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家了。
谢和听她这样说,心中升起一种卑鄙的快乐,他也没有家,可他有许多许多金子,有卿卿喜欢的黄二,她没有家,就永远永远不走了是吗?
她不知是害怕还是难过,在细微地发抖,谢和抱紧了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哑声说:“好,我们带着黄二逃。”
被压在地上的人惊讶的看着谢和,他的眼睛里还在滴着血,可他抱着容卿平静又温柔,全然没有失控的癫狂,反倒有一种诡异的病态温柔,这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疯狗吗?
谢和突然朝他低下眼来,流着血的眼睛像厉鬼,渗的他脊背发寒,刚想张口说什么,谢和骤然伸手过来,一把将他拎起,他心知不好,慌忙道:“你答应过我母亲绝不杀我……”
没说完,谢和利爪似得手指探进了他的胸口,直接捅破他的皮肉,挖了进去——
他痛的低呼颤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盯着谢和,只见他单手揽着容卿的背,将她安抚在怀里,不让她回过头来看。
另一只手就插|||在他的胸口,血一股股的冒出来染满谢和的手指和掌心,谢和赤红着双眼对他说:“我不杀你,我只是需要你的血。”
谢和猛地将他的身体抹布一样甩开,他跌撞在窗户下,痛的抽搐,捂紧自己的胸口,血还在流,但是他的心还在。
他惊恐地睁着眼睛看谢和,既恐惧又升腾起一股兴奋——谢和染满鲜血的手搭在膝上滴滴答答的滴着血珠,像个阴森可怖的修罗。可他的另一只手却温温柔柔的抚摸着容卿的脊背,像个悲悯的神。
谢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难以掌控的疯狗,他有了软肋。
“去收拾东西。”谢和轻轻的对怀里的容卿说:“把你喜欢的东西收拾了带走。”
容卿从他怀中仰起头看他,他的血从眼角流下,他的诅咒还没有过去,可神态却平静,没有失控,是因为那个人的血吗?只要有殊苍云血脉的血他就能好受些?
“我很快就好。”谢和低下眼来对她笑了一下,赤红的血色里唯独她皎洁如月,他不能失控,他还要带她和黄二逃,一起逃。
“好。”容卿没有再啰嗦,一定要快点,趁着那些人没找到村子就离开,不能连累雪娘和村子里的人。
她光着脚下地,只装了两身今日买的衣服和牙刷子,其余的一缕没带。
她又去床头将谢和放在那里的袋子拿了出来,里面是一袋子金子,她将金子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留给雪娘。
等她想返回里屋时,雪娘卧房的帘子掀了开。
“卿卿?”雪娘披着外袍站在帘子下看她:“出什么事了?”
容卿瞧见她,眼眶发红的快步过去一把抱住了她,“雪娘,我们要走了,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你就说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知道吗?”
雪娘愣愣的站着,心里一点点明白过来,她知道容卿和谢和这样的人定然不是寻常的小妖怪,估摸着是逃难躲官兵才来,原本就不会再这样的小村子多逗留,如今她们要走了。
雪娘抱了她一下:“带干粮了吗?”
“雪娘……”她那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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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中,谢和闻着血的味道,努力地让自己忍下剜心的痛,再次看向窗下那个人,叫了他的名字:“殊月,殊老五和人族的现在在哪儿?”
殊月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虚弱的笑着:“在仙门镇。”他流了太多血,已经不能再玩了,“今日你在仙门镇不是也看到了他们吗?他们虽然还没有找来这小村子,但已经发现你们白日里去过仙门镇,如今正在搜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是你告诉他们的。”谢和问他,“白日里撞了卿卿那个小道士,是你的人吧。”谢和知道,他白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追踪了过来。
“可不能冤枉了我啊哥哥。”殊月疼得皱眉说:“那小道士是我的人,可我若想告密,白天就会带着五哥他们来抓你们了。”他费力的呼吸着又说:“是小母后的哥哥与她心有灵犀,感应到了她就在镇子附近。”
心有灵犀四个字令谢和皱了皱眉。
“哥哥为什么不将小母后送回去?”殊月低低说:“你不是想杀了父王吗?如今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我看那人族的皇子对这个妹妹十分的疼爱,肯定看不得她被父王当做玉鼎,若是送她回去,说不定会挑起人族对父王的不满,到时候哥哥有的是机会入宫杀父王,我来就是为了帮你……”
谢和垂眼静静看着他,眼角的血流下挂在下巴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十分疼爱,是他告诉你的?”
殊月一愣,他说那么些话,谢和就只听到这一句?这句根本不重要!
“他虽没说,但一听说圣公主被劫持立刻冒险进入魔域,到处在找她,可不就是十分疼爱吗?”殊月忙又说:“哥哥劫持圣公主不就是为了利用她杀父王吗?她现在似乎已完全信任依赖哥哥,正好送她回宫去做你的棋子……”
“她依赖我?”谢和又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困惑又认真的问他:“你觉得她完全依赖我?比如呢?”
殊月开始痛得有些崩溃,谢和就是脑子真有病!你说东他问西,根本没办法与他沟通!
“好了。”容卿挑帘进来,手里只拿了个小小的包裹,倒是与她一同进来的黄二手里拎了两个大包裹。
“干粮。”黄二见谢和盯着他的包裹,怕他不许带忙说:“雪娘怕卿卿饿着。”
容卿利落地穿上鞋子和衣服,头发也不扎了,伸手扶住床上的谢和说:“我们走。”
干脆利落。
谢和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依赖,甚至与第一次劫持她时相比,她如今果决勇敢,虽然害怕却没有一丝退却,像个不需要他的女战士。
“带上他。”容卿朝地上的殊月一指,“他留在这里对雪娘不安全。”
黄二立刻弯腰将血淋淋的殊月抓起来扛在肩上,看看容卿,看看谢和:“去哪里?”
谢和看着容卿,只见容卿皱着眉抬头看住殊月说:“去仙门山。”
殊月一愣,慢慢看向了谢和,谢和明显也愣了住,仙门山可是谢和十分厌恶的地方。
但谢和一言不发,伸手勾起容卿的腰,抱着她跃窗而出,飞身掠过篱笆门。
黄二扛着殊月紧随其后,手里还不忘拎上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朗朗月色下,容卿听见推开门的声音,她抱紧谢和的脖子回头看,瞧见雪娘站在门外望着她,对她挥了挥手。
她眼眶被夜风吹的发热。
“舍不得吗?”谢和问她。
她点点头,眼眶酸涩的说:“天下无不散筵席,我总是要离开的。”
她说的那么干脆,听起来很叫人担心,她日后也会这样对他说。
谢和不喜欢这句散宴席的诗,他想问她为何要去仙门山?或许殊月不会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殊苍云,但是仙门派人多眼杂,躲不了多久。
可心口绞痛着他,他耗费了太多修为在控制自己,怕开口就会分散心神,只能加快速度,抱着她飞身掠出村子,一路朝仙门山而去。
不知走了多远,容卿就听见马蹄声震动在山谷中。
夜色下,远处的镇外大道上亮着一排火把,火龙一般蜿蜒在山路上。
那是来抓她的人吗?殊苍云的人,还有……她的三哥。
要去仙门山势必要路过仙门镇。
谢和抱着她,飞身掠行在半空中,容卿盯着那条蜿蜒的火把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阵阵马蹄声隆隆,她闻到风中火把烧焦的气味,她看见队伍最前一人骑在黑色大马上,黑衣黑发,一双眉眼俊逸如月。
他拍马快行,从她脚底下掠过。
夜风将容卿的黑发吹起,她看着渐行渐远的容玄琅松出了一口气,她没有再回头,没看见容玄琅在夜色下仓皇勒马,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四顾寻找。
十二州一别,她就没想过再回头。
——“你不该去仙门山。”青铜剑里的女子忽然叹息一般说:“殊和若在这里入魔,你就更难引|诱他与你双||修了。”
谢和在这里入魔?为什么会这样说?
容卿问她,可她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你该先引|诱他与你双|修开了灵窍,之后他再入魔也不能伤你。”
为何?为何这女子总是要隐瞒着许多事情不告诉她,只是指挥着她,仿佛她只是一把兵器,一样工具。
容卿不再问她,路她自己会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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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半个多时辰,容卿已瞧见夜色下的群山峦叠,一座殿宇矗立在山峦之巅。
那就是仙门派。
有殊月在手,谢和与黄二轻而易举就从后山小路混进了仙门派,进入了殊月的房间。
殊月流了许多血,被黄二丢在房中地上时,竟是变成雪白的头发,白色狐狸耳、狐狸尾巴。
整个变了物种。
他不是殊苍云的儿子,犬狼妖魔吗?
谢和将容卿放在床上,身体却撑不住的栽倒下去,连带着容卿一起倒进床上。
“谢和?”容卿慌忙伸手托起他的脸,摸到一手的冷汗,他闭着眼脸色和嘴唇皆是苍白一片,他还在忍受着剜心之痛吗?
他不应她,看起来很糟糕。
容卿翻身坐起,对黄二说:“你将那个人带去外面的房间,看着他,别进来。”
这房间有卧室和一门之隔的客厅。
黄二看了一眼床上的谢和,很不放心,但卿卿说让他去隔壁,他就听话地又拎起殊月去了隔壁的客厅,将人在地上一扔,他坐在客厅的侧榻上,竖着耳朵看窗外的月亮。
他心里有点难过,却说不出哪里难过,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饿了,就将包裹打开,掏出里面的干粮吃。
那包裹里整整齐齐的包着煮熟的红薯、馒头、鸡蛋、菜盒子,竟还有一包蒸好的槐花。
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槐花裹着面粉蒸的软烂,上面还撒了糖霜,是他昨天吵着要吃的,他以为雪娘不给他做。
他吃着吃着鼻子发酸,掉起了眼泪,殊苍云这个大恶人为什么要来抓卿卿!魔尊大人才开心一些,他喜欢和魔尊大人、卿卿住在村子里!
地上快要昏死过去的殊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好大一只大黄狗坐在窗户下,边塞东西吃,边抽抽搭搭地在哽咽?
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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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容卿将床帐放下,抱着谢和在帐中躺下。
她紧张的心口突突跳,脸热的厉害,抬手捧住了谢和冷冰冰的脸,慢慢将嘴唇贴了上去。
他的嘴唇也是冰的。
她吻了一下,笨拙的用嘴唇温暖他的唇,他颤了一下睁开了双眼,赤红的双眼呆呆愣愣的瞧着她。
她在吻他。
闭着眼笨拙又紧张地吻他。
谢和呆呆地张开唇,接纳她小小的舌尖。(审核员好,没有脖子一下)
她惊的睁开了眼,慌忙收回紧闭上了唇,想往后缩,脑袋被谢和的掌心托了住。
谢和紧贴着她的唇,真真切切的和她接吻。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亲吻,她的唇与耳垂触感那么不同,柔软又饱|满,像快被揉|坏的果子。
他难以抗拒地咬了一下。
她痛的推他,挣出呼吸在他唇齿间含糊不清的说:“疼啊谢和……”
他的心麻了,魂儿也没了,怔怔的听着她凌乱的呼吸,锤着他胸口骂他:“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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