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从没拉好的帘子落进来笼罩住静谧无声的房间,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亮起了光,随之而来的是震动声,持续了十几秒一只大手摸索着寻到手机关掉了闹钟。

    床上的男女相拥而眠,女孩仿若扎在男孩怀里一样睡得安详。收回的手不想再挪动半分直接垂在了女孩身后,江又烬闭着眼睛从鼻腔里舒出口气,几秒过后睁开眼睛,黑暗里那双眼睛清明起来。

    “南南。”江又烬低头拉开紧紧贴在身前的人,嗓子粘糊沙哑,“起床了,三点半了。”

    谢尔南皱着眉头,嘤咛一声表达不满和抗议,遂又往江又烬怀里钻。

    这么早起床是挺难为人的,他身为演员时常早起晚睡,早就习惯了。江又烬低笑出声,长臂一紧,决定陪着再赖床一会儿。

    心头有警示谢尔南眯了会儿强迫自己坐起身,撑着头闭上眼睛沉眯了会儿挪到床沿,两只脚在地板摸索拖鞋,好不容易穿上又不动了,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见这幅场景江又烬越发觉得好笑,在一旁伸手护着她,等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一头栽在地上才打开床头灯下床。

    绕到另一侧牵起谢尔南的手带她去卫生间洗漱,江又烬没敢开灯,怕隔着眼皮刺激到她的眼睛。谢尔南手给牵着跟在后头,眼睛仍闭着,那只宽厚的大手给予她无法言说的安全感,不看路她也敢放心跟着他走。

    四点钟众人准时在门口汇合,萧风负责开车,开出去一段路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鼾声。萧风看后视镜,后面三人仰头靠着座椅昏昏大睡,他笑了下收回目光感叹自己命苦。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车停在了一所高中学校的停车场,熄火解开安全带又耐心等了几分钟后面的人还是没有要醒的动作。

    “醒了啊醒了啊。”萧风拉开后车门,连推带搡弄醒两个男的,“再不醒我就拿臭袜子熏你们了啊。”

    “操。”江又烬给推醒了,眼睛闭着没睁开,眉头倒是先蹙了起来,压抑不住的烦躁嫌弃,“你他妈恶不恶心。”

    章迦一个人在后面,左右反正没人舒舒服服躺着睡了一路,给萧风连扯带推直接滚了下去。

    “苍天啊。”章迦手搭着座椅,扯着鸭嗓吼一嗓子,肚子饥饿难耐,“萧哥有没有早餐啊。”

    谢尔南睁开眼睛,从江又烬肩膀上起来,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天都亮了。

    刚刚顾及谢尔南的原因萧风才轻轻推了江又烬一下,现下没有顾虑了,江又烬又还闭着眼睛耍懒,这哪里还有业界盛传的敬业形象?

    萧风无语住了,揪住江又烬的耳朵,另一手也没空着揪着刚刚爬起来的章迦的耳朵,一手一个把人往下拖。耳朵给人牵制住,痛得俩人立马清醒了过来,章迦嗷声连连。

    这一下唤起了江又烬在男团时的记忆,以前练习太累了他和周星起不来床萧风就揪着他们的耳朵拖离床。

    那个时候没人看见不丢脸,现在旁边还坐着自己喜欢的人,江又烬觉得脸都丢尽了。

    不费吹灰之力从车里拽出人,走出几步萧风才记起还有一个人,偏头瞅见谢尔南刚好下车,还不忘喊人关上车门。

    周末放假学校里没有学生,工作人员早已到场布景摆设备,化完妆换好衣服正式进入拍摄。

    一开始先在音乐教室拍,里面所有的桌椅都搬走了只剩一架钢琴孤零零搁置在教室中央,阳光铺撒进来明亮温暖了整个教室,每一个角落都得到了眷顾。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江又烬的个人部分基本上都是一条过,问题就卡在了谢尔南身上。

    按照人物设定谢尔南所饰演的角色是天才音乐少女,可谢尔南自从初中毕业后连大提琴都没碰过了,五线谱现在都看不太懂,长大后只是偶尔画稿子时听点钢琴曲舒缓压力,真要她弹钢琴可谓是一个头十个大,比要她一晚上画五张设计稿还要她命。

    该弹哪个键她是清楚记得的,可就是弹奏不连贯,脑子知道下一个该弹哪个键可手指总是要慢好几个拍,一番下来有工作人员提出后期把钢琴曲加上去。

    萧风俨然拒绝这个提议,强硬的态度让人不敢多说,可他也退了一步前面几首著名曲子可以做做样子后期加上,可最后那一首男女主见面的曲子必须现场弹奏。

    一开始萧风亲自教她按照琴谱弹奏,发现她不看琴谱只是记着他按了哪些键在哪个部分踩了哪个踏板,后来干脆直接让她死记硬背。

    弹了三四遍谢尔南记住了,可让她弹一遍手脚就开始不听使唤,生硬又尴尬。

    萧风都无奈笑了,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毕竟这也不怪谢尔南,要是换作江又烬和周星直接锤头破口大骂。

    跟着一起记曲谱的还有江又烬,他在音乐上有点天赋记忆力又好,在萧风弹了一遍看了曲谱后完完全全就记住了。拉开萧风温柔又耐心的教谢尔南一点点弹奏,她手僵硬时给她搓揉按摩手指,告诉她一个小方法去练手的灵活度。

    教室一面是落地窗,萧风盘腿侧坐,阳光落在身上投下影子,长长眼睫微垂在脸上落下阴翳,琥珀色瞳仁在光下仿佛透明。

    从背后看他的周身好像有一道孤独寂寞的屏障,让人平白产生距离不敢轻易靠近这破碎的人。

    萧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自嘲般无声咧开嘴角,手机拿在手上打开微信点进置顶一个名叫“椿”的对话框。

    聊天页面里全是绿色的框,对方不曾回复过一句。

    恍惚半晌萧风敲下一行字发送,他道:椿,开拍了。

    这一首歌的讲的是小城里一段青涩而悲怆的故事,男孩经过琴房听见美妙琴声从严实大门内传出来,处于好奇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他看见钢琴前坐着一个“女孩”,单薄身影有着巨大能量,独自沉浸在乐声里。

    像是中了蛊毒一样男孩连续几天都装作不经意一样经过琴房,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聆听一首首曲子,“女孩”的演奏感情很丰富,令他陶醉其中。

    男孩就这么偷听了一个月的免费曲子,忽然有一天“女孩”不再弹著名音乐人的曲子了。男孩从小就学乐器对国内外音乐人的曲子都有了解,这首曲子很陌生,他猜想应该是“女孩”自创的。

    闭着眼睛听完男孩心生佩服,这首自创曲带给他许多灵感,比如刚刚做的物理卷子没懂的大题忽然间知道怎么下手了。闭眼聆听时脑海里会自动浮现些有的没的很美好的画面,细细品味好像有种淡淡的忧伤。

    第二天男孩来到琴房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走进去打开琴盖手指在琴键上划过,耳畔响起悦耳琴声,男孩抬手按下琴键优雅又自信的弹奏完一曲。

    还没等他扬起笑容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扰了他。

    “你是谁?”

    男孩扭头往后看,看见是“女孩”时明显慌了一下。

    “我是来弹钢琴的。”

    男孩坐在凳子上没动,明目张胆打量起“女孩”,是个很漂亮的人,让人忍不住视线尾随,忍不住心动的漂亮。

    “经常藏在外面偷听的人是你吧?”

    “有证据?”男孩饶有兴味地看着。

    “有,这首曲子是我自己写的,我昨天才在学校琴房里弹,而且只弹了一次,今天你就弹了,不是你是谁?”

    后来男孩不再躲在门外偷摸听了,而是正大光明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近距离听。

    从男孩入学时就听闻学校有个音乐天才,学校本想特地给这天才单独开个乐器室出来,可天才拒绝了,只要了架钢琴。男孩无意中才知道这天才是“女孩”。

    无聊的课堂男孩一秒也不想度过,撑头看着窗外渐渐压低的云,白色的云有黑色缭绕其间,忽有一只蜻蜓从后窗飞到了男孩面前,这一刻男孩的心开始野了,他决定翻墙逃课!

    来到围墙边正准备翻墙时校服衣摆给一股力量扯住,男孩低头一看发现是“女孩”顿时喜笑颜开,伸出一只手说:“来,跟我走。”

    逃离校园在烧烤店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吃着烧烤喝着饮料,仿佛醉了一样聊些有的没的,畅谈梦想痛斥教导主任一犯点鸡毛蒜皮的小错就让人写检讨,点明谁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嘲笑谁的底裤边露了出来。

    吃完了烧烤雨就只小了那么一点,男孩拉起“女孩”的手跑进了大雨里,脚一垛,汇集雨水的洼地顷刻水花四溅洒了“女孩”半条腿。

    打打闹闹来到一栋楼,楼的一面藤蔓疯长,长藤爬满整面墙,小花悄然露出头。“女孩”驻足而望,从兜里掏出纸和笔坐在楼房侧面的楼梯上低头写着什么。

    男孩瞅了一眼跑到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把伞,回来坐到“女孩”身侧打着伞默默陪着。

    毕业以后“女孩”成为赤手可热的新星,十五六岁小有的名气在十八岁那一年拿下华语乐坛的金曲奖,一度走上乐坛巅峰。

    男孩成为练习生,成团后是众人追捧的偶像。在活动上俩人隔着高朋满座用眼神来调情,情意拉丝流连不断,你一个眼神我一个眼神灼烧全身每个细胞,沸腾的血液让人满面春风。

    娱乐圈里的恋情是瞒不过狗仔的,俩人裹严实接吻的照片遍布全网,粉丝世界观崩塌难以接受,风向基本上歪倒了,不愿意脱籍的粉丝开始跟对方粉丝唇枪舌战,不骂死你永不服输。

    事件持续发酵没有停歇的兆头,“女孩”的微博底下全是谩骂和嘲讽,各大音乐平台上的歌曲评论也是一边倒。

    这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女孩”的弦开始一根根崩断。

    “女孩”已经好几天没理会男孩了,脑子混沌心里压抑,“女孩”只想睡觉,闷头躺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耳朵里老是响起谩骂声,一闭上眼全是评论。

    “女孩”连吃几片安眠药都不能入眠,戴上耳机把音乐放大最大,可耳边还是不受限般响起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逐渐盖过音乐声,仿佛再次身处围堵,身体潜意识后缩,好像有东西咂在身上一样,身体疼痛不已。

    要疯了。

    “女孩”疯狂吼叫,随手抓起一个锋利的的东西摘下耳机捅进耳朵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听见这些话,不要再在耳边训斥了!不要了!不要了!

    有血从耳朵里流出来,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女孩”笑着抬起头,倏尔笑容僵在脸上。

    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举着相机和手机靠过来,话筒一个个推到嘴前。

    那些人好像在说些什么。

    仔细辨认又是那些问题!又是那些话!有完没完?!

    “女孩”疯了一样光着脚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顶楼,大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真的好安静,好喜欢。

    想永远这样。

    男孩躲开所有人来到了“女孩”楼下,有黑影强制闯入余光视野里,脚不受控制继续往前走。

    “砰——”

    一个人从楼上坠落在了男孩面前。

    镜头最后一幕定格在江又烬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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