命令。可为了她父皇的一个命令,她却可以伤她母后的心。真的就是亲生的不值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反而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凡付出一点,得到的一方就会知足感恩。

    阮雯本来还准备着,公主也许会像皇后问候公主那样,问一问皇后的情况,但等来等去,等到公主叫熄灯休息,也没等来。

    不过阮雯也注意到,自她回来进到屋里,公主捧着的那本书,一页都没有翻。

    张安眠当然不会翻书页,她表面的平静都是装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忤逆母亲。她知道这样会伤了母后的心,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虽然有几次她想冲出门去,但她忍住了。让她最终没有把冲动付诸行动的是父皇那日所言,父皇信任她,提前告诉她他不会再纵容母后,他会有所行动,但同时父皇也向她保证,这样做并不是要伤害母后,而是让母后能早些清醒过来,像父皇说的那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所以,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让父皇母后和好如初,张安眠觉得她必须得狠下心来。

    母后一向疼爱她,她会体谅会明白,不会怪自己的,大不了待父皇收了旨意,她再去元尊殿磕头谢罪,一定能哄回母后的。

    张安眠一向睡眠很好,可这一夜难得的,她睡得很不好,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睡着了在梦里也不踏实,在梦里她一直在逃跑,也不知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只知道一定要跑,否则就要没命,跑到最后力气全无,只感觉到累得不行。

    阮雯在外面守夜,她是练家子,公主殿下睡着后的气息极其不稳,这种情况只有在刚入宫那几天出现过,后面就再没有过。

    那时睡成这样很好理解,一个忽然离了娘的孩子,又被惊吓了一番,到了陌生的环境能睡下就不错了。可现在,公主早就把华昭宫当成了家,能感觉的出来,这里在公主心里是安宁的港湾,此刻身处宁静港湾的公主也不再安宁,只差没有哭着或叫着惊醒过来了。

    元尊殿里,烛火一直点着,清香与清心被王承柔告之了好几次去睡,但最后清香还是留了下来。

    到后来,王承柔不再管她,知道自己不睡,清香也睡不着。但她是真的睡不下,她并不是怕李肃接下来的手段与惩罚,她只是在害怕与伤心。

    害怕自己的女儿被心机深有手段的李肃抢走,伤心眠眠无声在表明的态度,她选择站在了李肃那边,这还是她们母女第一次离心,也是那个孩子第一次伤她的心,眠眠一下子变得不像以前那样乖巧听话依赖她,这令王承柔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自然睡意全无,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缠绕着王承柔。比起她女儿一夜多梦盗汗,做母亲的却是一夜无眠。

    转天,被身体上疼痛影响到的李肃,虽然睡得也没多好,但他能忍,可以做到把情绪藏起来,压在心底,所以,他没有耽误多少睡眠,且他知道若是睡不好,转天的政务是处理不好的,对身体的影响也会很大,康复的情况也会不利。

    不过在他刚起没多久,唐九就来报,元尊殿的宫人要外面候着,等着求见陛下。

    李肃接过热巾布擦了脸:“让她进来。”

    宫婢全程不敢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圣康殿的内寝,她跪下道:“圣上万安。”

    李肃:“说。”

    宫婢:“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奴婢想着圣上曾说过,有关元尊殿的事要多加留心,事无巨细地禀报,”

    李肃有些不耐:“不要说这些废话,元尊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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