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禺山
对昨日云迹神君最后的话,月因因当然是选择了听从,毕竟云叔叔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不过看着眼前的景象,月因因有点不解。传闻南禺山人迹罕至,如今这络绎不绝的人,月因因禁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也罢,左右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进山之后,月因因发现这里的人比方才更多。这南禺山,看来是有大事了。
算一算微云神君在这里清修已久,好多年都没有收徒了,若是要收徒,也就不足为奇了。正想着,身后之人的交谈就证实了这一想法——
“这次来了这么多人,看来都是冲着微云神君来的。”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微云神君会收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果然是这样,看来被月因因猜对了。月因因对拜师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若是只有如此才能留下的话,也不妨一试。就算做不了微云神君的徒弟,还有其他仙君,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百无聊赖之时,月因因听见一阵笛声,抑扬顿挫,一声一声都牵动着她的思绪。她循声而去,漫步进入一片竹林,那笛声却戛然而止。
那人也许不想被打扰,这般想着,月因因也不好再追根究底,转身去往别处。
方才没有想太多,眼下闲得无聊,月因因才注意到,这南禺山中竟然满是红花?按理说花神陨落,花灵散尽,此后万年间,百花殆尽,这里怎会难道是那另一半花灵在这里,所以云叔叔才让她来此?不过,另一半花灵会在谁身上呢?
沉思间,月因因也不曾留意身边,径直走到了一棵树下。
多想无益,还不如休息一下,她足尖一点,轻巧地一跃而上。正打算坐下,却发现这棵树已经有主了。趁此人正在睡觉,月因因打算不动声色地走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这人便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男子还有点迷茫,随即像是认出了她,迟疑道:“月因因?”她怎么也在这里?
月因因有点疑惑,他认识她?
不消多想,月因因退开一步,施施然落地,这男子便也跟着下来了。
月因因自觉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身侧之人自然注意到了,暗道:看来是她无疑。
月因因转身,眼前的男子身着青衫,剑眉星目,薄唇轻抿,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质。这男子有点眼熟,不得不说,眼前的人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子,至少看起来是。不过对方好像认识她。
“你,我们认识吗?”月因因斟酌着开口。
“在下令玄。”男子试探着开口。令玄此人,是衍墟的少主。不过外界传闻,他是天命之子,有非同寻常的使命,是以一直受到众星捧月般的优待。
“令玄!”月因因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不仅听过,还曾有过一面之缘。怪不得刚刚自己觉得有点眼熟。
令玄——衍墟少主,区区四万年修为,便可以一人之力斩杀六合妖兽,还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这个名字早已是如雷贯耳,月因因想不知道都难。更何况,月因因还从云迹口中听了一手秘辛,对令玄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过,眼前这个令玄和一年前自己见到的令玄可谓是天壤之比。倒不是容貌上的改变,只是气质不同了。一年前眼前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少年意气的感觉,现如今,却是稳重了不少。
月因因明白,这是成长的雕刻。料想这一年,令玄定是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忘记了?”令玄玩味地笑了笑,声音比方才低沉了许多,似是失落,又或是不甘。
“令玄?衍墟少主令玄?”月因因再次确认。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语气颇有点讽刺的意味。
令玄继续道:“怎么?莫不是看我如此英俊,看呆了?”
月因因表情微顿,没说什么,径自走开。
令玄却不甘被人冷落,跟在月因因身后,一同往南禺山走。
“喂,月因因!”
“你怎么不说话?”
“奇怪了,别人来此是修炼,你堂堂九天神女,来这里做什么?”
…………
刚刚还觉得这人稳重了,看来是看岔了。
月因因回头注视着令玄,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倒是让令玄不好意思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唤道:“令玄。”
“怎么了?”令玄问道。
月因因轻轻吐出三个字——
“你好吵。”她记得,他从前是最不屑与人交谈的。
虽然还是那样轻柔冷淡的语气,但令玄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他可要维持好自己端方君子的形象。
“那神女殿下,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吗?”令玄说着还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少令主,我记得你从前没有这般多话的。”从前的令玄骄傲、热烈、意气风发,却不爱和人说话,总觉得别人都是蠢人,和他们说话好像会拉低自己的档次。现如今的令玄看起来更加冷冽,却奇怪的没了那种目下无尘的感觉。
“从前,你还记得啊!提那些做什么。许是今日见了故人,这话也多了起来。说说你呗。”
“我?”
“对啊,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很好奇?”
“那当然了,九天神女可是轻易不来人间。”怎么好巧不巧,自己来了这里,她也来了。何况临走前师傅说在南禺山要小心提防故人。
“难不成这地方衍墟少主来得?我月因因来不得吗?”月因因不明白令玄为什么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是神女,自然想来就来。”
两人的气氛正僵持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月因因的肩膀。
令玄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男子兀自开口:“这位姑娘,请问你师从何处?”
“九重天。”月因因往旁边退了退,简单回答。除了初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恢复如常。
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令玄还是有些吃惊的。看月因因方才的神情,想来还是讨厌与人接触,只是没有直接表现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撤掉结界勉强自己呢。
“这位姑娘是神脉?又是九重天之人,看起来如此年轻,难道你是…?”那人继续问道。
月因因还没说话,令玄倒是先开口了:“这位可是南禺山阳临师兄?”
阳临没想到此人居然认识自己难道自己的名气这般大了吗?抬头挺胸:“正是在下,不过你这师兄未免叫得有点早了。”
令玄将阳临拉到一旁说话,月因因稍稍放松了点。
“哎哎哎,有什么话不能在那里说,非把我拉到这里。”
令玄只是不想让这厮再纠缠月因因,哪里同他有话说。只得胡诌:“没什么事,只是久闻大名,想要和你切磋一下罢了。”
令玄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阳临却当真了,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说好说。”
月因因一个人站在那里,突然有一个小孩子冲过来。
经过月因因时,月因因直觉这孩子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冲着她来的?正想着,眼前寒光一闪,果然她所料不错,不过就这点修为可不是月因因的对手。她倒是要看看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月因因并未对他出手,只是打落了他的匕首。
月因因慢悠悠地走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什么杀我?”
小男孩咬唇不说话。
“不愿意说?”月因因看得出来,这孩子的眼神,怨恨又凌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之间应当并无瓜葛才对,怎么会有如此深仇大恨,她想不明白。
“你父母呢?没有人管你么?”月因因试探。
小孩子闻言,眼神越发凌厉,怨恨地看着她:“七年前就死了。”
七年。何以特意强调?月因因此前甚少来人间,七年前的事,只有那一桩,看来是与之有关了。
月因因显然已经有了思量。
小男孩看她不说话,藏不住心底的怨恨:“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你害死了我师父,你不该愧疚吗?我生下来便被自己的亲生爹娘抛弃了,是他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地,他死后,我就再没有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果然你是来报仇的。你就没想过是自己认错人了?”这孩子看起来十来岁,当年顶多三四岁,就算是见过自己,也早该忘了吧?
“认错了?不是你吗?”听她这么说,这孩子当真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个时候见到她的时候是四岁,她也才八九岁。如今过了七年,怎么就笃定是她呢?他这几年四处漂泊,什么苦都吃过了。他本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听人说这里有拜师大会,想着月因因可能会来,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会在这里碰上,果真是上天垂怜吗?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
如今听月因因这么问,他也不确定了,怎么就那么巧了,会是他认错人了吗?眼前的女子气质出尘,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人了,就像话本子中的仙女,他真的不能保证不会认错人。
月因因朱唇微启,笑意盈盈:“你没认错,是我杀了他。”还真是个孩子,三两句话就能被人带偏。
“你!”小男孩被气得无话可说,她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承认了呢?
“你承认是你杀了我师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这一切是因为你,那你不该死吗?”
“因为我?”月因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流离失所,幼年失怙,不去怪抛弃你的爹娘,不去怪你那作恶多端的师父,却来怪我。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师父他们联手诓骗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甚至是女童,她们应该怎么办?她们的一身心酸又是拜谁所赐?这世间之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她没有提自己所受的委屈与伤害,既然已经让对方付出了代价,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你、”小男孩被噎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可是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那又怎样,杀人就是杀人,你杀了他们,就是得偿命。”男孩犹自嘴硬。
月因因不再说什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香囊,掏出一粒小丸子,强行喂给了他。
小男孩也不挣扎,一反常态的平静道:“如此也好,多谢你给我一个痛快。”
月因因收香囊的手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想来对一个满怀偏见的人来说,再解释也是无济于事的。
月因因走后,小男孩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左等右等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死,约莫自己误会她了。
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怎么说。他的人生目标一直就是报仇,那么今后呢?还是如此吗?他得好好想想。
此间之事终是告一段落,不过,月因因和这个孩子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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