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一口气就失踪了三个半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不是见他命灯还亮着,谢长安等人险些要直接找郝诤和宁不为去寻人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游龙秘境此行不仅没达成目的,还导致万玄院开学一个半月五人全部缺课。

    很显然,郝诤已经通知了他们家中的长辈。

    谢致上来对着谢长安和谢长明就是一顿骂,“你们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是不是!?游龙秘境就算是沈家弟子自己去都要郝院长和族中修为高强的长老们护送,你们几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进去是找死吗!别人天机榜第一敢进你们就觉得自己也行了!送你们来万玄院读书读进去的是水吗!一天天就除了找死就是作死,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谢长安和谢长明闷头听训,但很显然是不怎么服气,但正在气头上的谢致显然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葛云阳和葛云兮的父亲是个威严的中年人,但很显然这位父亲十分偏爱女儿,“云阳,我让你好好照顾兮兮,不是让你天天带着她上刀山下火海拼命的,你看看她现在,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她年纪也到了,族中提出的联姻我推了好几次,若再有下次,我就将兮兮带回去。”

    “父亲!兮兮才多大,你不能这样做!”葛云阳焦急道。

    “你也知道她才多大!”葛父冷声呵斥道:“你们一群男娃娃成天打架找事也便算了,带着兮兮一个女儿家像什么样子!”

    葛云阳刚要反驳,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葛云兮却开口道:“爹,女儿家怎么了?来日我等自行历练去,敌人可不会因为我是女儿家手下留情,甚至可能还觉得我是女儿家好欺负变本加厉!

    我做的未必比哥哥差!当年为救十七州自祭的桑云祖师,现在的合欢宗宗主卿眠前辈,崇正盟盟主和无时宗宗主沈溪前辈,还有我们院里的尚暖薇院长,她们哪个不是女儿家?现在不是照样比大多数男子都厉害耀眼!我才不要和娘亲一样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困在后院里整日勾心斗角郁郁而终!

    我要跟哥哥还有宁修他们一起闯荡十七州,寻到自己的道,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莫说葛父,就连葛云阳都没想到自己一直娇小可爱的妹妹心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志向,但还是第一时间赞同道:“我觉得云兮说得对!我支持!”

    “没错!”旁边挨训的谢长明大声赞同。

    “父亲,在你们眼中我们虽年纪尚小,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长安神色认真道:“也许你们说的是对的,但你们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规矩老实地全都听大人的吗?”

    年少时从来都是带头胡作非为的谢致:“…………”

    万玄院课业都没修完的葛父:“…………”

    宁修看着面沉如水的宁不为,低着头没敢吭声。

    一直到现在,宁不为都没训他一个字,他爹平日里脾气不算好,但大多都是玩闹性质的发脾气,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怎么害怕他,反倒是褚峻平日里温温和和,但一开口他们个个老实地如鹌鹑一样。

    不过宁不为真发起脾气来,要比褚峻吓人的多。

    比如现在,宁修就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长安他们说你失踪了三个半月,如今修为却已经跃入小乘,我和你父亲之前怎么说的?”宁不为问他。

    “要尽力压制修为,未立道心之前不可渡劫入小乘……”宁修有些垂头丧气,“但那个叫苍诡的道人执意要收我为徒,我被困住出不去……”

    他简单将事情同宁不为解释了一遍。

    “受伤了?”谁知宁不为开口不是骂他。

    宁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对上他爹什么都知道的眼神,又乖乖地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他体质特殊,多重的伤都能自己愈合,所以他爹和父亲向来不用担心。

    “我看看。”宁不为皱着眉将他拉了过来,看见他后背和肩膀上已经只剩淡淡疤痕的伤口,虽然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但根据宁不为的经验来看,这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去了半条命也是可能的。

    宁不为又将他周身的经脉丹田识海统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将人撒开,沉默着没再说话。

    宁修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爹?”

    “没什么大碍,好好在万玄院上课。”宁不为拍了拍他的脸,便走出了房间。

    其他两位父亲训完人,也气冲冲地离开。

    “你们去自省阁,关半个月禁闭。”主掌教进来冷着脸,又慷慨陈词地训了他们一顿。

    对掌教和对自己父亲到底不一样,对他们爹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不服气,但对上主掌教,一个个都被训得蔫头耷脑,老老实实去了自省阁。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进来,毕竟自小有一半时间都在万玄院长大,进来各自熟练地找好自己的座位,老老实实开始抄书挨罚。

    宁修的位子挨着谢长安,休息时掌教离开,他才找到机会同谢长安讲话,“长安哥。”

    谢长安转头看向他。

    “当时我不是故意要捏毁你的符纸,那金鹰狡猾至极,可以顺着符纸找到你们,我——”

    “我知道。”谢长安打断了他,“我之前只是气急,不该动手打你。”

    宁修笑了笑,“该打,我这次确实捅了大篓子。”

    “长安哥,你不生气了呀?”葛云兮坐在谢长安矮几对面小声问。

    “嗯,不生气。”谢长安叹了口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我就是怕小山真出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是我害你们担心了。”宁修道歉。

    “都是兄弟,道什么歉!”谢长明撞了撞他的胳膊,“再说我们也是自愿跟你去了,我们有事你不是照样来帮忙。”

    谢长安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宁修冲他笑了笑。

    “哎呀你们真是,兄弟之间道歉来道歉去也太见外了。”葛云阳嚷嚷道:“都被自家老子训怕了不成?”

    “去你的!”谢长安抬脚就踹他,“就属你怂,还不如云兮。”

    葛云兮掩嘴轻笑,葛云阳不服气道:“那你老子跟我老子又不是一挂的,我爹真的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花前月下?”

    一群人被他惹得笑了起来。

    少年人行事风风火火,怒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萎靡半晌后,几句话间便又生龙活虎,嬉笑怒骂芥蒂全消。

    “说起来,小山你这几个月到底干嘛去了?那个沈净雪呢?”谢长明坐在了矮几上问。

    “对,那个沈净雪可不是好东西!”葛云阳盘腿坐在矮几旁,气恼地锤了一下桌子,“此事说来也怪我,一时竟然想错了人,他可是个蛊修!手上的无辜人命不知凡几,小山,你没被他下蛊吧?”

    “没有。”宁修摇了摇头,将事情原委说明,道:“……所以他接近我大概是打得玲珑骨的主意,所以将计就计,混在我们中间,那金鹰也是他的契约兽。”

    虽然之前早便澄清过,但这些年陆陆续续也有许多贼心不死的人找上门来,宁修自己倒也对付得来,只是头一次碰见个如此迂回狡诈的,险些着了对方的道。

    “这个沈净雪当真可恶!”谢长明怒道:“亏我还觉得他不错。”

    “他一个三百多岁的蛊修,耍我们还不是信手拈来。”葛云兮皱眉道:“小山又阴差阳错救了他,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宁修忍不住挠了挠胳膊。

    谢长安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在天蝎窟里抱着他赶路,总觉得抱了只大虫子。”宁修又使劲挠了挠脖子,白皙的脖颈上顿时多出了许多红痕。

    “你抱了他一路?”谢长安挑眉。

    “他腿断了,我眼睛看不见,暂时合作。”宁修又使劲挠了挠。

    “哈,断得好。”葛云阳气愤道:“下回我还要打断他的腿!”

    “这回也不是你打断的,是小山。”葛云兮纠正他。

    “别挠了。”谢长安按住了他的手,“你想些别的,比如,不是虫子和蝎子的……蝙蝠?”

    “哎哟哥,你快别说了。”谢长明也跟着浑身难受起来,“当年我跟宁修掉进去的那个虫窝你们是不知道,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不一样的虫子围着我俩啃,但凡你们再晚到一会儿,我俩就能疯了!”

    宁修七八岁的时候贪玩,跟谢长明俩人一合计偷偷跑去了浮罗秘境,结果里面危险重重,俩人九死一生最后被谢长安从虫窝里给拎了出来,为此宁修结结实实挨了宁不为一顿板子……

    打那之后,谢长明和宁修就对任何虫子都敬而远之,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活该,让你们天天闹腾。”谢长安想起来还直乐,“俩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挂我身上,蹭我一身虫子屎——”

    “长安哥!”宁修痛苦地捂住了脸。

    谢长明已经在疯狂地往自己和宁修身上甩大清洁术,“啊啊啊啊要死要死,哥你说了不会再提的!”

    谢长安显然也被回忆给恶心到了,试图找个其他的事情来掩盖过去,“其实比我带你们去炸沼泽那次好多了,那次可是足足臭了一个月,云兮险些哭死,咱们上课都在外面听的……”

    笑得幸灾乐祸的葛云兮和葛云阳顿时面容扭曲,“长安哥你闭嘴啊!”

    主掌教一进门,就被铺天盖地的大清洁术和控水术给糊了一身,莫名其妙道:“干嘛呢,你们又掉天海兽的粪坑里去了?”

    “主掌教——”几个人痛苦地哀嚎出声:“说好不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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