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百岁得意地哼了一声,收了武器。车厢里的女孩安然无恙,她的母亲被甩到车下,趴伏在冰冷的街道上,早已昏迷不醒。方才司空百岁在车上跟黑豹殊死搏斗时,少妇不幸中了一刀,究竟这一刀是谁刺的现在已无法考证,可能是司空百岁刺的,因为黑豹没有兵器。
少妇昏迷不醒,脉搏近乎无。
司空百岁搔搔后脑勺,无奈只能向苏浪求救。苏浪蹲下身,试图为她诊脉。
“别碰我娘。你滚开!”
小姑娘凶狠地推开了苏浪,目光比黑豹还凶。
“你娘快死了,我们必须救她。”
“不行,不行,我娘的身份何等尊贵,凭你两个腌臜也敢碰她,信不信诛你九族。”
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身高不足五尺,却生的花容月貌,看气质也是温婉可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如此的狠辣伤人,真让人难以相信。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司空百岁说罢拱拱手就走,见苏浪站着不动,便拽了他一把:“傻啊,走呀,还不快走。”
“人快死了。”
“死就死了,是她不让我们救的。”
“她还是个孩子。”
“狗屁孩子,你看她的目光有多凶狠,跟狼崽子似的。”
苏浪没有理睬司空百岁,向前一步,对少女说道:“你母亲伤的很重,若不医治只怕有性命之忧,你不想我动手,可以跟我回家去,我请女郎中为她医治。”
小女孩瞪着苏浪,锐利的目光渐渐柔和下去,终于低下了头,让在了一旁。
司空百岁抢先一步:“我来抱着她,我的臂膀强健有力。”
“滚!谁都不许碰我娘。”小姑娘喝退司空百岁,她想独自一人把母亲抱上马车,可惜力气不足。
“别傻了孩子,救人要紧。”司空百岁拨开她,强抱起受伤的妇人,说:“马车废了,回头我找人来修,咱们走吧。”
一刻钟后,四人回到苏浪的宅邸,几个女奴将重伤不醒的少妇人安置在前堂后,一时不知所措。苏浪令众人退下,不仅男家丁,女奴也不留一个。
众人散尽,苏浪示意司空百岁把门关上,司空百岁已经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敢怠慢,忙将二道院门关闭。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来历,苏浪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明示。”
“她是,她?”司空百岁纵身向后一跃,藏在了苏浪的背后。今晚的事处处透着诡异,苏浪对这对母女的态度一直十分古怪,这不符合他滥好人的性格,这里面必有古怪,大有古怪。司空百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绷的铁紧。
“你做什么?”
“啊,哈哈,不好意思。”
司空百岁将两条大腿从苏浪腰间放下来,羞的满面通红。刚才因为紧张,他整个人都攀附在了苏浪的身上。
“真是一对活宝。”少女/阴冷地讥笑道,满脸的鄙夷。眼眸中的惊恐、愤怒、无奈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她的脸冷清清,滑腻腻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你就是‘小妖精’?”
“大胆!你竟敢羞辱堂堂的当朝郡主,你有几个脑袋够我父皇砍的。”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妖精’?啧啧,郡主是真郡主,父皇嘛,啊,哈哈,哈哈。”
“闭嘴!你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我先砍了你的狗头。”
悬铃儿一声呼喝,半空中忽然嗡声大作,一团毒蜂破空而来,奔着司空百岁去了。
司空百岁哇地一声大叫,抱头鼠窜。
“毒蜂”围定苏浪,盘旋不去,苏浪垂目低首,凝若石像。
“你胆子够大的,为何不逃。”
“虚幻之物,何须奔逃。”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是否也是虚幻之物。”
悬铃儿衣衫一抖,嗡地一声,数十只通体铮亮的“毒蜂”漫天飞舞,朝苏浪袭来。
苏浪解脱衣衫,抖,转,旋,移,衣袍变化成浑天罩,瞬息之间将那数十只“毒蜂”收入囊中。他使了个巧劲,将衣衫盘成一个包袱,用力地向廊柱上捶砸了几下。再一抖,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的金属零件。
袭击他的“毒蜂”乃是用金属制造的机械蜂,变化神奇,巧夺天工。
这是北府司的独门暗器之一。
“你,你混蛋,你弄坏了我的宝贝,你赔我的宝贝!”悬铃儿跳脚大叫,目光愈加凶蛮。她小手一抖,一支羽箭无声而出,幻化无数,虚实难判。
苏浪不动声色,他有天眼,何惧幻象?只是轻轻侧转身体,便躲过了那支毒箭。箭入廊柱,木柱枯朽,屋顶的瓦滑落下来,像下了一场急雨。
“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该打。”
苏浪忽然出现在了悬铃儿的身边,一挥衣袖。
悬铃儿急忙向后一个空翻,姿态狼狈至极。
然而,预想中的气锋却没有出现。
“你耍我。”
“是你自己傻。”
“我傻,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位聪明人怎么过我这一关。”
悬铃儿转身欲离开,苏浪喊了声:“且慢。”
悬铃儿没有回头,等着他告饶。
“在下绝无与郡主作对的意思。”
“哦,是吗?你在南离宫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你打伤了我的人,抢走了我的家宠,又去少阳院告我的刁状。大丈夫敢作敢为,现在装什么孙子。”
“那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那我问你,打伤我家护卫的是不是你,盗走我家宠的是不是你?去少阳院太子面前告我状的是不是你?”
苏浪道:“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
悬铃儿横了眼躲在花丛里的司空百岁,冷笑道:“你的兄弟倒是很讲义气。”
司空百岁讨好地笑道:“我们也是奉命而为,绝对没有跟郡主你作对的意思。”
“是吗?”
悬铃儿咧嘴一笑,倒背着双手走到二道门前,忽然回过身来,刀子般的目光罩定苏浪:“苏浪。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说罢袖子一挥,大门轰然碎裂,木屑乱飞,似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雪。
悬铃儿哈哈大笑,踏“雪”而去。
“哎哟,这小妞年纪轻轻,好深的功力啊。”司空百岁抢过去,捡起地上的木屑嗅了嗅,然后就放下心来,木屑上有硫磺和硝石的味道,这道厚实的大门不是悬铃儿用掌力劈开的,而是用炸/药炸开的,想来是北府司秘制的暗器霹雳珠什么的,这些暗器体型特别小,藏在袖子里很难觉察,随手甩出去炸个门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
又一声巨响,宅院大门也成了一堆碎木屑,守在外宅的男奴女仆们纷纷探出头来查问消息,众人面露惊恐之色,都觉得要大难临头。
司空百岁追到大街上,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闯祸了你知道吗,咱们闯祸了。”
“知道。”
“你知道她的绰号叫什么吗,小妖精,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今天要不是我们打赢了,这会儿命早没了。”
“我知道。”
“那怎么办?”
“我们走。”
“走?”说到走,司空百岁忽然流露出不舍来,他瞅了瞅这宅子里低调奢华的楼堂,精雅有品位的花园,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或者也没这么严重吧,咱们为太子殿下办差,咱们占着理呢。”
苏浪走回到前堂,取了杯温水,冲昏迷中的少妇脸上一泼。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女人红润的脸霎时变得如死尸般苍白,柔软的身体骤然僵硬,硬如木头。
“啊,你把她烫死了。”司空百岁张口大叫。
“不,她本来就是具死尸。这是造像术里的弄假成真,并不高明。”
“并不高明你还上当。你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栽赃。”
“你既然已经看破,为何还要把她弄进来,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她是光明正大的硬来,下一次或者就是躲在暗中放冷箭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你就跟她摊牌了,可是至少告诉我一声吧,这家伙,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必多说了,立即遣散家中奴仆,把钱都分给他们。”
“唉——”
司空百岁重重一叹,使劲地跺了跺脚,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都走了,拿了钱,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真是没义气。只有果儿不愿走,哭哭啼啼的,差点把我的心都哭软了。咱们怎么办?”
“今晚就走。”
“殿下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司空百岁环顾左右,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不必了。现在就走。”
苏浪只带了龙鳞弓,其余的一概丢弃。司空百岁磨磨唧唧的收拾了一些细软,眼见苏浪绝无回心转意的意思,忽然怒从心起,把手中沉甸甸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吼道:“走就走,谁怕谁,辞官不做,浪荡江湖,至少也落个快活。”
吼完,忽然觉得身心愉悦,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
神京城的位置在洛城以东偏北的方向,洛城是古城,早在王朝时期就已经是名城大邑,神京城则是光明朝创立后新建的。
当日独孤氏立国,为了摆脱前朝贵族的羁绊,决定把都城由中州迁往洛州,又嫌洛州城太大、人太多、太过嘈杂,遂以洛城外的紫金山为中心营建新城,称之为神京城。
经过三百多年的发展,神京城的人口超过了三十万,规划严整,街道横平竖直,形如蛛网,建筑宏伟、壮丽,与自然形成,混乱嘈杂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洛城不同,神京城庄重有余而活力不足。有段时间,为了解决神京城的“烟火气”,有司曾试图让两座城融合,这个规划得到民间的热烈响应,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两座城就完美地“牵手”了。
“这个地方原先非常繁华,酒肆、肉铺、菜场,各种商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惜啊!”
司空百岁望着一片黑黢黢的野地和孤零零的几株老树,发了一通感慨。
“好端端的为何要拆了呢。”
“据说紫金城里的贵人不喜欢热闹,也有人说他是怕老百姓沾了他家的王气。当然从军事角度来说,城与城之间有点距离也是好事。”
二人走的急,司空百岁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珠子。
眼前是一条河,人工开凿的碧波河,为了把两座城彻底隔开,紫金城里的贵人下令开凿了这条河,除了给通行制造麻烦,看不出任何意义,也许那个传说是真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民间滚滚红尘和皇家的浩荡王气割裂开来。
天子嘛就是要高高在上,整天跟老百姓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呢。
河上架着三道桥梁,中间一座乃天子专用,北面行走官军,南面供百姓行走,每座桥的桥头都有卫兵看守。
不论官军百姓过桥,都需出示身份令牌。苏浪的令牌是少阳院的,所以只能走北面一座桥。这座石桥宽约三丈,长近一里,白天熙熙攘攘都是人,入夜之后桥上空无一人。京畿腹心之地宵禁严厉,入夜之后,城门关闭,街道清空,城池四周有歩骑巡逻,自然百姓绝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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