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谢尔南才朦胧着双眼起床,洗漱完准备下楼,打开门发现门板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体陌生,笔画苍劲有力,只有短短一行字。

    【人在外,傍晚回。】落款人萧风。

    下楼装了杯温水谢尔南走向客厅,喝了口水含在嘴里慢慢的一口一口吞咽,单手给江又烬发消息。

    谢尔南:我起来啦。

    发完消息切换软件,打开微博看下昨晚的热搜还在不在,一路往下滑话题排名已经下降到了十五名,看这势头估计下午就会在热搜榜上消失了。

    屁股刚沾到沙发江又烬的消息就来了。

    江江:【图片】

    江江:就等你起来呢,给你点了外卖。

    谢尔南点开图片,上面显示商家已接单,下单时间就在刚刚,看来是一收到她的消息就立马下单了。

    想到这谢尔南情不自禁扬起笑容,小姑娘多多少少对这种细节都想进行一番另类的求证,为了就是证明对方是真的在意她,如自己所想般做了很多的准备。

    谢尔南:这么快就点好了吗?

    谢尔南:我还没说要吃什么呢。

    江江:一点都不快,我可是看了好久。

    江江:一早起来去摄影棚的路上看的,选了好久的店,看了好久的评价。

    江江: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来,就只好等你给我发消息。

    江江:一收到你消息我就下单了。

    看到这些话谢尔南很开心,微微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水杯,鼓弄着嘴里含着的水左一下右一弄得腮帮子鼓鼓地,改用双手捧着手机打字。

    简单聊了几分钟江又烬有事忙去了,谢尔南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外卖才送到,简单吃完饭回房间拿着设计稿坐在地毯上继续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处于自我封闭状态下的谢尔南才渐渐回归现实,感受到了外界的情况,恍惚间她听见来电铃声。

    大脑有点迟钝,她抬起头四下寻找,身体无意识站起身循着声音来到床边,亮光的手机此刻正躺在床中央,铃声不休不止。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蒋静说,“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电话打了两通也不接。”

    “抱歉,我画稿子没听见。”

    蒋静顿时明白了,叹息一声:“你这毛病得改改了姑娘,一画设计稿跟五感尽失了一样,听不见感受不到的。”

    这毛病这辈子都怕是改不了了,谢尔南心想。

    “算了,不说了,能改早改了,天生的东西真没办法。”蒋静言归正传,声音都认真不少,“我按你说的把黄凡安排了出去,我观察了好几天夏晴都没动静。今天工作室没人,我无聊看监控看见了夏晴,她进了你办公室,我把视频发给了你你看看吧。”

    “嗯。”谢尔南打开微信点开蒋静发的视频,“我正在看。”

    视频里的地方是谢尔南的办公室,只见夏晴轻轻关上玻璃门后来到了办公桌前,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段视频是办公室后面的微型监控拍下的,谢尔南关掉视频打开另一个视频,这个监控也是微型的,位于办公桌中间空出的位置。

    这两个监控位置隐蔽不注意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夏晴从包里拿出一副白色手套戴好,打开了右边的密码柜,拿出里面的东西翻看然后放了回去没关上抽屉。

    然后打开了左边的密码柜,拿出来查看一番后站起身一张一张摆在桌面上,掏出手机单独拍照,拍完这些后码好原样放回抽屉里关上抽屉。

    之后从没关上的右边抽屉把东西拿出来跟刚刚一样一张张摆在桌上拿手机拍照,拍完码好原样放回抽屉里。

    做完这些夏晴还极小心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帕子擦掉抽屉边上的指纹,走之前还不忘抹掉门上她摸到的每一个地方。

    “看她这般谨慎我都怀疑她是惯犯了。”蒋静话语里多少有点嘲弄的意思,“这姑娘把新系列的设计稿和万盛的都拿走了。”

    “嗯。”

    “你那时为什么要故意告诉她万盛的稿件在哪?”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夏晴不是自愿的。”谢尔南垂下眼帘,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她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这件事都该完了,如果是自愿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浪费,如果是被逼的还她一个自由身。”

    “我之所以突然告诉她万盛的稿子在哪主要是因为让陈琳娜改变战略,让她以为能一招弄死我。”谢尔南神色平静,声音却参杂几分冷意,“新系列的设计稿不够,就算告发她抄袭在网上也只是闹一闹而已,风平浪静之后她照样东山再起。”

    “而万盛不一样了,万盛在国内外的时尚圈地位都有影响力。如果万盛知道自家设计给人抄袭必定会抓着不放,讨要到一份完美的结果,到时还敢有人跟陈琳娜合作吗?她就算洗心革面,刨心挖肺也挣扎不动了,要弄就不要让她有机会苟延残喘,这种小打小闹太浪费我时间了。”

    这些同蒋静所想,她称赞道:“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当年陈琳娜那一堑是真的教会了你。”

    谢尔南笑笑不说话,她哪里是只吃了一次亏,她是吃了两堑才长的一智。

    忆起不好往事谢尔南不免感到伏案工作了两个小时的脖子刺痛,僵硬得动弹不了,强制性扭动脖子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梗着脖子找到包,手在里面摸寻拿出一盒膏药,对着镜子贴在了脖子后面。

    过了几分钟刺痛才缓解下来,她的脖子已经是老毛病了,并不是因为工作伏案画画的原因,而是给人打的。刚受伤那时什么也不做都疼,疼得她冷汗直冒想死的心都有,每天扎针接受专业按摩和治疗,过了差不多一年才有所好转。

    当年谢尔南回国参加高三毕业聚餐待了几天就回意大利了,大概过了一个礼拜之前一同参加比赛的一个朋友告诉她有人抄袭她的设计并且还获得了奖项。

    谢尔南上网查看果真获奖的作品与她之前参赛的作品大同小异,她当时还抱着一点侥幸在社交平台上私信了这个女孩。

    女孩咬死不承认还截图她们的聊天记录发在了网上,由于没有马赛克谢尔南的id,顿时各种愤愤不平的网友私信她,跟她“讲道理”。

    面对网友不明真相的指责和辱骂谢尔南由一开始的不在意到最后给数不清的私信和发在平台上的各种揭露和公开她渐渐受不了了,连续两天睡不着觉,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小小年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姑娘在一天之间成为了人人憎恶的恶魔,心怀正义的人恨不得把她钉在十字架上活活用火烧死。学校里的同学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脸上仿佛在说“天呐,这个毫不知廉耻的污蔑者怎么好意思来学校的?”。

    虽在异国他乡但谢尔南并没有给这种孤立无援的悲伤情绪吞噬理智,曾经参赛的选手都纷纷来安慰她给她支招。

    给抄袭的作品是谢尔南在高二的时候参加的一个蓝血品牌为了庆祝周年庆而面向全世界的比赛,前三名的获胜者根据名次获得不同阶级的奖项和奖品。

    谢尔南只获得了第四名,但给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夸奖了一番,品牌方还特意在网站上给了她一个版面赞扬她的作品。

    因为这个比赛和以往参加大大小小的国际比赛和国内比赛的奖项有大学愿意破格录取她,谢尔南当年出国去意大利时直接上的大学。

    凌晨一点谢尔南坐在电脑前把自己当年的参赛作品扫描到了电脑里,一点点标志出和抄袭作品的相同处。详细表述出自己当年做出这件设计的想法和理念,翻遍品牌方账号所发布的内容,截图出当年品牌方单独给她的夸奖。

    做了这些还不够,谢尔南打开邮箱,把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拜托品牌发布一条声明。其实谢尔南心里并不觉得品牌方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查看这条不明何人的邮件,没想到在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品牌方回复了她。

    品牌方同意了她的要求,表示对抄袭极其不耻,希望她坚持正义。

    当年她设计的服装是借鉴了唐朝的服饰融合现代的审美进行改编,裙身做得更加飘逸流畅,上面用金线一针一线绣出牡丹花。

    抄袭的作品上面的牡丹花不是刺绣,是用碎钻一颗一颗粘上去的,除此之外除了颜色的深浅不同以外其他的都完全一模一样。

    证据发出去之后网上的风向顿时调转,原先骂谢尔南的词汇通通骂在了女孩身上,女孩发了长文道歉,可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都在表达谢尔南当初没有获奖是能力的问题,而她修改了一点却获得了奖,由此可见她比原创更加有天赋,而她只是比谢尔南晚了几年创作这件作品而已,不代表说她不会创造出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作品。

    谢尔南只觉得这人可笑,就算早几年晚几年她也没本事创作出来,这是大中国的元素,她一个外国人哪里懂这些?

    原本简简单单道个歉就好,谢尔南看她小自己几岁本不想赶尽杀绝,可女孩不依不饶的态度令她很不满,谢尔南联系了赛事组委会,要求取消女孩的奖项。

    奖项取消后女孩没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消失了几天之后女孩再度在网上活跃,她发了一张医院的单子,上面写着女孩患有重度抑郁症,而这一切造成她抑郁症加重的罪魁祸首就是谢尔南。

    女孩言语粗矿,字里行间透露出恨意,谢尔南并没在意,但是网友坐不住了,可怜女孩的爱心网友跑到谢尔南账号下骂她。

    说她应该感到知足和荣幸,毕竟当初谢尔南的作品并没有获奖,而女孩借鉴她的设计获得了相当不错的名次,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有网友说女孩修改过后的设计比原创好看,希望谢尔南不要继续丢脸。

    女孩挺可怜的,得个奖发现是抄袭的,现在还加重病情,你就放过她吧,她受到了惩罚。

    我看是这人眼红了,毕竟当初没得奖现在跑过来蹭热度。

    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三观颠倒、毫无底线,谢尔南认为,替有罪者开罪,让受害者退缩大发慈悲,追究到底就是受害者格局小了。

    转念一想谢尔南认为自己想错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三观,孰对孰错只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而已。一个人的想法能够吸引许多同本质的人,一个三个六个…渐渐形成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另一个世界或者好几个世界不赞同、不支持他们的想法和做法,那么就会发生一场“战争”,这个“战争”永不停歇,除非人类的大脑停止转动。

    网上闹得再凶谢尔南也不曾出面回应过什么,女孩也不在网上发文,一下子这件事情处于停滞状态。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一天放学时间谢尔南留在制衣室里做衣服,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同学都出去吃饭了。

    正专注踩缝纫机忽然进来一个身高体壮留着胡络腮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你是谢尔南吗?”男人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

    “嗯。”谢尔南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望他,莫名感到紧张,“请问找我有…”

    砰———

    啪———

    话还没说完男人使出全力一脚连人带椅把人踹飞几米远,谢尔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碰翻一路的东西,最后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整个人匍匐在地方,蜷缩身子痛苦不已。

    整个内脏跟错位了一样搅得她冷汗涔涔,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细呜咽声。后颈不知道撞在了哪里,颈椎受到了重创,谢尔南抬不了头,缩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显得弱小又狼狈。

    谢尔南耳朵贴在地面上,听见走动的声音,不多时一双名牌球鞋映入眼帘,她心道不好,下意识牵动身子往后缩。

    男人跨出一脚拦在谢尔南的后背断了她的动作,蹲下身子手一抓。

    “啊!——额—!”

    谢尔南发出痛呼,后脑头发给男人抓住强迫她抬起头,脖子向后一仰,一声清脆的骨头声响了起来,霎时眼角滚出一滴泪,头皮的扯痛和脖子的伤痛让她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半点的声音出来。

    “我是来报仇的。”男人鼻子呼出重气,恶狠狠地说,“因为你的曝光我女儿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本就在学校受到欺负的她现在那些人变本加厉,病情加重,这些都是你害的,你好好地在网上揭发什么,嗯?装没看见不好吗?我女儿昨晚自杀差点救不回来,要是她死了你也别想活了。”

    “你们…”每吸一口气谢尔南都觉得疼,胸口大起大伏,悄悄握拳汇聚力量,“非常失败!”,说完提起拳头奋力朝男人的脸上挥过去。

    男人怒火中烧,抓着头发的手提起谢尔南的头就往旁边的东西上撞。

    “砰”的一声,谢尔南一阵头昏眼花,险些昏死过去,用意志力强撑着。

    谢尔南半阖着眼皮,甩了个不屑的眼神过去,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他妈真是个垃圾”。

    男人怒火本就没下去,这下刺激到想一拳捶死她,这么想着男人举起拳头就要挥下去,谢尔南没有闭眼睛,虚弱的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的拳头,没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

    “啊!”

    拳头还没挥下去男人怒吼一声,受到不明袭击身子往旁边“咚”的一声栽到下去,没支撑谢尔南身子就往地上倒,一双白皙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

    来人是谢尔南的室友,几个女生来找她一起去吃饭,在门口看到谢尔南给男人抓着头发生命受到威胁,一个人打电话给老师一个打电话报警其他人跑去找男生帮忙。

    男人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面扎的针,血珠断断续续冒出来,男人呲牙咧嘴就要爬起来揍人,给旁边七八个男生或女生制服,用粗布捆住。

    谢尔南在室友怀里晕了过去。

    学校把这件事跟谢尔南父母说了,二人抛下工作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到了医院,谢晨风看到女儿头上缠着的纱布和脖子上戴着的护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心疼的都要碎了,眼睛氤氲,一双手想摸摸女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弄疼她,无处下手。

    他疼爱、保护了十几年的姑娘就这么给人打成这样,身为父亲自己从来不舍得打她,说话都不曾粗声粗气更没有凶过的宝贝女儿,那个人凭什么打她?!

    谢尔南醒来看见父母顿时委屈得无以复加,泪眼模糊,哭的一抽一抽,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

    她说那是她的作品,错的不是她,凭什么要骂她打她?

    她哭着说她没错,她不想做设计师了。

    谢晨风抱着女儿留下老泪,心脏搅在一起抽痛,仿若一把刀插在心脏上,汩汩流血。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抄袭的女孩和母亲来到医院看望她,女孩父亲在警察的带领下也一起来到了病房里,他们不那么真诚地请求谢尔南原谅他们。

    谢尔南看着他们眼里的虚假只觉可笑,她说:“不原谅。”

    声音很轻,她的表情倔强,黑白分明的瞳仁是不肯退缩的坚定。

    后来他们离开了,谢尔南在母亲怀里疼得身体一抽一抽,几天时间了她全身上下哪里都疼,疼得她不能喘息,晚上睡觉她不能平躺在床上,病床摇起只能坐着睡觉,颈椎的疼她形容不出来,她是夜不能寐。

    谢尔南不知道的是那天女孩一家和警察从病房里出来时谢晨风跟着出去喊住了他们,在他们的注视下谢晨风走到男人面前,攒足了力气一拳挥到男人脸上,接着反身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男人给踹出了几米远。

    在场的人给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到了,愣怔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孩子,创作不易。”谢晨风经过女孩身边,冷冷睨着她,用英语说,“不是这块料趁早放弃,别去糟蹋那些辛苦创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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