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要给女奴们做衣裳的事情很快在薛府传了起来,这些小丫头们高兴的什么似的,都说少夫人下了吩咐,必定是用好料子做的,就更要用好首饰配,一时间两市的铺子里,到处都是薛府丫头的身影。

    曹管事也联系了成衣铺子里的裁缝,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身边还带着个五六岁的细伢子,进了这偌大的薛府像是进了迷宫,跟着平怜走的晕头转向的,平怜好笑道:“师傅怎么了?”

    老裁缝摇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说自己没进过这么好的宅子,盯了半辈子针线的眼睛终于是花了。

    平怜哈哈一笑,看了一眼那个怯生生躲在阿爷身后的孩子,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孩子这才说道:“我叫蔡满,五岁了。”

    “倒是和五少爷一样的年纪。”平怜道。

    “摔打惯了的娃儿,怎么和府上的少爷比,哥儿快别说了。”老裁缝道。

    平怜带着这对爷孙到了花都院前,老裁缝愣了,这不是一片桦树林吗?哪儿里有房子?左右看了看,回头道:“哥儿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没有。”

    平怜引着他们往里走,大约一刻钟后,露出汀兰水榭来,老裁缝不由得张了张嘴,活了几十年,第一次看到这水上的木楼。

    “您今儿来了,可是不少的活呢,就先给花都院的丫头量了吧,等下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平怜转头,“听说您晾衣不用尺?”

    “也是用的。”

    老裁缝从怀里掏出一根包了浆的尺子来,很短,称只要用这把尺放在人的手心里,便知道该做多大的衣裳了。

    “那我今日可是要开眼了。”

    平怜笑着叫小寒去传话,不多时让老裁缝进去,他走在桥上哆哆嗦嗦的,倒是蔡满左看右看,老裁缝生怕孙子冲撞,紧紧的拽在身后。

    进了一楼,迎面见到一女子,纤柔之态,仿佛画中娘子,眉眼秀然,一对黝黑的眼珠清新透彻,蔡满呆了呆,老裁缝更是看都不敢看,跪了下来:“给少夫人请安,少夫人康安。”

    林照卷起书本,让小寒扶起来,说道:“老人家客气了,让你走了这么多的路。”

    老裁缝忙说不敢,也不愿意耽搁时间,林照让小寒将人都叫来,老裁缝则拿出那柄尺子,又从怀里掏出个册子和细炭,让丫头们轮流将尺子放在掌心,在册子上飞快的记录着。

    芒种等人只觉得好玩儿,还没见过这么量衣服的呢,量完了,芒种拿了个橘子给蔡满,小孩子忙不迭的接过,却没吃,爱惜的揣在怀里,芒种见这可怜样儿,又多给了他几个。

    看着蔡满瘦瘦小小的,再想起那胖的浑圆的薛永,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平怜,你带着他去吧。”林照道。

    平怜应声,瞥眼门口一人,愣了愣:“小良?”

    林照闻言回头。

    小良捧着个账本子,在门口踟蹰,往里看了看,芒种问道:“你来做什么?”接过账本子,“这是康妈子让你送来的?”

    “是,淑儿姐姐不在,康妈子让奴送来。”小良道。

    林照打量着她,这孩子身量太过瘦小,看上去年纪也对,只是……这张脸却不对劲,不是买来的那个,林照极慢的眨了下眼睛,一点寒芒在心尖儿缓缓掠过,说道:“你既然来了,就先给她量了吧。”

    小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被塞了把尺子,老裁缝记了,被平怜带着走了,林照接过账本,说自己看过还有事吩咐康妈子,让小良等着。

    小寒顺势塞给小良一个橘子,让她扒了。

    “我……我不吃。”

    芒种斜睨着这孩子,又看了眼林照,见她抬了抬下巴,便机灵的拿了一盘肉脯放过去:“吃这个吧。”

    小良见到肉脯,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连忙摆手。

    小寒奇怪,这肉脯平日里花都院的几个都抢着吃,小良不稀罕?不信邪的拿起一块递过去,小良忙捂住了嘴巴,芒种拦住小寒,说不吃算了。

    这些都被林照看在眼里,她坐在翘头案后看着账本子,一目十行,也没看进去什么,做样子的翻了翻页,说道:“这上头还有做法事要买的东西啊。”

    小良回头道:“是,法事摆坛。”

    林照又说,但语气古怪:“一场法事而已,哪里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真以为尼姑做的法事管用吗?尼姑会念经吗?”

    小寒听到这话,诧异的回头,这可不像是自家姑娘说出来的话。

    谁知芒种也在旁边掺言:“就是,保不齐就是来骗钱的,连姨娘没了孩子脑子也不灵光了,这个缪清师太自身都难保呢,还普度众生。”

    小良闻言,脸上有些憋红,忍不住道:“尼姑会念经,念的和善缘寺的和尚们一样好,大陈国可就一个菩提庙。”

    “那你会念经吗?”

    林照蓦然问。

    小良一怔,嘴唇抽搐两下,摇了摇头。

    “可你倒是长了个尼姑样儿。”林照看着她。

    小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稍微呼了口气,道:“少夫人别取笑了。”

    林照淡淡一笑,将账本子递过去:“告诉康妈子,就按照我和她说的做,这账本子我看了,再添些也不要紧的。”

    小良松口气,接过账本子走了。

    芒种皱眉:“夫人,您瞧。”

    “多半没错。”林照道。

    小寒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平溪却回来了,进了楼来,对林照道:“少夫人,奴去打听了,人没送回牙所。”

    “还活着吗?”

    林照问。

    平溪点了点头:“那孩子还活着,不过……”有些无奈,“又给转手卖了,好像是进了妓馆,奴明日再去衙门打听打听,若是真的,只怕已经过了身契了,再往出买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只怕是钱不到位。”林照思忖着,这一遭接着一遭的来,当日若不是平怜多疑,还真觉察不到这一处,“若真是进了妓馆,那就和鸨母商量,多少钱就要把那孩子买回来。”

    平溪冷面点头,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小良了,低声道:“那这个孩子?”

    林照想了想,抬头道:“先别管,你盯着曹管事那头,别让他看出来什么,剩下的,我会吩咐平怜,你且等着吧。”

    平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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