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将军,饭我们就不吃了,这次来,是有点忙需要将军的帮助。”晁青道。

    以雷横现在的官职级别,还够不上将军的称呼,但是私下里别人以将军这样的称谓来称呼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将军这顶高帽顿时让雷横的脸上绽放了满足的笑意,尽管他自己也想忍住,让自己显得稳重一点,像说书人口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但这笑就像破了皮的饺子馅一样不可阻挡地漏了出来。

    “别别别,别叫我将军,我雷横充其量不过是个打铁的,要不是朱大哥提携,哪里会有我雷横的今天。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晁青听罢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包裹碰到桌面,发出了颇为沉重的响声,好似坚固重物发出的声音,雷横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银锭的声音。

    “这是五百两银子,送给雷将军,以表酬谢,事成之后另有五百两银子奉上。”

    说着又将另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这里也是五百两,供雷将军打点办事之用。”

    雷横哈哈一笑,显得很是豪迈,说道:“哎呀呀,这可太见外太客气了,你们把我雷横当成什么人了,我与朱大哥是生死之交,与晁天王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们有事,我雷横自然会鼎力相助,刀山火海不避。”

    他说完就抓起两包银子转入内堂,晁青耳力极好,不一时就听到里面有机括齿轮转动的咯咯声,随即是抽屉拉开和木柜移动的声音,想来是雷横在将这些银两储藏起来。

    好一会儿,雷横才重新出来,脸上笑意更甚,对二人道:“不知两位需要我雷横帮什么忙?”

    晁青道:“想让雷将军帮忙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小事一件。”雷横爽快的答应了。

    “我来济州城也有快半年了,城中三教九流也都厮混得熟。不知你们要打听什么人?”

    朱仝道:“雷横兄弟,你就莫要装糊涂了。这城中近日街谈巷语议论最多的是什么人什么事,你难道还当真不清楚吗?我二人今日进城就已经听了七八起谈论。”他有些生气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雷横竟然还在这里装傻充愣,太不厚道,看到自己二人,你就应该想到我们是为了宋江一事而来吧。

    雷横的眼神中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旋即恢复如平常。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二位说的是——公明哥哥?”

    “除了他还能是谁!”朱仝的语气有些急了。

    雷横急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一脸严肃地走到门口,向四周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人后才折回来,带着点辩解和邀功的语气说道:

    “实不相瞒,公明哥哥被捉来那天我就听闻消息了,本想去大牢中探望一番,无奈贺太守那厮看管得严,一向不曾有机会。这几日里我也上下使了些钱财,务必让他们看顾公明哥哥一二,不要在牢里打坏了他。”

    朱仝听雷横这么说,才稍稍转变了态度。

    “那公明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我虽没有见到人,但是使了银子后,牢里的朋友告诉我,公明哥哥在里面好得很,并未受苦。”

    晁青道:“如此,倒有劳雷将军费心了。”

    “哪里的话,公明哥哥亦是我的兄长,他如今落难,我这心中也是万分焦急。只是不知该从何搭救,只能先使钱保住他在牢里的性命。”

    “救得叔父性命,雷将军亦是我梁山恩人。”

    雷横一脸正气说道:“当初在郓城县时便多蒙公明哥哥的恩惠,如今他有难,我雷横岂能袖手旁观。”

    晁青道:“如今我梁山全伙都已潜入济州城,只是情况未明,所以暂未动手。如今正要劳烦雷将军帮我们打探一下消息。”

    雷横听到全伙潜入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是这种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晁青捕捉到了。

    “晁天王也来了吗?这许多时不曾相见,我也甚是想念,可否请天王来一叙?”

    朱仝道:“天王另有要事需要处理。眼下要紧的是救出公明哥哥。天王派晁青贤侄过来,也是表达他的探望之意。”

    雷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需要我打探哪些消息呢?”

    晁青说道:“还请雷将军打探一下贺太守下一步的动向,准备如何处置我叔父?此外,还请打探一下叔父被关在城中大牢里具体哪个位置,牢中地形,守备情况,何人负责看守,等等。”

    雷横都一一记在心里。

    晁青道:“相信以雷将军在城中的交际,以及银两的作用下,这些信息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请二位放心,我一定打探清楚。”雷横听了立马表态。

    “如此多谢了,我二人还有其它事要做,就不打扰雷将军了,明日早晨我们再来听听雷将军打探的消息。”

    “这就走啦,来都来了,且吃了饭再走吧。”雷横热情地挽留道。

    “不吃了,救人要紧,没有功夫吃饭。”晁青和朱仝嚷着,离开了雷横家。

    朱仝知道宋江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我们已经顺利潜入城中,现在又有了雷横兄弟做内应打探消息,里应外合,公明哥哥总算是有救了。”

    晁青却摇头道:“我看未必!”

    朱仝不解地望着晁青。

    晁青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雷都头只怕有些靠不住。”

    “不可能吧。我与雷横相识多年,他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况且无论是公明哥哥还是晁天王,都与他关系很好。郓城县时大家常在一起吃酒。这次我们都找上门了,还送了他那么多银两,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晁青自从见到了雷横本人后,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可以信任,托付大事的人。

    酒肉朋友如何能够依靠?但这还不是最让晁青担忧的。

    刚才在雷横家中,雷横的表现总让晁青觉得有些怪怪的,虽然此人该义愤填膺的时候也义愤填膺了,该慷慨激昂的时候也慷慨激昂了,但是,所有的这些情绪都使晁青觉得有些过分夸张了,不够自然,似乎带了些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而且晁青对雷横本人就不怎么看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见了。朱仝和晁盖、宋江他们交往,完全是意气相投。但雷横与这些人的交往就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说到底,雷横这样的人所作所为的一切都只会为了他自己。

    况且此人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利。贪利爱财之人,可以利用金钱来驱使他们办事,但决不可把他当做可以交心,可以托付大事的兄弟。

    可解救宋江这件事,搞不好会把他自己搭进去,他现在可是刚刚从小县城混到了州里,前途正光明呢,他会为了宋江放弃这一切吗?

    “可不可靠,试一试就知道了。”晁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朱仝问道。

    “时间还早,且在城中转一转吧,晚上再去和花知寨他们汇合。”晁青说的很轻松,仿佛正事已经办完,要去休闲放松一下。

    “闲逛?”朱仝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晁青心里在想些什么。

    二人就这么在城中转了一圈,好像他们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般。晁青还有闲情逸致去买路边小摊贩上的零食糕点吃。还真别说,东西还挺好吃的。大宋到底是大宋啊,虽然武备不行,但这种普通的烟火生活已经很丰富了,和后世相比也不遑多让,好吃的是真不少。

    不过朱仝很快就明白晁青并非真的是在闲逛,而是在探查城内情形。期间两人还在路上偶遇了吕方、郭盛二人,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彼此。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节,众人都在纯阳道观聚齐,各自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内容。晁青将这些信息汇总起来,也说了从雷横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并说了自己对于雷横这个人的担忧。

    毕竟事关重大,容不得出一丁点儿差错。

    朱仝却坚持认为雷横是靠得住的,毕竟多年的兄弟了。

    众人除朱仝外,都不认识雷横,所以也不好评判这位少头领的预感是不是准确。

    花荣道:“救援公明哥哥事关重大,一着不慎,不仅救不出人,反而会害了手下这些兄弟,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依我看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雷横的情报上。”

    晁青却是胸有成竹,说道:“无妨。雷都头毕竟是我父亲的旧友,此事又不需要他冒什么太大的危险。再说就算不帮我们,也未必就会出卖了我等。”

    “可万一……”花荣还是有些担心。要救出宋江,必须提前把这些不稳定因素解决掉。

    “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就算雷都头真的要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岂不是也正好可以来个将计就计么!但愿我的预感不准,错怪了他。若真是如此,等救出了叔父,我一定向他赔罪。”

    “可他若真的出卖了我们,那我晁青也不会放过他!”晁青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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