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真是不可救药。”
衣桐说完,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发红发热,被巨蟒缠裹的身躯上竟然现出了通明罩,炽热的火焰让黑旗蟒苦不堪言,但它不想就此放弃,它的肌肉开始猛烈的收缩,这次用的是五分力!
它怒了,生出了杀机,誓要将她彻底绞碎!
“起!”
一柄淡红色、精巧的小剑自衣桐的眉心射出,划着一道红光飞在半空,气剑出鞘之后,衣桐的眉头蹙了一下,巨蟒的绞力着实惊人,她外化气剑之际,内丹波动了一下,护身的通明罩力量稍稍减弱,一股雄浑无比的绞杀力差点让她窒息。
真是好险!刚刚稍有差池,她全身的骨骼都会在巨蟒的绞杀下扭曲,扭曲的骨骼会压碎她的内脏,这样,她的这条命就算丢了。
好在二者之间切换的恰到好处,才让衣桐逃过了一劫。
忽然刺探到了对手的弱点,黑旗蟒顿时兴奋起来,双眸兴奋的发出炽热的红光,绞杀力瞬间增强十倍,它已经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
若它有人一样的喉咙,那么此刻的它一定引吭高歌,欢庆胜利。
然后……
它的天灵盖被一柄红色的气剑洞穿。
一缕若有若无的绿气悠悠向上,缥缈如风中的一缕炊烟。
巨蟒不懂气剑的厉害,忽略了最致命的威胁。
它强悍无比的身体垮塌下去,钢铁般的绞杀力瞬间消失,衣桐的气剑一击致命,让它近千年的修为化作黄粱一梦。
苏浪挥舞铁剑将黑旗蟒的身躯斩成一堆碎肉。
衣桐挣脱出来,浑身是血。
苏浪伸手搀扶,衣桐没有拒绝。
“恭喜你,炼成了气剑。”
“只是初阶气剑,算不得什么。”
“看起来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蟒,为何给它三次自新的机会。”
“修炼千年,殊为不易,人与/兽本应平等,不是吗,你的同伴就是个兽族嘛。”
苏浪道:“我不懂这些,也不曾计较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但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劝化它,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它既然修炼千年,理应能变化人形,可它还是保持着原始形态,足见它的内心与人并无共通之处,这样的异类,又何苦去劝化它。”
衣桐道:“你说你不懂,其实你懂的很多,但你的偏见也很大。人占据了这块大陆水草最丰美的地方,自诩是天下的主宰,执掌一切,独享一切,瞧不上灵族,瞧不起兽族,可我以为众生皆是平等的,不能因为它不肯皈依就诛杀它。那样太霸道。”
苏浪道:“我记得贵派的宗旨是‘惩恶扬善,匡扶正道’,恶若不除,道何以正?”
类似的问题当年在广阳山时苏浪经常和朱辞朗、衣桐辩论,衣桐一直主张众生平等,应该以平等之诚化解人兽之间的矛盾,她用白羽为例试图说服苏浪和朱辞朗接受她的观点,只要待之以诚,兽会被人感化,不管它本性多么顽劣,人和兽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而苏浪则一向主张,人就是人,兽就是兽,天下最肥美的土地只有一块,不是人占就是兽占,和平相处的前提是资源足够,享用不尽,若是资源有限那就不可能由二者共同享有,因为人和兽有着太多的不同。
朱辞朗一直是和稀泥的态度,那边强帮那边,那边太弱,他又扶上一把。
今天这话,苏浪却是脱口而出,内心其实并不认同。自与司空百岁交上朋友以后,他对兽族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因此悄悄的将旧日的观念修改成:若兽族肯皈依人族文明,则可以视为自己人,反之仍属“必除之恶”。
衣桐生猛作风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她内心的纯真善良,即便是一条普通的黑旗蟒,她也要给它三次自省的机会。
“那蟒若真的皈依了你,你将如何安置它?”
“带它回山,慢慢教化它。”
苏浪无奈地一撇嘴:“好吧,你又赢了。”
类似的情景太熟悉了,衣桐怔怔地望着他,眼眸明亮,嘴唇翕张。
苏浪却慌乱地低下了头。
“你真的叫苏浪?”
“是啊,怎么啦?”
“没什么,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也叫这个名字。”
“是吗,我猜你们一定很熟悉。或者还是好朋友。”
“不。不熟悉。”衣桐摇了摇头,避开了苏浪的眼睛。
苏浪讪讪笑道:“孟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衣桐赶紧转过头去,免得让人看到她潮红的眼圈。
她默念归匣咒,盘旋在半空的气剑飞了回来,围绕她转了六圈后,落在她的掌心,乍隐乍现,这柄气剑只有两寸长,通体晶润,放出淡淡的、迷人的红光。衣桐亲昵地唤她叫小红箭,重点锻炼她的击刺之术,务求一击毙命。这种练法相对简单,而且击杀时的姿态十分优雅,但真正论较起来却不如回旋砍杀来的勇猛实用。
驭气术大致可分为两大流派:借物和御空。借物流又可细分为三小类:借身体物,借身外物,借无相物。真阳气借手、足、口、首外化,是为借身体物;借刀、枪、剑、戟化外,为借身外物;直接外化,称之为借无相物,如各类护身罩,看似无形其实有物。
修炼驭气术至流境高阶以后,内气便可以直接外化,化无相为有形,大体有气珠、气刀、气剑三种形式,气珠损耗最少,但威力也最小,且修炼不易,故极少有人修炼。气刀与气剑相比修炼相对简单,且威力甚大,翻转腾挪劈砍时,霸气侧漏。
气剑修炼起来十分繁杂,攻击方式相较气刀过于单一,缺少了一种虎气,不过气剑也有它的好处:一则易短促激发,蓄力一击,常可毕其功于一役;二来攻击姿势优雅,有君子风度,故修炼者亦不在少数,尤其以女性为多。
看起来衣桐是打算把小红箭锻炼成一击必杀的暗箭,故而小红箭虽然等级不高,那股凌厉的杀气却能令人望之生畏。这是蓄力的结果,倒非她本身修为如何。
刚刚击杀了一个中级灵兽,小红箭显得很兴奋,她不愿意回到匣中,忽悠离开衣桐的手掌,在夜空中欢快地飞旋着。
苏浪略感诧异,以衣桐的修为,虽可勉强锻炼出气剑,却绝不该有此灵性。他默运天眼通观照这气剑,发现她的身躯是一块上古软玉的精魄,这才释然:摄灵物精魄为基,可以加速锻炼进程,亦可增强锻炼物的灵性,自然这种事可遇不可求,需得有十分的造化才行。作为小红箭锻炼之基的软玉性情温驯,容易锻化和勾连,衣桐算是走了一个捷径,讨了个巧。但有得必有失,摄灵物精魄为基,虽然可以加速锻炼的进程,却会影响对小红箭的绝对控制,软玉通灵,本身的灵性就很不错,被真阳气激发后,神识萌醒,自生主张,虽不至于违背主人,独擅行事,但总有自己的一点脾气在,比如现在,兴奋之下,人家就不鸟你的召唤,自己个儿玩耍起来。
衣桐有些尴尬,击杀黑旗蟒对小红箭而言是一次大胜,本应由着她的性子放纵一把,奈何自己的修为只是流境,锻炼她的时间还不长,她的身体现在还很羸弱。
衣桐疼惜她,不忍她曝露在浊恶的空气中。
她再次念动归匣咒,小红箭这才不情不愿地消失在她的眉心。
衣桐手提青钢剑劈斩巨蟒的头,广阳宗有个规矩:品境以下弟子不得使用先天神器,盖因广阳宗位列大陆三大宗门之首,神器易得,一旦弟子们尝到神器的妙用,难免会懈怠修炼,萌生投机取巧之心。
青钢剑乃是凡兵中的巅峰之作,锐利异常,却无法破开蛇头,中级灵兽凭借本能也会懂得一些锻身之法,像这条黑旗蟒,肉身坚韧如顽铁。
衣桐激战之后,手软筋麻,手持凡兵还真奈何不了它。
“让我来吧。”
“不用。”衣桐谢绝了苏浪的好意,盘膝打坐,默念真诀,一点真灵点亮幽府丹元,真元出天门,沿着剑刃上刻画的纹路蜿蜒向上汇聚于剑锋,聚和形成气锋,气锋由淡黄逐渐变成赤红,发出热烈的光芒,如此一来,这柄普通的精钢剑便化为后天神器。
一剑斩下,黑旗蟒的头颅开为两片。
衣桐撤去气锋,伸手在蛇眼的背后抠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两枚鸡子大小的珠子,仔细观看成色算得上是上上之品,此物若是拿到洛州能卖五万块银饼,即使是在西州也能卖个八千到一万。
不过衣桐拿它显然不是为了卖钱,这是她的功业。
惩恶扬善,匡扶正道。
这是广阳宗的宗旨,她时刻铭记在心。
蟒身的其他部位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譬如说它的蛇皮,坚愈钢铁,又十分轻薄耐用,王朝时期就是各国君王用来赏赐高级将领的上乘佳品。
一整张黑旗蟒的皮在洛州可以卖到两千银饼的好价钱,若在幽州或林州则价钱至少翻一倍,边镇战事频繁,人们对这种优等货十分推崇。但可惜的是这条蟒的身躯已经被苏浪斩成五六段,整张皮是取不出来的,不过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浪费了还是太可惜,苏浪运剑如飞,不厌其烦地把黑旗蟒的皮都剥了下来,大小不一的六块,血淋淋的。
衣桐秀眉微蹙,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荒地的尽头就是传说中亘古晦暗不明的西域冥国,但实际上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大荒地的尽头是蓝蓝的天,连绵的山和一片片碧绿的草原,碧草连天,繁花遍地,点缀着湖畔、河流、小溪,多有牛羊野鹤,美如世外桃源,草原虽美却并不平静,沿途尽是妖兽的乐园。
一路斩妖除魔,好不快活。
主角是衣桐和苏浪,二人配合日益默契,很快就亲密无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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