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暮春,午后突降阵雨。

    在外游荡的王卷轶二人被猝不及防浇了一头,两人湿淋淋地回到酒店,已近傍晚。

    原本就受了寒的王卷轶,被晚风一捎,又开始打起喷嚏。

    “那就这样,阿嚏,”王卷轶在酒店大堂和叶喻闲告别:“明天再说,阿嚏!”

    叶喻闲眼疾手快拉住他:“等会,你去哪儿?”

    王卷轶:“回房间……”

    叶喻闲:“我让前台把你的行李提过来了,你那个地下室还是别住了。”

    王卷轶:“多事。”

    可惜他的话一点没有说服力,没等叶喻闲反应过来,他已经翘着嘴角迈上了电梯:“你住在几层,我的房卡呢?”

    叶喻闲:……

    等王卷轶推开总统套房的门,他脸上快乐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

    三面湖景、烟雨朦胧,这是什么不花钱就能住的人间疾苦!

    叶喻闲看不下去了:“王大总裁,您的行李放是左边那一间。”

    王卷轶淡定地:“哦,好,阿嚏。”

    他慢悠悠地往左边走,余光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客厅的75寸无框电视屏、包裹式智能按摩仪、以及桌上放有零食篮和菜单的中西一体餐厨。

    但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又重新提起精神:阳台外竟然有露天无边冲浪泳池!

    王卷轶欢呼一声,冲出去看他的新玩具。

    叶喻闲在客厅听见他喜悦的声音忍不住也跟着微笑起来。

    活蹦乱跳的王卷轶,真好。

    ……

    王卷轶冒雨研究了一会冲浪泳池的层流推进器,才兴致勃勃地回到室内,想和叶喻闲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他走进客厅,发现叶喻闲又不见了踪影。

    “叶喻闲?”他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王卷轶在客厅里站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他环顾了一圈,又向右侧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叶喻闲?”

    他好像听到了回应的声音,心中一动,推开门,就见叶喻闲的行李箱在地面上敞着,里面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各种东西。

    房间深处传来叶喻闲闷闷的声音:“王卷轶?你去外面等着,我……”

    王卷轶没有听清,他往前走了几步:“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洗澡!”叶喻闲喊道。

    王卷轶这才听见门缝里传来淅淅索索的水声,他脸颊发烫,转身就往外跑,一不留神就被叶喻闲的行李箱绊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吃痛爬起来,发现自己手掌正杵着行李箱里某件小小的三角形的衣物。

    王卷轶:!!!

    认出是什么之后,他连痛都体会不到了,只感觉“刷”一下浑身都烧了起来,身上发烫。

    王卷轶一骨碌爬起身,那小得可怜的三角形布料还勾在他的指缝里。

    他颤抖地甩掉那块布,夺门而逃。

    ……

    叶喻闲裹着浴袍出来时,就看见王卷轶脸颊通红,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面,肩平背直,呆若木鸡。

    她纳闷叫道:“王卷轶?”

    王卷轶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颤,脸更红了。

    叶喻闲担忧地:“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边擦着头发,边走近王卷轶,想看清楚一点,却见他像见了鬼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溜烟跑到阳台边上站着,背对着自己。

    “我没事。”王卷轶艰难地开了口:“有人送来了晚饭。”

    叶喻闲:“哦,我给你点的客房服务,你吃了吗?”

    王卷轶深沉地望着窗外湖景:“没有,我不饿。”

    叶喻闲走到餐桌旁,打开保温盖,一股酸甜鲜香的气息就逸散出来。

    王卷轶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叶喻闲忍笑说:“快来吃饭吧。”

    王卷轶不吭声。

    叶喻闲不知道他又闹什么别扭,于是说:“今天不吃素,我点了杭湖醋鱼、龙井虾仁、响油鳝糊、片儿川,还有东坡肉……”

    王卷轶还没说话,他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迎合起来。

    王总最后还是屈服了。

    但他整顿饭完美地践行了“食不言”的原则,甚至还额外添了一条:“眼不睁。”

    他闷头干饭,一直到吃完整桌菜,放下碗,才抬起头。

    眼神一触碰到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的叶喻闲,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王卷轶低头:“今天吃得很好,谢谢你收留我。”

    叶喻闲摆摆手:“哦,没事,真不用给你找个医生看看么?这酒店里就有常驻医护。”

    她不提还好,一提王卷轶的脸又“刷”地红透了:

    “不,不用了,我很好,再见。”

    他慌慌张张地冲进自己的“夫人房”,锁上了门。

    叶喻闲无语地看了会晃悠的门牌,低头接起手中的电话:

    “哦,德善经理啊?你问王总……嗯,他暂时应该想不起来你了,明天再来负荆请罪吧。”

    ……

    王卷轶这一觉睡得异乎寻常的好。

    他爬起身拉开窗帘,就看见叶喻闲正倚靠在露台躺椅上喝咖啡。

    太阳已经升起了,她的身上反射着暖洋洋的光。

    王卷轶忍不住微笑起来。

    叶喻闲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看见王卷轶,又朝他招了招手:“中午好!”

    王卷轶:!!!

    他一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11点。

    可不是中午了么?

    按照王卷轶的作息,他一般五点就自然醒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叶咸鱼身边太安逸,他竟然一觉睡到了11点。

    王卷轶痛心疾首:我竟然堕落至此!

    他拉上窗帘,5分钟内洗漱完,匆匆忙忙就往外走。

    走到客厅,却被笑吟吟的叶喻闲拦下了:

    “王总,你这样出去可不行。”

    王卷轶一头雾水地接过叶喻闲手中pad,就看到了一条热搜:

    一起蹲守ai霸总

    “昨天我在智聚见到了霸总真人,咱就是说,这动图苏破天际有没有,今天有没有余杭的小伙伴跟我一起在会场门口蹲人。已准备好5d4,务必为大家拍好。”

    “苏市伙伴正在赶来(虽然仿生人是假的,但脸好是真的……”

    “宁市伙伴正在赶来(我的梦中情总没跑了……”

    最无语的是,王卷轶竟然还看见一个叫做“ai霸总后援会”的微博号,点开看竟然有几十万粉丝。

    叶喻闲:“哦,这是张德善响应民意搞的,说是要统一管理。”

    王卷轶阴森森地:“他还活着呢?”

    ……

    张德善不仅活着,而且活的很快乐、很满足。

    昨天晚上,他的塑料同行好友们给他发了上千条信息,都是在询问这一个“创业公司年度爆点”是怎么策划出来的。

    “花了多少钱投广告啊?”

    “买了多少营销号啊?”

    甚至还有一个致力于捧红自己老板的兄弟问他:

    “你老板在哪整的脸?花了多少啊……”

    就t谱。

    张德善给这些问钱的塑料好友群发回复:“花了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价钱。”

    没错,就是0元。

    以及一条狗命而已。

    但张德善还是非常满足,成功把自己总裁逼良为·娼,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自己这是实现了上辈子的夙愿啊!

    他一早就来到了会场,骄傲地迎接别人对他“鬼才公关”的赞美,直到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王氏的展位旁边打转。

    张德善沉下脸,走过去想要询问,看清楚帽子之下的面庞后又惊恐地闭上了嘴。

    ——这不是自己盛世美颜的老板吗?

    怎么变成一个黑皮丑男了。

    王卷轶对自己的新面孔接受良好。

    多亏叶喻闲的鬼斧神工,让他能够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他已别无他求。

    此刻面对着自己该死的公关经理,王卷轶也只是摆了摆手:

    “别声张,我有正事。”

    王卷轶潜伏回现场,是因为他对jjfs系统还有一点点未解的疑问。

    稳稳地睡了一觉之后,他思路更加清晰,回忆起看到的jjfs系统架构,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所谓的“去中心化”系统似乎留了一个后门。

    这和王卷轶当时设计的可完全不同——去中心化就是要避免有人能利用中心,篡改数据等等,才要把重要的东西分配到各个节点——让马肉不可能因为一条指令就被登记成了牛肉。

    但是,后门,就是特权,就是让人走的。

    ——王卷轶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王卷轶顶着一张黑皮路人脸,压低帽檐,混进了旁听龙巴阗宣讲的人群之中。

    ……

    龙巴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死对头,竟然正在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课。

    没有了被老师盯试卷的心理压力,他甚至比昨天讲得还要热情高涨,简直是倾囊而出。

    只要是他背过的、只要是他还能想起来的,几乎有什么说什么。

    他好不容易讲完一整篇稿子,喝口水的功夫,就看见下面有一位记者递过话筒:

    “请问,您的jjfs系统,能开源吗?”

    龙巴阗呛了一下,他不知道“开源”是什么意思,于是转头看自己从龙邦总公司借调来的技术人员。

    那位点点头:“能,但是……”

    龙巴阗果断地说:“没有但是。”

    他得意地转过头,对台下说:“当然可以,我们肯定开源。”

    台下出现一片议论感慨之声。

    王卷轶闻言在台下捂住脸,哭笑不得地离开了龙邦新科的产品区。

    ——没有再听的必要了。

    所谓开源,就是把源代码开放给所有人。

    到时候想要知道什么,直接找就是了。

    龙巴阗,真该叫龙白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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