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瑾和霍一鸣接到老贝的通知一同过去。

    霍一鸣将车子开进一处公共停车场停好,两人刚下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两声喇叭响。

    他们循声望去,看到老贝从一辆路虎的车窗里探出小半边身挥挥手,又用拇指向后座指指。两人便走过去,上了他的车。

    老贝将车窗都关严实,一边将车子开出去一边说:“肇事司机那边,我派人去瞧过了,看上去他们的确生活好过不少。他孩子成绩挺好,还很有美术天赋,现在上着辅导班。前头七八年那司机的妈病着,直到前年年尾才过世,但也让他们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他老板几十万的外债。”

    霍一鸣听得嗤笑一声:“他老板借他那么多钱,这坑早挖下了吧。有朝一日需要刀了,他就必须得是那把刀。”

    老贝接着往下说:“情况我已经传过去了,但是现在年底,哪哪都忙,估计得等一段时间。”

    林瑾问:“城中村那边什么情况?”

    要从肇事司机查到霍简霆,中间还隔着运输公司那一层。如果能从商弘骏这边查到霍简霆有极大作案动机,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老贝:“那个地址是一间出租屋,我找到了房东,套出商弘骏已经跟她租了两年房,房租一年一结。现在第二年租期快到了,她联系不上商弘骏,正准备到了期就去收回来。我装成商弘骏表弟,说是来给表哥拿东西,钥匙我问房东要了,一会儿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霍一鸣奇道:“商弘骏和霍简霆到底有什么过节,能让霍简霆恨到布这么个局杀他?”

    林瑾摇下头:“从我在林氏内部了解到的情况,商弘骏倒向了李家,但两边虽有龃龉,表面上也只是在工作上的分歧。可霍简霆如此处心积虑地除掉他,肯定是有什么致命把柄被他捏住了。”

    商弘骏既然感觉到危机而寄出那封信,应该也和那个把柄有关。积极地说,这样可以震慑霍简霆保住自己的命,消极地说,就算自己死了也有人能为自己报仇。

    老贝开着车进到城中村,又领着两人找到那间房。

    房间在一栋位于村子深处的小楼一楼。四周的小楼都离得很近,又比这栋楼高,所以即使是大白天,一楼这位置都显得很阴暗。

    老贝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先开着门透了好一会儿气。商弘骏去年刚续租不久就出了事,这房间都闷了一年没打开过。

    林瑾和霍一鸣探头看看,发现里面暗得几乎看不清模样,只能隐约看出东西很乱。

    估摸差不多了,老贝当先走进去,还顺手合上门边电闸又拉了下灯。不过,灯不出所料地没亮——一年没交过电费,电早就被断了。

    老贝打开手电筒晃晃,先走去拉开窗帘,又推开窗。林瑾和霍一鸣进屋关上门,就着窗口的微光打量整间房。

    房间不算多大,也就二十个平方,完完全全的单间。角落装有一体式卫生间,天花板上吊着个灯泡,房间中央摆着张一米八的床,床头上方装有空调,床边一张小桌子,这就是全部家电。

    现在桌子倒在地上,三个抽屉全被抽出来扔在旁边,一些纸巾香烟酒瓶之类的零碎东西散落一地。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都在地上,床单还被掀起一半。

    老贝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嘀咕:“看着和廉价宾馆似的。”

    屋里东西少,他一会儿就翻完一遍,连纸巾和烟盒都掏了,也没什么发现。

    霍一鸣看着那个白酒酒瓶:“商弘骏应该是在这里待了半小时,喝下这瓶酒,再出去开车离开。”

    老贝耸耸肩:“结案那么久,人早烧成灰埋了,想验也验不了。”

    林瑾在屋里踱着步,突然面对墙壁停下,扭头问老贝:“有工具吗?我想拆一下插座盒。”

    老贝掏出把小镙丝批:“我来吧。”

    他蹲着拆,霍一鸣和林瑾一左一右拿着手机给他打光。房间里只有两个插座,一会儿就给他轻松地卸下来,不过依然没发现异样。

    林瑾站起身,又抬头将手电光照向灯泡,片刻之后转向空调。

    “空调还有一个插座。”

    老贝跟着抬头看看,走过去扯开床单,脱了鞋踩上床垫,举手拔掉空调插头。

    他一边拆一边道:“这个可能真的有问题,专配给空调的插座竟然用个五孔的。”

    没过多久老贝就吹了声口哨:“发现针孔摄像头。镜头这角度,应该能把屋里拍全了。还另带个麦,挺高级嘛。”

    林瑾:“拿卡就行。”

    老贝先用手机细致地拍下视频,才取出tf卡装进一个小塑封袋里,跳下床递给林瑾。

    林瑾接过来收好。

    三人再次仔细检查过房间,确认没有其他收获才离开。

    老贝开着车将林瑾和霍一鸣带回那个停车场,停好车却先没开门锁,转回身问:“现在怎样?”

    林瑾也没让他失望,回道:“上你那里看。”

    老贝笑笑,领着两人回到甜品店楼上的调查社。

    林瑾和霍一鸣搬过两张椅子,一块坐到他办公桌后,方便看电脑屏幕。

    老贝开了机,翻出个读卡器插好tf卡,再接进电脑中。他拉过鼠标一点,就看到卡里全是视频文件,时间间隔都有一周以上,最后一个正是商弘骏出事当天,符合他在城中村待的时间段。

    不过老贝没着急去点那个,而是随手点开第一个。

    视频一开始就是站在屋里的商弘骏,拍得挺清楚,应该是在他进屋合上电闸后才开始录的。

    老贝拖动进度条,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女的来了,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抱在一起。老贝眼明手快地关掉声音,又继续拖进度条。整个视频的大部分内容都没有意义,最后两人洗过澡分别离开。

    老贝又依次点开下面的视频,动作利落地快速拖动过去。视频内容都大同小异。

    霍一鸣问:“是同一个女人吗?”

    老贝很有经验地道:“看骨相是同一个。肯定是双出轨,才会专门在城中村租个房间偷情。”

    快速过掉前面的视频,他终于点开了最后一个。

    这次先出现的是四个年轻人,全穿着破洞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看就是小混混。绿毛那个像是领头的,别人都站着,就他一人翘着腿坐在床上嚼口香糖。

    老贝放开声音,尽管有些含糊,但还能听得出来说的是什么。可惜他们聊的话题不是女人就是游戏,没什么有用信息。

    十几分钟后,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有两个人立刻跑到门边候着。门刚打开,那两人就一同向外伸手,直接拉进一个人再关上门。

    商弘骏双手被拽着,脸上全是震惊:“你们……是霍……是怎么进来的?!”

    绿毛哈哈一笑:“找你姘头拿的钥匙啊。这露水夫妻果然是不行,我们只不过拿她孩子吓吓她,她就听话地把你约出来了。”

    商弘骏腿软得直往下滑,两旁拽着他那两人手一松,他就靠门滑坐在了地上。

    绿毛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拍拍他的脸:“姓商的,你敲了人家大少爷那么多钱,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事?”

    老贝跟着呵了一声:“还敲诈了,商弘骏挺够胆。”

    商弘骏硬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可惜,声音颤抖得和承认无异。

    绿毛:“哦,不知道啊。没关系,我们帮你醒醒脑子,相信你就能记起来。”

    他站起身退开,冲身后的人摆摆手。那人随手提起桌上一瓶酒,一边走上前一边拧开盖子,接着就捏住商弘骏下巴抬起他的头,把瓶口塞进他嘴里猛灌。

    商弘骏被灌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大半瓶酒倒下去有一半都从他嘴边流出来。

    绿毛伸脚踢踢他:“想起来了吗?”

    商弘骏在地上缩成一团,边咳边断断续续地道:“赶紧放我走……不然到了时间……邮件自动发出去……霍简霆就完了……”

    绿毛轻蔑地哼哼:“就你那三封定时邮件?我们早给删除了。而且,要不是黑进你手机和电脑,我们能知道你姘头是谁?”

    商弘骏猛地抬头,满脸惊恐地看着绿毛。不过,他很快又脸色一变,爬上前抱住绿毛的腿,哀求道:“我给你钱!霍简霆给了我多少我都给你!放过我吧!东西你们都删了,他也没了危险!只要你们放我走,我马上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绿毛垂头看着他:“还挺识时务。你手上没有备份了?”

    商弘骏疯狂摇头:“没了!我发誓!真的没了!”

    绿毛嫌弃地抽出腿,对其中一人道:“给他账号,让他转钱。”

    商弘骏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对着那人给的账号转账。那人该是确认过钱到账,对绿毛点点头。

    绿毛又对另一人使个眼色。这人一把抢过商弘骏的手机摔在地上,再掏出个锤子砸几下,确保它完全损坏,才再塞进商弘骏口袋里。

    商弘骏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地恳求绿毛让他走。

    绿毛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既然商先生这么懂事,这次就让你走吧。哦对了,好酒别浪费,让商先生喝完了再走。”

    另外三人嘻嘻哈哈地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全给商弘骏灌下去,才打开门。

    商弘骏这时大概是酒意上了头,原本苍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一见门打开就拼命站起身,头都不回地踉踉跄跄往外跑。

    屋里四人笑了一阵,三个小混混又在绿毛的示意下擦干净酒瓶,将屋里弄得乱七糟八,才拉下电闸。

    视频到这里结束。

    老贝摸着下巴道:“商弘骏手上肯定有备份,但他藏在哪里……”

    林瑾突然说:“可以让我用一下电脑吗?”

    老贝在地上一踢,连人带椅子滑到一边,比了个请的手势。林瑾将椅子移过去,接手键盘开始操作。

    没过多久,tf卡里出现了一个隐藏视频文件。老贝见此,又吹了声口哨。

    林瑾点击那个视频,屏幕上弹出个要输密码的窗口。

    没等他有动作,旁边的霍一鸣就默契地报出九个数字。林瑾输入进去,视频开始播放。

    那是一段用手机从远处拍摄的视频,画面有点摇晃。地点像是仓库,四周很暗,只有中央摆着两盏应急灯,有几个人正在忙活。

    画面开始拉近,虽然不算很清晰,但还是能看得出人脸。两个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人正是霍简霆和刚才那个绿毛,不过绿毛戴着棒球帽,头发几乎都塞在帽子里,只露出一点绿色。其他人正在揭开电视后盖往里塞东西,再恢复原样装进箱子,抬到一旁的小货车上。

    林瑾、霍一鸣和老贝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林瑾将声音拉到最大,再将视频往回拖,在像是呼吸声的气流声中勉强能分辨出霍简霆和绿毛的几句对话。

    绿毛:“明天我亲自跟车。车队那边没问题吧?还有过路文件什么的。”

    霍简霆:“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哪次出过问题。不过你这头绿毛可得遮严实。”

    绿毛:“我等下就染黑,哪可能在我这掉链子。”

    视频没拍多久,也就十几分钟,在那群人装完车时就结束了。

    霍一鸣看得面沉如水:“难怪霍简霆最近有钱收光瑞股份。他想方设法进林氏,恐怕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个。”

    林氏这样的大集团货物进出多,送货地点又覆盖全国,方便打掩护。万一有什么差错,林氏的混乱管理也方便他甩锅。

    林瑾点个头:“估计那家小运输公司也牵扯在内,老板才会积极配合除掉商弘骏。”

    老贝却是哼笑一声:“霍简霆完了。”

    ◇◆

    地下停车场里,霍简霆一边低声讲电话一边往自己的车位走。

    “去年给林佑投的那部电影,账已经平好,钱都干净了。项目运作我已经熟悉,今年可以投两到三部,也不用都给他,随你想捧谁……”

    走到自己车前的时候他刚好挂断电话,一边手将手机放进口袋,另一边手伸去开车门。

    但,就在这一刻,旁边几辆车突然打开门,七八个人飞快地从车里下来,一下就把他团团围住。

    霍简霆迅速扫视一圈:“你们……”

    这群人虽然穿着平常,却是个个目光锐利,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霍简霆。

    一个站在人圈外的中年人开口道:“霍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霍简霆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人,面色阴沉地看向对方:“警方抓人已经随便到连理由都不给了?逮捕令呢?”

    中年人笑笑:“不用紧张,麻烦你配合一下调查而已,到了局里你自然会知道理由。请上车。”

    霍简霆冷着一张脸,手在口袋里攒紧了手机,却也不得不上了对方的车。

    而在同一天,霍简霆的父母因涉嫌挪用公司资金,同样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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