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后,令玄在月因因身边坐下。
看着月因因的神情,令玄有点担心,喃喃自语:“真的会没事吗?”
看月因因满头的汗,令玄自然而然地拿自己的衣袖给月因因擦汗。擦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讪讪地坐远了些,又吩咐侍女过来照顾月因因。
令玄这几日刚知道那些事情,有些心烦,不想见人,正好在月因因这里待着,也清静些。
先前月因因嘱咐他不准让任何人过来,他就让风铃去给月因因去后山采药了,想必风铃不会回来的那么早,毕竟他可是无中生有的。
但没想到第三天,月因因还是没醒来,令玄有点坐不住了。
他伸手给月因因把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争吵的声音,是风铃回来了。
她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被令玄给耍了。
令玄站在门口和她说话,正好挡住他,不让她进去。
“你起开,我去看看因因。”
“她休息了,你改日再来。”
“说什么鬼话,这大早上的,应当是刚醒。”风铃明显不信他的话,可是说完之后,又捂住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怎么了?”令玄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副见了鬼的样子。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大早上的,你怎么会从因因的房间里出来?”风铃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令玄扶额。
“什么我想太多,分明是你看因因受伤趁火打劫,我——”
“风铃。”突然传出的声音令二人同时一惊。
两人再也顾不上吵架,先进去看月因因。
令玄暗自打量着月因因的神情,没瞧出什么端倪,暗叹月因因这演技可真好。
风铃看里面还有侍女在,想来方才是误会令玄了。
她不知道月因因近几日一直在昏睡,向月因因告状:“因因,令玄他故意整我,让我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诓骗说对你有用。还好我发现得及时,要不我现在还在那深山里喂蚊子呢。你看,我都被叮了好几个包了。”说着便举起自己的胳膊给月因因看。
月因因看着风铃被叮的包,又看了看令玄,对方耸了耸肩。
明白令玄这是为了避开风铃才让她去后山的,月因因也不好责怪。她轻轻地在风铃的胳膊上方拂过,那几个包就不见了。
“好了,风铃,这几天你也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风铃确实很累了,看月因因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
风铃刚走,月因因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你没事吧?”令玄看她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了。”月因因没说太多。
“经常会这样吗?”令玄指的是这种几天几夜的昏睡。
“嗯,也没有,还好。”月因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一下认真回答他。
令玄也没多问,吩咐侍女给她做些吃的。
“倾妍是不是中途来找过我?”
“三天前找过你,不过没什么事了。这两日她和离时欢都去了逐鹿会,自然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了。”
这次本来就是冲着逐鹿会来得,师父说不定有交代任务给他们,或者他们也有自己要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月因因点头表示知道了。
令玄从月因因那儿出来,听说云里回来了,就过去找他。
“怎么样?”令玄见到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猜猜是怎么回事。”云里卖关子。
令玄白了他一眼。
云里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云里在行云殿住了两天之后,云迹才回来。
云迹当时已经很累了,听人通传说云里在,也不管他,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两日,太虚镜的封印出现了裂缝,跑出来一些脏东西。他须得把这些都处理干净,又把命盘复位,耗了些神力。
云里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下云迹精神不济,才不会像以前一样整他,这样正好。
云迹想去休息,却被云里缠着,不耐烦地问他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小叔,您应当会有印象的?”
“什么事?”
“就是这一两年间羌芜之人往生之事,这事是你办的吧。”
“是我,怎么了?”
他们果然没猜错。
“您为什么这么做?怎么过了几万年了想起来这事了?”
“你是为了令玄那小子过来的吧。”
“小叔你和令玄又没什么渊源,怎么平白无故地帮他?”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爱屋及乌不行啊。”
“别别别,这您可别。”云里才不信他,这也太让人受宠若惊了。
“我说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小叔,您就说句实话吧。”
云迹不理他。
“能让您这么做的,能使唤得动您的,我猜猜,恐怕只有月上神君和那位神女殿下了吧。若是月上神君的话,怎么就这两年才想起呢。要说和月因因有关系,这还有点可能。”
“这可是你猜的,不是我说的啊。”云迹打算走了。
“那看来我这是猜对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云里觉得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所以,你是说,是月因因让云迹神君这么做的?”
云里点点头,就他看来是这样的。
月因因?她为什么这样做?令玄想不通。
“去问问不就好了。”云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令玄沉默,他在想是不是月因因也知道了当年羌芜的事情。一行人打算过两日就回去。
日子过去了一个月,月因因的伤这次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令玄近来并没有去问月因因那件事情。
这一日月因因又来到那棵梧桐树下,打算一个人坐坐。她总觉得,在这里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没承想有人先她一步来了,月因因也没有太意外,她记得之前令玄好像就很喜欢来这里。
不过,这会儿令玄看起来可不大好,抱着酒壶坐在树下。看起来人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来是在借酒消愁了。
月因因想着自己现在是去是留,要不还是不要扰了别人的清净。
不料,令玄却是感觉到有人来,下意识的对他出手了,这种自我保护已经是他的本能了。
月因因没想到令玄的防备心这么重,这么醉了还能有意识提防别人。
不过事实证明,这点提防没什么用,下一刻令玄就倒下了。
看清是月因因之后,令玄清醒了一些,对着她扯出来一个颇为自嘲的笑容。
月因因不明白为何令玄今日如此颓废。不,也许不只是今日,听说他这一个月来,好像都不怎么见人。
不过,她惯来不擅长安慰别人。也不觉得眼下自己和令玄是可以互相安慰的关系,说不定还会被他怀疑呢。月因因打算先走人
不料令玄一把拉着她在旁边坐下,递给她一壶酒。
“因因,陪我喝两杯吧。”
月因因拂了拂袖子,看着令玄没有拒绝。
“因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月因因似乎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挑眉反问他。
令玄笑得讽刺:“别装了,因因,传闻云迹神君知晓各种天下秘辛,难道他没告诉过你衍墟少主令玄的事情吗?”
“你指的是,你师父杀了你的家人再收养了你的事吗?”月因因直指这血淋淋的真相。
“怪不得。”令玄露出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那是你让他们往生的?”令玄又问。
“不是我,是云叔叔。”她只是央求着云迹做了这件事。
虽然月因因这样说,但令玄知道这件事定然是因为她,云迹才会出手的。
“月因因,你以为你是谁?”令玄有些生气,开始质问。
月因因没有接茬。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若不是同情,又有什么理由呢?
“你觉得我在同情你?”
“不是吗?一年前,你我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传闻中一向清冷的神女殿下,才会给我赠药,又让我的家人得以往生。这不是出于同情是什么?”
往生之事,令玄这些年也想过。不过衍墟和九重天一向互不干涉。且他是天选之子,看起来风光,但不过是每天活在别人监控之下罢了。只有待自己强大了,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现在,月因因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觉得什么天选之子,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不过是一个笑话。
月因因看令玄如此,不想同他争吵,平静地对令玄说: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我天生神脉,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是神女的命运。
我不知道神女意味着什么,只是每天跟在爹爹和云叔叔的身后,练剑,学琴,心法,提升修为。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陷入到昏睡中去,爹爹每次都会帮我,我很感激我的爹爹。
我小的时候很贪玩,有一次跑到人间却被人贩子拐卖了,那时候我七岁,其实已经有灵力了,可是我没逃开。十岁的时候流落青楼,再回到九重天就被爹爹丢到上古秘境去了。”
“哦,也许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之后我又去了衍墟,在那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回到九重天我面对的是天罚。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但这就是我该受的,因为我是神女。”
上古秘境,令玄曾有听闻,在秘境中你会快速成长,迅速提升修为。不过这都是代价的,上古秘境每天会开启副本模式,若是没有完成,等待你的将会是炼狱。想必,月上给月因因开的副本不会简单。
“再之后,我又回到了秘境中,可没想到竟然让我发现了一个关于我自己的秘密。这些年,我所经历的这些本就是在他们的设计之中,目的不过是一个赌约,他们只想考验人性罢了。”月因因在不小心触碰了秘境的机关,看到了过去的事情,不过是在别人的视角。
她虽然只说“他们”,但令玄猜测这个他们中定然有月上。看起来,两人倒像是同病相怜了。
月因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她的话似乎说完了,短短的十几年,她觉得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刚开始一心想要质问的令玄,此刻已经哑然无言。他的那点醉意,现在也早已没有了。
他知道,这些事情被月因因说得简单,可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令玄本以为她说完这些心情会很低落,想着该怎么打破沉默。
可没想到,月因因与他对视,一改话锋:
“所以,令玄,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同情你?”她自己的人生尚且如此,若说同情,她才更应该被同情才是。她先前那样做,完全是因为看见令玄她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好像都身负重任,有各自的使命,看起来光鲜亮丽,可这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看起来地位尊崇,可实际上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连常人最普通的那点自由都无法拥有。
月因因虽然比令玄年纪轻,但这些年的经历早已将她打磨成一个大人模样。反观令玄,虽说他的路必定也不好走,但毕竟在此之前,在他的眼中心中,他所看到的世界比月因因看到的美好得多。是以,现在一时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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