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逐渐深了。
织田作之助回到港口fia总部时, 遇到了中岛敦。
白发少年依旧身着契合身份的黑色外套,神色匆匆地从电梯出来,看见织田作后, 顿时眼睛一亮。
“敦。”织田作之助率先打招呼。
中岛敦迈开腿,沿途的fia连忙恭敬地向他行礼,给他让开一条路。中岛礼貌地一一点头回应,才快步走进织田作。
“织田先生!”中岛敦腼腆地笑了笑,“您回来的正是时候, 首领刚刚还在找您呢。”
“太宰找我吗?我知道了。”织田作之助应下后, 关切地问:“敦,这么着急, 是要出任务么。吃过晚饭了吗?”
少年愣了愣, 心中一暖,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将自己的脸藏在衣领下。“是, 已经用过了, 谢谢您的关心。首领暂时没有交代任务,我是要回宿舍休息的。”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鼻尖微动, 从少年身上嗅到血腥味。像是来自敌人残留在衣物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又像是伤口不曾痊愈,往外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问:“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吗?血腥味很重。”
中岛敦先是茫然地嗯了一声,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嗫嚅道:“嗯……嗯,只是小伤, 不值一提的。”
“要照顾好自己啊, 自己能上药吗?需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中岛敦连忙拒绝, 支支吾吾地告辞:“织田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他走了两步,又猛地折返,诚挚地说:“也请您多保重身体。”
说完便一鞠躬,火烧眉毛一般逃走了,完全没有外人面前“白色死神”的威风和气势。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目送少年跑远,才收回视线,低声感慨道:“是个好孩子呢。”
能够从底层直通首领办公室的电梯只有一台,能够乘坐它面见首领的人寥寥无几,以至于至今没有任何有关太宰治真容的照片流露在外,甚至港口fia上下很多人都不知道首领的名字。
异能力防不胜防,这也不失为一种保护。
守在电梯前的人看见织田作之助,上前替他刷开电梯的门。“织田先生,首领在等您。”
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跨进电梯,站定。
金属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上升。等抵达后,对着持枪的壮汉自报身份和目的,再穿过守卫森严的长廊,最后才在首领办公室恢弘大气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织田先生。”
一左一右守在两侧,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向他弯腰行礼,一人一边拉开了大门。
在这短短几秒内,织田作之助突然想到:他在港口fia至今还是个黑户。
这些人用称呼他“织田先生”,不仅是因为太宰的态度和命令,更大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么一个外来人。
他不像中岛敦或中原中也,除了姓氏外还可以冠以“游击队长”或“中原干部”的头衔。他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职位,也不需要工作,每天就在总部白吃白喝。
住了这么多天,织田作之助唯一做过的“任务”就是监督太宰吃饭和睡觉。并且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成功率越来越低。
太宰到底想做什么呢?织田作猜不出来。
他看着一片昏暗死寂的房间,没有丝毫停顿,非常自然地走进黑暗中。
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合拢,织田作之助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似水。“太宰,不开灯吗?”
端坐在桌后的首领看着他,眸光复杂。
“……不开。”
“为什么
?”
太宰治顿了顿,说:“找不到遥控器了。”
但遥控器明明就在他的右手边十厘米不到距离,触手可及。他却固执地不愿挪动自己的手,甚至鸢瞳不曾往下看它一眼,只当那是一团空气。
织田作之助走到桌前,探身拿起遥控,“滴滴”几下,房间霎时灯火通明,亮堂堂的,就连阴影也无所遁形。
太宰治没有如同前两次一样发出吸血鬼见到太阳的惨叫,而是静静地看着红发男人一连串的动作。
哪怕室内亮到宛若白昼,光束却没能透过鸢瞳照进他的心里。太宰治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他不想笑,是身体条件反射地牵动他的肌肉做出来的,也可能是他完全不知道此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因此只好“笑”。
就像一副面具,戴久了是取不下来的。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首领的书桌都藏着什么机密,他也不好去动,就把银白色的遥控器放回原位。
负责操控首领室灯光和挡光窗户升降的遥控器,与一沓fia各项事务的报告书肩并肩摆放在一起,织田作之助还提醒道:“遥控放着了,不要忘记。”
太宰治抿了抿唇,理不直气也壮:“是它离我太远了,我才没有看见的。”
织田作之助没有揭穿他,淡淡“嗯”了一声,又说:“所以要亮一点,才方便。”
“没光我也看得见。”太宰治说。
织田作之助劝道:“……但你会近视,你也想像安吾一样戴眼镜吗?”
“才不要!”太宰治脱口而出,“安吾可是‘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就不用起床’的社畜诶,戴眼镜不是正常的吗?”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顿时一变,神情有些紧绷。
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察觉,实话实话:“可是我觉得你的工作量不比安吾少,甚至比安吾还(社畜)……”
——还好,织田作没有发现自己说漏嘴。
“我听不见听不见……”太宰治心里一松,迅速打断,像个jk少女一样趴在桌上捂着耳朵撒娇。
这模样让其他人看到怕是会大跌眼镜,织田作之助却感觉良好。
不过,太宰撒娇的动作为什么这么僵硬啊?是因为办公坐太久的缘故么。
织田作之助很不解。
“对了,织田作,你的任务最近有进展吗?”太宰治突然问。
织田作之助摇头:“没有,自从来到这里后,我还没有做过任务。”
年轻的首领沉吟片刻,笑吟吟地说:“织田作一定也想家了,事不宜迟,我们开始收集点数吧。”
那些鲜活的情绪潮水般褪去,假面再一次回归。
织田作之助定定地看着他。
“好,要怎么做。”
太宰治:“首先,把你的系统叫出来。”
啊?系统住在他的识海里,这怎么叫。
织田作之助还在茫然的时候,空中突然浮现点点荧光,光芒迅速向中间聚拢,系统猫猫从半空中骤然闪现,轻盈地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桌上的文件堆上。
白毛猫猫蹲坐着,仰起猫猫头,像是在和太宰对视。
……对视?
太宰已经没有绑定系统了,也能看见它么。
“呀,这不是2048吗?”太宰治扬起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好久不见了啊。”
被叫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编号,系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秒破功。
[织田作,救命——他在威胁我,一定是在威胁我吧?!]系统一个虎扑,撞进织田作的怀里。
织田作之助接住猫猫,疑惑问道:“太宰,你看得到系统?”
太宰治似笑非笑:“嗯哼,怎么说我也是它的前宿主嘛
。”
“留给我的攻略……”织田作之助又提起了这回事。
躲不过去了,太宰治叹气道:“是我写的啦。”
“你怎么会知道我未来会发生的事?”织田作之助问,“我们甚至身处两个平行世界。”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秘密,是秘密哦。”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织田作率先妥协。
“好吧,既然是秘密,那也没办法。”
太宰治:“至于一亿点数,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来,第一步,织田作,把系统抓稳。”
青年伸出手探向白猫的爪爪,织田作之助下意识按他说的做了。
系统疯狂挣扎,在空中胡乱打拳,喵呜乱叫。[你要干嘛?!我的太宰治ptsd犯了,你不要过来啊!!]
“握手而已,你怕什么。”太宰治不满,“又不会宰了你。”
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猫猫的两只爪爪。霎时,一阵刺目的光芒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亮起,织田作之助不得不侧过头,微眯双眼。
等一切平息,太宰治才慢悠悠地缩回手,而织田作怀里的白猫已经再度变成了一黑一白的奶牛猫猫。
[我就知道。可恶,我好不容易染白的!]系统怒道。
“这是……”织田作茫然,
“是和系统重新链接的仪式啦。”太宰治说,“毕竟我和系统还没有完全解除绑定。”
与系统重新绑定后,太宰治就能看到织田作之助的部分系统面板,至少帮他接取任务是没问题的。
太宰治欢快地拍了一下手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织田作可以回去了哦,明天再来。首领现在要开始工作了哦!”
织田作之助好奇问道:“四千五百万,太宰,大概需要多久啊?”
“一星期就足够了。”太宰治轻松地说。
织田作之助以为太宰治在说笑,结果真的是一星期!
他被太宰治带在身边处理了一周的港口fia事务,在此期间太宰发布的大部分任务都是经由他的手发下去的,署名也写的他的名字。
让织田作意外的是,其中没有一个是诸如“剿灭”“暗杀”等需要夺人性命的任务。
太宰治无奈道:“系统规则总有些地方是死的,变通不了。我也不想这么高调,不过……”
本来还想慢慢来的,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织田作之助还被太宰时不时带着往审讯室走几圈。他会进去审问犯人,台词都是太宰提前给好的,织田作按着顺序背出来就好。除了被要求戴着一个面具或面罩,太宰就差把积分掰碎了喂给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实在不知道积分疯涨的原因,他自我感觉都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台词,也没有严刑逼供。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的”,就让等待审讯的fia们感动得流泪满面。
七尺壮汉跪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试图抱自己大腿的场面实在让人汗颜,是连织田作之助都会狂退好几步的程度。
总部的fia已经不再传他是首领的贵客了,现在该传他是首领的下任接班人。
离谱一点的,还有人暗地里传“织田先生是首领的爹”这种让中原中也听见后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鬼话。
要问为什么。
因为有某位匿名人士曾经听见首领因为不肯吃饭,被织田先生端着碗在办公室里追着跑。
什么“太宰,这是最后一口了,小孩子不能不吃饭会长不高”、“你和咲乐好像啊,我也这么养过她”之类的话,知情但匿名的某位小老虎表示他是绝对不会出卖太宰先生的,他什么也没听见!!
总之。
织田作之助在港口fia的地位火箭式上升,谁遇见他敢不恭敬地叫一声:“织田先生。”
也只能称为“先生”。他在港口fia始终没有任何职位,生物信息也被严密地保护起来。能够靠人脸认出他的人只限于总部——而能够长期待在总部的,都是太宰筛过后留下来对港口fia忠心耿耿的人。
织田作之助被太宰治放在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他既可以留在港口fia,也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太宰治想要的远远不限于此。
他既想要帮织田作之助完成心愿,送他回家,又想要护住[织田]在武侦的平静日常不被打乱。
太宰治有多贪心就有多胆小。
这所有的用心良苦和呕心沥血的经营,他统统闭口不言。
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为了守护这个织田作能安心写作的世界,为了让多一个织田作活下去,太宰治甘愿沉沦在黑暗中,任由淤泥逐渐没过口鼻。
他是自愿的。
织田作之助在审讯室见到了另一位干部——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穿着华丽的和服,挽着发髻,手执纸伞,安静地守在审讯室的门口。容貌昳丽,举止端庄,一举一动都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大和抚子。
直到她从伞柄中拔出一把短剑,气质顿时一变。
尾崎红叶没有用异能力,因为她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试探。
织田作之助踏出审讯室时,倏地扭头后跳,一道剑光从他的面前擦过,最后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几根被斩断的红发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
织田作之助眉头紧锁,问道:“你是谁?”
“妾身是尾崎红叶,干部之一。”尾崎红叶将剑入鞘,举止有度地行了一礼,“是妾身失礼了,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没有急于追责,察觉尾崎红叶不再有杀气后便收起了枪,平静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妾身不过是对织田先生感到好奇,特意来看一看您罢了。”
“我?”织田作之助淡声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尾崎红叶垂眸,侧身让开了道路。
“因为担心一个孩子,所以才冒昧前来。如今一看,我已经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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