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技再好也不能这样乱来啊!”
“是因为情况紧急, 所以才……”
“情况紧急,你报警啊!警方帮你疏通道路不是更加安全么!”
……
从门缝挤出来的怒吼声十分具有威慑力,路过的警员们纷纷打了个寒颤。
“喂喂——这是怎么了?”制服笔挺的警员小哥溜进对门的办公室里, 一副“有什么瓜快点告诉我”的表情。
办公室里的警员们纷纷打趣道:“竹山, 你又在工作时间聊八卦,小心被三津警部抓住。”
“啊哈哈哈……”竹山手里拿着警帽,趴在格子间的隔板上,嬉笑道:“现在是中途休息时间!”
所以可以听八卦,你们快点说!!
正在打印资料的女警理了理手中的档案,将档案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还能有什么,就是前不久那件事呀!”
见对方苦思冥想, 女警好心提醒道:“差一点被记者登报发表的那个。”
竹山恍然大悟, “宫本, 你说的是在闹市飙车的奔驰车车主啊?!”
宫本由美点点头, 竹山非常兴奋, 说:“他今天过来取车么?他是不是职业赛车手啊?我的天,闹市飙车还漂移,我看了监控, 那个漂移入弯简直绝了!”
他喋喋不休地抒发自己的激动之情,突然发现宫本由美在拼命冲他眨眼睛。
竹山浑身一僵, 立马改口:“但是,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值得倡导的吗, 完全不把自己和乘客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 要狠狠批评教育才行!”
他一边说着, 一边自然地转过身, 假装惊讶道:“三津警部, 您也在啊!”
三津警部是个中年男人,他黑着脸,抱胸站在门口,瞪着竹山:“竹山,你又在上班时间说闲话?!”
“没有没有,就是路过,随便聊聊。”竹山讪笑道,“三津警部,我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你看我信么?给我站住,等会儿再教训你这小子。”三津警部没好气地说完,有转头喊了宫本一声,
“到!”宫本由美唰地一下立正站着,脸色有些发苦,以为自己也被竹山连累了。
三津警部说:“你带宫野君去领回他的车。”
由美一愣,随后大喜:“诶?啊,好、好的!”
太好了,不是要骂我!
三津警部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年轻人。
那人身形颀长,红发在灯光下仿佛熠熠生辉,身着砂色风衣,内搭黑色衬衫。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没有扣上,领子向两侧微微敞开,可以看见锁骨。
他下巴处有未剃干净的胡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板着一张脸本应给人距离感,但他的灰蓝色的眼睛太过澄澈,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宫野君,你跟着由美去取车吧,然后就可以走了。记住,下次不能再冲动了啊。不然就算警视再替你说话也没用!”
最后那句话,三津警部是压低了嗓音,在织田作之助耳边说的。
织田作之助已经被训了半个多小时,灵魂都快飘出东京了。听到“可以走了”四个字,如蒙大赦,连忙飞快点头。
生怕对方反悔,又把他抓回办公室训话。
三津警部都被气笑了,挥了挥手叫他快走。
宫本由美笑着对织田作说:“宫野君,请您跟我来吧。”
织田作之助快步跟上。
由美好奇地问道:“我是宫本由美,您怎么称呼?”
织田作之助淡定答道:“我是宫野作之助,初次见面,您好。”
是的,自从在明美家附近的小镇意外有了假名后,织田作干脆就将他用到底。他甚至抽空去了趟黑市,给自己办了一套假的身份证明。
像这种不得不暴露姓名的公开场合,他就可以用假名!
无论是进出警局,还是被动上社会新闻,亦或者需要向陌生人介绍自己,他都毫无顾忌了。
毕竟,你们要找的是宫野作之助,关我织田作之助什么事呢?:d
宫本由美在前面带路,织田作之助跟着她绕过一个个办公室。
“违规被拖走的车集中放在另一边,走另一个门更近一些。”由美解释道。
织田作理解地点点头,只是走着走着,他看着前面那个走廊,越看越熟悉。
他脸色一僵,抱着一丝希望问:“宫本桑,这里是属于哪个部门?”
由美回头,说:“应该是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吧,怎么啦?”
“没事。”织田作之助摇摇头,悄悄加快了脚步。
时运不济,他刚走快两步,身侧一个办公室的大门被砰地打开。
“要喝什么,不说我走了啊。”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率先传入织田作的耳里,他还没来得及挡脸,对方就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跟他撞了个正着。
卷毛警官跟他双目交接,互相对视。
对方一挑眉,微微启唇。
不能被他叫出真名啊!
织田作之助打断道:“松田,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松田阵平无语,“这是警局,我是警察,我不在这那我在哪?”
“倒是你,怎么又在警局看到你啊?”松田阵平叹气,“你又做什么了,一拳揍翻抢劫犯?捡到了钱包?别告诉我是遇到了凶杀案。”
织田作之助:“……”都不是。
“宫野先生是因为超速驾驶,又找不到车主,交通部的同事就把他的车拖回来了,现在来‘保释’他的车。”宫本由美说完,好奇地问:“抢劫、凶杀?宫野先生经常因为这种事进警局么。”
由美不知内情,同情地看着织田作。
“宫野……织田,你改姓了?”松田阵平一愣。
织田作之助咳了一声,说:“嗯,换了个姓氏。”
松田阵平上下打量他,嘴角勾起,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你结婚入赘了?”
织田作之助:??!!
“不是啊!!”
织田作废了好大劲,才跟松田阵平解释清楚,自己没有结婚,更没有入赘,换姓氏是为了在外方便行事。
“那我叫你织田还是宫野啊?”松田阵平也就是调侃一下,很快理解了他的做法。
毕竟[织田作之助]实在太有名气了,并不是说不能跟名人同名同姓,只是确实会引起很多误会。每次自我介绍,都要多费口舌。
织田作之助说:“都可以。”
——因为两个名字都有效。
他没告诉松田,无论是[织田作之助]还是[宫野作之助],他都有对应的身份证明,并且保证有效。
松田阵平耸耸肩:“那还是叫你织田吧,习惯了。”
织田作之助没意见。
“我请办公室的人喝咖啡,你既然来了,一起吧?”松田阵平说。
“好。”织田作探头看了看,没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找萩?他今天出外勤,不在办公室。”松田阵平接过同事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要喝的饮品,头痛道:“你们这帮家伙,还真不客气啊。”
同事笑嘻嘻地说:“谢谢你啦,松田。”
松田阵平嫌弃地挥挥手,同事也不恼,哼着歌回自己座位。
“走吧,我们先去‘保释’你的车。”松田阵平用上了由美调侃织田作的词汇,痞痞一笑,“顺便在路上跟我说说,你这回又多了什么光辉事迹。”
……
织田作之助将车停在停车点,陪松田阵平去买咖啡。
“你还真敢啊,这速度,只要稍微一失手,立刻车毁人亡。”松田阵平严厉斥责道,“帮人是好事,但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安全?”
织田作之助自知理亏,不敢回嘴,只弱弱回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松田阵平瞪他一眼:“你第一次跳车之后,你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我车技真的很好……”
松田阵平语气非常郑重地说:“无论多厉害,都不能过度自信。像你这次,没翻车还好,如果失手了呢,你自己没事,车上的两个小姑娘就不会受伤么?”
织田作之助沉默。
“学会照顾好自己啊。”松田阵平将一杯咖啡塞到他手里,挥挥手,“我先走了。”
“我帮你提一点?”
“又不重,走了。”松田阵平潇洒转身,快步离开。
织田作之助回到车里,脑中又浮现松田阵平那句话。
[照顾好自己]
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
对于冒用宫野家的姓氏这一点,织田作以非常郑重的姿态询问过宫野明美,在征得对方同意后,才去办的假证。
当时,明美十分不解:“我以为我在向邻居介绍你是我表弟时,就已经同意了。”
“……那不一样。”织田作之助说:“这是小范围的,好糊弄。如果我正式办了身份证明,哪怕只是假的,我跟宫野家会彻底联系在一起。我如果出了事,你们也逃不掉组织的问责。”
明美很淡定:“出事了,你会逃跑不管我们么?”
织田作之助皱眉:“是我拖累了你们,本来就应该我顶上,怎么能逃跑。”
“既然如此,没什么好怕的。”
织田作之助迟疑,低声道:“我曾经发誓保护我的孩子,但他们还是死去了。我没有信心……”
“你还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几个孩子?”明美先是讶异,随后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是因病去世的么?”
“五个。收养的,他们都是孤儿。”织田作之助已经能够很平静地向别人提起这件事了,“是敌人找上门,除了孩子,死去的还有一位朋友。”
明美哑然,拍了拍他的手臂,“节哀。”
织田作之助脸色很平静,他还没有学会接受鲜血淋漓的过去,但早已习惯心上的隐痛。
明美说:“所以你担心旧事复发,敌人上门杀死我和志保?”
“是。”
“我和志保是大人,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你不能杞人忧天。”明美温和地说,“志保信你,我也是。”
织田作:“雪莉还不知道这件事,她不一定会同意。”
明美顿时笑了,见红发男人一脸茫然,才解释道:“我是她姐姐,我最了解她。志保愿意把我的安危交给你,就已经开始信任你了。”
“你确实要慎重考虑。”明美坦然道,“你也知道我和志保的情况,你牵扯进来,反而是我们会拖你后腿。”
织田作之助很不赞同这句话,反驳道:“怎么能用‘拖后腿’这种词汇?保护你们,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啊。”
胡说八道!
“你是警察?”明美生气了,呵斥道,“除了警察,任何一个人都不需要对陌生人的生命担责。”
“我们不是陌生人。”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答应雪莉保护你,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
“错!”明美冷声道,“再想。”
织田作之助看着明美,呆毛垂了下来,23岁的青年,活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明美叹了口气,提示他:“孩子们如果问你,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会怎么说?”
织田作之助沉默半响,说:“我会说,我们是一家人。”
风轻轻拂过,明美的鬓发扬起,她上前一步,像拥抱一个孩子一样,将高高大大的青年抱进怀里。她的手心贴着织田作的背,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不同于明美一不小心掉落在织田作手臂上的泪珠,那体温是如此炽热温暖。
——就像作之助一般,总是面无表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明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我也会这么告诉你,我们是一家人。”
织田作之助已经数不清自己独自过了多少个年头,直到自己从战场上把一个又一个孩子抱回家,他才短暂算是拥有了一个家。
老板一下下搅拌着锅里的咖喱,香味慢慢飘远,从二楼窗户钻入。孩子们闻道香味,肚子接连发出咕噜声,于是跳起来抓着他的衣角,将他拽入温暖的人间。
午夜梦回,这样美好的画面却总是破碎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而现在。
织田作之助为了虚无缥缈、梦幻般的美好未来踏上异界的土地,如野狗般来回奔波、漂泊无根。
他高高悬在空中的心突然落在了实地上,落在一片温暖的土壤中。
织田作之助弓着腰,将额头抵在明美的肩膀上,闭上眼。
明美看不见他微红的眼眶,笑着抖了抖肩膀,说:“你觉得呢,作之助。”
织田作低声道:“……嗯。”
明美笑道:“以后就是我的弟弟啦。”
织田作之助身体一僵,抬头,皱眉:“我才是哥哥。”
“你自己说的,你23岁。”明美松开手,双手抱胸,幸灾乐祸,“我比你大两岁。”
织田作之助:“……”
明美:“叫一声姐听听。”
织田作之助:“……”
——不可能叫的,他心理年龄不止23!他还是五个孩子的爹!
明美挑眉:“嗯?今晚做辣咖喱。”
织田作之助屈服了:“……明美姐。”
“这还差不多。”明美非常满意。
明美温温柔柔地笑着对他说:“作之助,无论何时,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身上的万千责任,都不是压迫你的理由。”
“多爱自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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