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情舒展,  慕从云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所以你别放在心上。”

    “我都听师兄的。”沈弃弯着眉眼,露出乖巧的笑容。

    慕从云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和他一道去找肖观音。

    肖观音转着眼珠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那双略有些圆的杏仁眼里,先是疑惑,  接着又有几分恍然大悟。

    看来金师兄不太行,还是小师弟厉害。

    她从枯枝上跳下来,  背着手肃着容绕沈弃走了一圈,  满意地颔首道:“你比金师兄厉害。”

    沈弃微微眯起眼,  觉得她在挑衅。

    但慕从云就在眼前,他自是不好做什么小动作,因此只能有些局促不安地垂了头,下意识往慕从云身后躲了躲,  连声音都透着不安:“我没听懂小师姐的意思。”

    “就是夸你。”肖观音眨了眨眼,眉头微微皱起,神色疑惑又无辜:“为什么会听不懂?”

    沈弃:“……”

    他抬起眼眸,阴沉瞥了肖观音一眼。

    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夸人的话。

    但此时定然是不能再分辩的,他垂了眼,微微抿起下唇,  不好意思地躲到了慕从云身后去,  没有应声。

    倒是慕从云看着两人说话,心里颇为欣慰。将搜罗来的丹药都塞给了肖观音:“支援的人手不知何时能到,你先疗伤休息。换我与沈弃守着离火门。”

    肖观音接过,没有再揪着方才的话题继续,  她从一堆丹药里寻了疗伤功效的丹丸吞下,  到一边调息。

    慕从云则与沈弃在离火门前守着,  顺道教导沈弃如同聚集调动体内的灵力。

    自不再日日练剑之后,沈弃便改为练习引气入体、他天资不错,经慕从云指点几次之后,他已经能调动少许灵气,待他能自如吐纳灵气调用灵力之后,便能入脱凡壳境初期,正式踏入修行门槛。

    沈弃闭目打坐,佯装修炼,心里则琢磨着该如何保持修炼的进度。

    西境之人对秽元一无所知,他尽可以以秽元伪装灵力。但如何把握这个度却叫他感到了为难。

    他若是表现得笨一些,学得慢,师兄便会手把手教他。这样冷清的一个人,但做起老师来却是轻声细语耐性十足,不论沈弃犯了多少错,他总会温和地纠正。这种被纵容和偏爱的感觉难免叫人沉溺。

    若不是忽然又冒出来个天资出众的小师妹,沈弃倒是很乐意将这样戏码多上演几次的。

    他隐晦扫了另一边疗伤的肖观音一眼。

    刚才见面时他尚没认出对方的身份,但瞥见对方不经意露出的肢体上密密麻麻的五毒刺青后,他就想起了对方的来历。

    ——以奇诡蛊毒而名扬酆都城的“圣蛊观音”。

    “圣蛊观音”身量娇小,面若少女,武器是一对精巧的飞钹,据说以蛊毒炼制而成,凡被飞钹击中者,三日内必痛苦而亡。“圣蛊观音”扬名酆都城时,他尚为了寻护心麟在西境各处流浪,甚至几度冒险前往酆都,只是因为身体孱弱实力不济,行事格外谨慎小心,并没有机会见识到“圣蛊观音”真容。

    只是听旁人提起过几次,说若是见到个满身五毒刺青的娇小少女,务必要远远躲开,“圣蛊观音”浑身都是蛊毒,触之即死。

    当时不过当做奇闻一听,没想到如今竟然见到了本尊。

    沈弃看着肖观音手边的那对子母剑。

    没想到这一世“圣蛊观音”不用飞钹,该用剑了。

    疗伤的肖观音敏锐察觉到目光,迎着看回去,正与沈弃视线对上。

    她歪了下头:“看我做什么?”

    沈弃毫无被抓包的紧张感,顺势好奇道:“肖师姐怎么有两把剑?”

    肖观音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剑,扬了扬下巴,显出几分骄傲来:“我原先用一对飞钹,双手武器用惯了。”

    “飞钹?那为什么又改用了双剑?”

    肖观音目光转向慕从云,道:“大师兄用剑,我想同大师兄一样。”

    这答案叫沈弃不快。

    他眼眸微微眯了下,垂下眼睫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肖观音见他不说话,将人扫视一番,见他身上竟没带着剑,不解中又透着几分嫌弃:“你为何不用剑?我们师门上下都用剑。”

    沈弃骤然抬眸看他,唇抿得更紧。

    不用剑?要不是慕从云在场,他必要叫这小矮子见识见识他的龙骨。

    心里如此想着,沈弃却羞臊地垂下头,声音难掩失落:“都怪我太笨了,大师兄每日亲自教导我剑法,但我怎么也学不会。”

    慕从云闻言拍拍他的肩:“各有所长罢了,你学别的就很快,不要妄自菲薄。”

    沈弃似被安抚下来,抿唇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

    那边的肖观音身体往前倾了倾,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慕从云被盯得莫名,疑惑地回望过去:“怎么?”

    肖观音道:“大师兄从未和旁人这么亲密过,原来是喜欢笨的么?”

    慕从云:?

    话也不能这么说。

    他看看沈弃,再看看肖观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沈弃又阴了脸色,掌心朝下按在地上,将躁动的秽元送入地底,才压下了想动手杀人的冲动。

    这小矮子可真讨人厌。

    三人在离火门前守了一夜,次日天刚亮,金猊与江棂便从蜀州城赶了回来。

    金猊只受了皮外伤,休息了一个日夜已恢复过来。江棂伤更重一些,灵力又尽失,只能由金猊御剑带回来。从蜀州城到离火门距离并不近,带着个人御剑飞行一路,金猊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灵力又快要耗尽,到了离火门近前时飞剑已经摇摇晃晃要往下坠。

    江棂忍不住骂他:“就你这修为,谢长老竟没有将你逐出师门!”

    金猊闻言忿忿:“你就这么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他竭力稳住飞剑:“你若再吵吵嚷嚷,我就将你扔下去!有本事自己飞!”

    江棂顿时闭了嘴,但到底不甘心,又小声嘀咕道:“你但凡每日早起一个时辰,也不至于此!”

    金猊气得扭头要和他吵架,结果一分神飞剑顿时直冲地面,两个人齐齐扎在地面上,摔了一身灰。

    动静惊得几十米外的慕从云三人都看了过来。

    两人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金猊气道:“不是叫你不要打扰我?!”

    “你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还赖我?!”

    两人吵吵嚷嚷地拍干净身上的土灰,才去向慕从云行礼。

    慕从云见两人还有力气吵架,原本的担忧反而淡了下去,看向江棂道:“你在‘洗罪’中没待够七日,可有什么不妥?”

    江棂皱了皱眉,露出几分迟疑:“在蜀州城醒来后,我就发现体内的灵力散尽了。”他地斟酌着言辞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不知为什么,我内视丹田,发现蚀雾反而更盛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不适。”

    按常理而言,这种程度的蚀雾已足以叫他丧失神智沦为怪物了。

    而且金猊将他从离火门背到蜀州城时,也说他的状况十分骇人,差点以为他就要异变成怪物了。

    但他醒来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些蚀雾安安分分蛰伏在他的丹田里,不仅没让他觉得有什么不适,还让他有种与从前无异,甚至要比从前更为强横的错觉。

    若不是曾亲眼见识过修行之人被蚀雾侵蚀丧失神智变成怪物,他这会儿都忍不住想要拔剑练一套剑法试试了。

    慕从云闻言试着探了探他的筋脉,结果灵气刚送进去便消失了,反而有一缕蚀雾顺着参与的灵气追溯而来,若不是慕从云撤手的赶紧利索,恐怕蚀雾已趁机侵入他的体内。

    “你先不要妄动。”慕从云神色凝重:“我师尊与你父母应该快到了,到时候叫长辈们看看。”

    江棂也知道轻重,自然点头应下。

    正说着话时,就见有远处有一艘飞舟快速驶来。

    站在船头的一男一女远远看见他们,已等不及飞舟降落便御剑而来,正是江棂的父亲江叔桐和母亲诸葛玥。

    江棂大步迎上前去,便被诸葛玥揽进怀里,一家人到一旁叙话去了。

    飞舟在离火门前的空地降下,一身蓝衣的谢辞风走下来,目光依次扫过慕从云、沈弃、金猊和肖观音,见四个弟子虽形容狼狈了些,但精气神都好,才颔首道:“你们这次做得很不错,剩下的事便交给为师吧。”

    飞舟上有弟子井然有序地下来,先是清理离火门前的异变蔷薇枯枝,接着便入了离火门中,重新布阵。

    那边江棂已经简洁同父母说了毒门这几日的事情,江叔桐夫妻便带着他上前道谢,顺便提出告辞。

    江棂来毒门本是为了借用“洗罪”散去体内被蚀雾侵蚀的灵力。如今灵力倒是散的干净,但体内蚀雾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多。眼下人虽然暂时没出岔子,但夫妻二人仍然难以放心,想带他再去一趟妙法门求医。

    倒是谢辞风看他一眼,又摸了摸他的骨,眉心微拢道:“死气散开,他的劫应是过了。”

    江叔桐夫妻诧异:“可他体内的蚀雾……”

    谢辞风摇头缓声道:“我观他面相,已无死劫,是顺遂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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