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即使再不舍得亲外孙,想让外孙在身边多呆一段时间,但也越发发现事态的严重性,因着赵慎之母亲早早不在人世,家中舅舅舅母,表兄弟妹便处处让着他,溺爱着他,家里仆从也事事顺着他。

    这孩子生性敏感,性子却开始有些别扭起来,一方面有些自卑,另一方面却开始颇有些混世魔王的感觉。姑奶奶考虑再三,得早日送赵慎之去刘从义处,掰一掰他的脾气。

    拜师仪式的时间、地点,按理一般都是由师父定的。时间要么与师父的生日重合,要么就是另外的喜庆吉利的日子,大多会选在在正月大年初五,由保人---街面上有头面的人,领着拜师人到师父家,引荐之后,由保人当面讲明师徒之间的约定。

    地点一般都在酒楼,或家里。在酒楼肯定声势要更大些。但姑奶奶不想将阵仗做得太大,外孙现在年龄还小,羽翼未丰,不敢惹了镇北侯夫人的眼,别因着一出酒席,反倒又让镇北侯夫人那疯婆子惦记上了,就得不偿失了。

    姑奶奶便拍板,将时间定在了阴历五月初三,刘从义生日这天,地点也在他家。让儿子张宏远,亲领了赵慎之,带着香烛、各色礼品、还有礼钱去拜师。

    这日一大早,赵慎之早早的就被他大舅领着,赶了马车前往刘家村。

    姑奶奶抚着赵慎之的手,说道:“松哥儿,不是姥姥不把你带在身边,而是男子汉大丈夫总的学一门本是,不能荒废了。”

    姑奶奶本是轻易不出门的,一般都在佛堂念经、抄经书,今日为着这唯一的大外孙,也早早的收拾好了,陪他一道。她担心这孩子心思敏感,镇北侯府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若这孩子以为张家又不要他了,怕是会受到打击,性子愈发的怪戾。

    赵慎之却低着头不说话,理智告诉他姥姥是为自己好,感性却又觉得是不是姥姥一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烫手山芋。

    在马车里,姑奶奶苦口婆心的劝了他许多,直到进了刘家村,赵慎之才别别扭扭的回道:“知道了,姥姥,我会学好本事的,到时镇北侯府欺负不了我,也欺负不了您。”

    姑奶奶原以为这孩子没听进去,没想到孩子不但听进去了,还记在心里了。

    “唉~”姑奶奶叹了一口气,将赵慎之抱到膝盖上半坐着,说道:“孩子人应该为自己活着,不必为了别人,也不是让你完全不要记恨他们,只是你不能把这作为生活的全部,作为心中的一股气儿,让自己一直活在痛苦中。这是佛说的怨憎苦,心苦则身累,何苦为了他人为难自己呢?”

    年幼的赵慎之恍恍惚惚、懵懵懂懂,还理解不了老太太的意思,只默不作声的坐在老太太腿上。

    赵慎之一行人一进村,就引起了全村的轰动,村里人何时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十辆马车浩浩荡荡,那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几十号护卫跟着,车上更是堆满了成山成山的好东西,绫罗绸缎,精美器皿数不胜数。

    直到马车驶进刘家大门,众人才知道原来是刘家的亲友,村里人都纷纷议论,看来这老刘家还真像传言的祖上是皇亲国戚,要不哪儿识得这般的大人物。

    刘从义夫妇知道姑奶奶要来,一大早就牵着昭姐儿,等着姑奶奶了。

    姑奶奶一下马车,刘从义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向前,同张宏远一道将姑奶奶扶下马车。

    刘从义说:“您怎么来了?这舟车劳顿的,张兄弟来就是了,哪儿能麻烦姑奶奶您亲自跑这一趟。”

    姑奶奶摆摆手,笑着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今儿天好,便也想着出来转悠转悠。”

    刘从义忙领了姑奶奶一行进屋,请姑奶奶坐在上座。

    姑奶奶下马车后,看了看刘家小院,清幽是清幽,乡下环境也好,就是院子忒小了些,拢共不过五六间房,比刘从义他家老宅小多了。听说这新宅是后修的,刘从义他爹输出去的老宅虽然赎回来后,他夫妻二人也没回老宅子,就一直住这儿了。

    姑奶奶转头想想外孙是来乡下避祸的,也就不要求太多了。

    “这是昭姐儿吧,我还是她小时候办周岁宴时,见过她了,真是个小美人胚子。”姑奶奶将昭姐儿拉在跟前细瞧,只见这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双丹凤眼莹莹有神,小嘴如樱桃红艳可爱,配着五六岁孩童的天真,真是可爱又漂亮,妥妥的美人胚子。

    姑奶奶说罢便脱下右手腕的手镯,一只羊脂玉镯子,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小姑娘带的物件,姑奶奶提前特意准备的。

    昭姐儿对这慈祥的老太太虽没什么印象,但也不小气扭捏,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老太太的礼物,万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家,若干推迟。

    昭姐儿秀秀气气的,甜甜的回道:“谢老太太赏。”

    何氏也屈膝向姑奶奶行礼,笑着回姑奶奶:“是呢!得您的厚爱,您总共来我们这两次,一次是今日,一次便是这丫头周岁的时候。”

    “好!好!好!孩子们都这般大了,就是我们开始老啦。”姑奶奶哈哈大笑道。

    刘从义说道:“姑奶奶,您这话说的,您这跟上次昭姐儿周岁时,没有半点变化,何来老了一说。”

    长辈们们在寒暄,孩子们则更容易关注同龄人,昭姐儿和赵慎之都在互相打量。

    昭姐儿是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孩子,毫不夸张的说比女孩子还好看,真白啊,就跟话本子上讲的一般,肌肤胜雪,脸上细腻的没有一个毛孔。

    昭姐儿默默抬起自己的手背看看,再一对照赵慎之的肤色,估计这家伙比自己起码白两个色号。自己就挺白了,但同赵慎之比,便衬得她像个小挖煤炭工人一样。

    她再看赵慎之那双眼睛,在一双剑眉下,双眼皮带着睫毛上下翻飞,眉目含情。要不是赵慎之穿着一身男装,她爹也早早的告诉她家里要来个小哥哥暂住,她一定会以为是天上的仙女小姐姐下凡了。

    赵慎之也在打量昭姐儿,确实像他姥姥说的是个小美人胚子,但赵慎之虽小小年纪,却见得美人多了去了,从镇北侯府,到他外家张府,各色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再者一小丫头片子,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儿,倒觉得昭姐儿长得也就平常,顶多比同龄小姑娘漂亮些,不过挺可爱到是真的,软绵绵,奶乎乎,很像他娘以前养的一只圆眼波斯猫。

    众人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便在刘家一叔公作保人的主持下,开始拜师典礼。

    只见八仙桌早已布置好,披上了大红色的绸缎桌帏,香烛点上,刘从义便坐在八仙桌上,赵慎之依照规矩,先跪在红毡毯上向他叩三个响头。

    刘家叔公便念道:“按照商铺学徒惯例,约定:学徒期限为三年零一节(学徒三年后到第四年的端午节,农历五月初五),中途不准退师。学徒期间不开工钱,不准结婚成家。师父打骂徒弟,万一打失手,不偿命。师父负责徒弟的穿衣吃饭等。”

    这些约定是事先讲妥了,刘从义自然不会打骂徒弟,只按俗定是要这般写的。

    “你外祖父家,与我有恩,我必将倾囊相授。你外祖家将你托付与我,不仅想让你这四书五经、科举,而且想让你自我处学得安身立命。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赵慎之点头表示受教,高声道:“徒儿谨记师命!”然后认师行礼,跪地磕头。

    刘从义念叨一声:“给祖师爷磕头!”

    赵慎之先冲屋子正面墙方向磕头,然后给师父刘从义磕头,最后给师母何氏磕头。

    刘从义叮嘱一番,“要好好当值,不要开小差”、“尊老爱幼、奉公守法”“仁义孝顺、忠信笃敬、谦虚勤俭”。

    赵慎之答道:“是。”

    刘从义见赵慎之快10岁,因着他今后不止要教赵慎之生意上的事,还需教教他学问,打个底才能送去国子监。

    刘从义又问道:“可读了什么书?”

    赵慎之答道:“父亲在世时,已启蒙了《三字经》、《四字经》、《百家姓》,后又带着我读了四书中的《论语》、《孟子》、《大学》刚开头,父亲过世,学业便有些荒废了。只母亲带着我,《论语》还未学完便过世了,我自己自学完了《论语》,但无人讲解,也只得个一知半解。”

    刘从义摸摸胡子,功课是有些落下了。按理这个年纪的男孩,起码四书应该已经通读两三遍了,他才刚学完《论语》。但好在是个好学的,能自学,在学习上是个自律的孩子。

    刘从义点点头,告诫道:“是个好学的。按理现在你该已经学完《中庸》,四书均已通读,开始学习五经才对。但你情况特殊,父母离世,又遭族人欺辱,今后合该愈加刻苦。”

    “谢师父教诲。”赵慎之拜道。

    刘从义亦有私心,昭姐儿没有兄弟,今后定缺仰仗。今后若有个镇北侯四公子的师兄,定也无人敢欺辱她,便将昭姐儿唤到身前。

    对赵慎之说道:“这是昭姐儿,是我的小女儿。我刘家下一辈无男儿,昭姐儿便是刘家男丁。昭姐儿同你一同学习,以后你二人以师兄妹相称。昭姐儿比你年幼,你多看顾着些。望你二人今后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谨遵师父教导”赵慎之再拜。

    “遵爹爹教导”昭姐儿虽迷迷糊糊,不是这小哥哥拜师吗?怎么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认了自己爹爹作师父,爹爹也要教她做生意了?

    昭姐儿虽心存迷惑,不知刘从义的良苦用心,也赶紧依葫芦画瓢的学着松哥儿,向刘从义行跪拜礼。

    “好!好!好!我们松哥儿今后不但有师父了,还有妹妹了,你两以后可得好好相处。”姑奶奶拉起两个孩子,将他们的手合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对年画娃娃说道。

    张宏远知道,刘从义这是将松哥儿认作半子了,虽没有明说,但以后外甥也多一个依仗。

    “昭姐儿,即是松哥儿师妹了,我便也算你半个舅舅。”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拿出个小鱼样的金锣子给昭姐儿做见面礼。

    刘从义也闻音知雅意,赶紧让昭姐儿向张宏远行跪拜礼。

    见大礼行过,拜师仪式结束。张宏远唤下人抬了礼物、礼钱上前,将礼钱交给刘从义。礼钱刘从义自是不收,他不是一味爱财的人。

    有精明老板怕做赔本买卖,担心按惯例,收了钱就要摆酒席宴请介绍人、店里的伙计和其他学徒,坚决不收钱。刘从义却不是。

    他与张宏远,本就是本家远房表兄弟,又受姑奶奶诸多恩惠,便客客气气将礼钱退了回去,只收了香烛,礼品等物。

    张宏远道:“从义,我这外甥虽身份尊贵,却是个命苦的,早早年纪便没了爹娘,无依无靠,只得外家有半分依靠。但就因如此,才更只能靠自己,万望先生严加管教。他若顽劣,先生休要应他的身份,便宠溺纵容,尽管重重的罚他,无需特殊对待。”

    刘从义也知这孩子不易,只能自己奔个前程。“宏远兄言重了,从义定当竭尽全力,倾囊相授。待这孩子,如我那昭姐儿般,亲生儿子般待他。”

    见他将礼钱退回,张宏远心下了然,知刘从义这些年受了自家母亲恩惠,不敢怠慢。

    “贤弟不可,不可。天地君亲师,这是他做弟子的本分。”张宏远坚持道。想他张家大家大业,送出的礼,岂有收回的道理。

    刘从义无法,只得收了礼钱,唤人来撤了八仙桌上的拜师红烛等物,命下人端来美味佳肴,陪了姑奶奶和张宏远吃酒。

    姑奶奶年轻时便非一般女子,很能吃几辈酒,老了仍保留着这习惯。只是平日在家子孙们担心她吃坏了身子,今日赵慎之拜师,姑奶奶可算找着机会了,狠狠吃了好几大杯。

    三人一顿推杯换盏,直到日落西山,待酒足饭饱,张宏远才扶了老娘,带着仆人,坐车回去,将松哥儿留下了。

    俗话说:“要想会,跟师父睡。”只有常和师父在一起,一起干活,一起生活,关系上成为师父家庭中的一员,感情上达到亲如父子的程度,师父传艺自然会尽心尽力。且有不少需用“意”传的道理,有时就含在师父的“闲话”里,常在左右,能从师父的话语中悟出很多东西。

    赵慎之自是不会跟师父睡,却需留下与刘从义一家生活三年。

    刘从义夫妇便将他安排到了西厢房,这本是待昭姐儿大些,留给她的房间,但考虑赵慎之读书方便,需要安静便让给了他,另给昭姐儿换到了东厢房的次卧。

    过些时日,张家又送来一位习武师父。赵慎之、昭姐儿二人便开始了,每日清晨傍晚随习武师父练功,白日随刘从义读书经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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