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店铺生意正是淡季,刘从义带着孩子们早早便回来了,是每日功夫也练了,功课也做了。

    昭姐儿看今日时间还早,便想溜出去,找村里荷花、大壮他们玩儿。赵慎之却是个爱待在家里,不愿出门的主。

    但关键他不出去,还要求昭姐儿也不能出去,得在家陪他!

    “这么大的太阳,你出去干嘛,没得又晒黑了。你不是最爱漂亮,最见不得人说你黑嘛?你干嘛非得出去玩儿?”赵慎之拖着昭姐儿的手,不让她出去。

    昭姐儿却一心想出去玩儿,使劲儿在掰赵慎之的手。

    “此一时彼一时,为着功课,我都好久没出去找荷花、大壮他们玩儿了。你个小白脸,你爱窝在家里,就自个儿好好呆着。别挡了姐的道!再说马上太阳就下山了,哪儿有多大的太阳。”

    “你也说太阳快下山了,那晚点,该吃晚饭了,不许去!”赵慎之觉得自己是哥,昭姐儿比他小,得听他的。

    何氏在一旁看着,也不想让昭姐儿出去,她也是大孩子了,别家女儿早女红样样精通了,她却什么都还不会。何氏便也想拘着她在家,从最简单的袜子开始,跟着自己描描花样子,做些针线活。

    何氏给赵慎之帮腔道:“松哥儿说的对,昭姐儿待在家里不挺好吗?正好跟娘学学针线活。松哥儿你帮师娘,把她看住了,等师娘去拿针线篓子过来。”

    赵慎之听了师娘的话,就更有理由不放昭姐儿出门了,更是死抓了她的胳膊,不松手。昭姐儿好容易逮着机会,想出去玩儿,哪儿能那般容易妥协,靠着一身蛮力使劲儿,一个个掰开赵慎之手指。

    两个孩子便这般僵持着,谁也不愿意退让。把在一旁看书的刘从义,看得直乐呵,随两人闹去。

    这时,刘从义却见自个儿老娘,突然带了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过来。

    说来也凑巧,近来赶上岭南一带闹饥荒,这月初一刘老太去土地庙烧香回来途中便遇到一家人。

    这家人也是可怜,父母二人,带着姐弟两人逃荒,半路盘缠就花光了,一路乞讨过来。他们白日赶路,晚上便找个背风的土坡山坳休息。刚开始天热还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也扛过来了。只是后来天渐渐凉了,家人们都染了风寒,等到刘家村,竟只剩下一小姑娘了。

    也是没法子,遭了大难,这姑娘只得插标卖首,求得好心人,十几、二十两买副薄棺材,葬了父母兄弟,找块地帮着埋了,就可以领回家了。

    刘老太看这姑娘身量都长成了,玲珑有致,估摸着该有十七、八岁了。身上衣服倒也尽量收拾得整齐干净,细瞧长相,浓眉大眼,一双大脚,看样子便是个手脚麻利,干得重活儿的。

    刘老太便使了些钱,找人帮着葬了这姑娘的父母,老宅子也没回,直直便将人送到刘从义夫妻二人家里。

    刘从义看她娘领了个人来,不由皱着眉头问道:“娘,你这是作甚么?!”

    “也没什么,就是看你们这边冷清得慌,给你买了个妾来。”刘老太道。全不顾刘从义和两孩子诧异的眼神。

    “娘,我倒没见哪家婆婆,将手伸到儿子媳妇房里的。”

    正巧何氏拿了针线篓子出来,见婆婆难得来趟这边新宅子,本是准备从外间去堂屋倒茶,见刘老太竟然是来送妾的,便茶也不倒了,只站在门口,要与刘老太好好掰扯掰扯。

    “昭姐儿、松哥儿,不是要出去玩儿吗?快去吧!”刘从义眼看,怕是要展开一场婆媳恶战了,忙指使两个孩子出去玩儿。

    昭姐儿这会儿倒不想出去了,她得留下来帮她娘,她娘性子软,怕是斗不过她奶,准要吃亏的。

    看昭姐儿赖着不走,何氏也出声道:“松哥儿,带昭姐儿出去玩儿。”

    何氏不想让女儿,小小年纪,就看到这些腌臜事儿。

    昭姐儿,一个小孩子,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只能被赵慎之拉着出了门。

    出门后昭姐儿一把甩开赵慎之的手,偷偷摸摸的绕到后院,想从后门进去。哪知今天不巧,后门被拴上了。昭姐儿试着推了两把,门都没推开,又不敢用蛮力撞开,怕被她爹娘发现了,急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昭姐儿,走这边,我刚刚看赖伍家没人,院子也没锁,咱们从隔壁赖伍家翻墙回去。”赵慎之说道。赖伍家徒四壁,也不怕小偷,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看了说不定都得接济他。他平日出门,便门都懒得锁,今天可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赵慎之牵着昭姐儿的手,偷偷摸摸的钻进赖伍家院子,来到两家院子共用的土墙处,手脚并用,像灵活的小猴,“噔噔”几下就爬上了墙边的老洋槐树上,骑在树上,用腿夹紧树干,倒挂着将昭姐儿拉到树上。

    昭姐儿没爬过树,平日里在下面,见小伙伴们在树上,不觉得有多高,自己上了树才知道,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多了,不由两腿发软,紧闭双眼,抱着树干不敢低头往下看。

    “松哥儿,我……我害怕……”

    赵慎之拍拍昭姐儿的肩膀,安慰道:“昭姐儿别怕,我先从树上跳到墙头,再接你到墙头。等我下了墙头,翻回咱家院子,在下面接你,你再跳。”

    “嗯。”昭姐儿咬着嘴唇,点点头。

    松哥儿人如其名,像一只松鼠般,非常轻盈的落在墙头,双手扶了昭姐儿在墙头蹲好后,又如松鼠般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刘家院子里,然后伸开双手,小声招呼昭姐儿。

    “昭姐儿,你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昭姐儿依言,深吸一口气,咬牙、闭眼往下一跳,正好被赵慎之接个满怀。昭姐儿睁开眼睛,墙头看着高,不过也没有想象中可怕,而且他俩特别轻盈,没闹出一点动静。

    昭姐儿和赵慎之还没意识到,这便是随武师父习武的结果,也是时日尚早,过段时间勤加练习功法、吐纳,便能飞檐走壁。哪需要像现在,过个墙头,还要折腾半天。

    他二人又悄悄的溜回后院,躲在堂屋窗户下,偷听屋内大人们谈话。这时何氏和刘老太已经吵起来了,刘老太无所顾忌,骂骂咧咧,反倒何氏因怕被邻里听了去,看了笑话,一直刻意压低声音。

    “我倒不想插手,你嫁到我刘家二十多年了,也没见有个小子。外面是有那不下蛋的母鸡,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揣了一肚子的小丫头片子。”刘老太叉了腰,挺直了背的站在堂屋里骂何氏。

    何氏心知自己确实只生了三个女儿,没为刘从义生个儿子。且那个年代的人,哪知道生儿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只心底里默默的,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何氏便像被摁住了死穴,掐住了喉咙的大白鹅,扯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老太看儿媳被自己拿捏住,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由露出一嘴黄牙,脸上净是胜利者的得意。她今天可算将这举人家的闺女,这有文化的儿媳,踩在脚下了。

    往日因着何氏,娘家家境好,是举人家的小姐。早些年,她娘家帮衬过刘家不少。特别是刚开始刘老太爷输了家产,连祖宅都输出去了。是何氏回去求了她爹何举人,借了一百两银子回来,盖了新房。刘老太便一直觉得这儿媳妇压了自己一头,一直直不起腰来。

    后来儿子有本事,挣下许多田产、家财,又将祖宅赎回来了。刘老太爷和刘老太便回了祖宅。但儿子媳妇却说在新盖的房子住习惯了,且因着新房子靠村口,儿子当值也方便,就一直单独住在这边。刘老太便时常觉得是儿媳从中作梗,儿子才非要与自己分开来住。

    现在新仇加旧恨,刘老太早憋了一肚子气。就今天,她非得跟儿媳,好好说道说道,好好数落数落她,教训教训她,教教她该怎么给人做媳妇,怎么给人做儿媳!

    “我们从义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没个儿子,被村里人笑话的还少吗?!纳个妾,生个儿子怎么了。”刘老太质问何氏。这事儿,刘老太觉得自己占理。

    “娘,乡下人纳什么妾,小门小户的哪来那许多银钱。”刘从义也是无奈,往日刘老太爷和刘老太提提,他打打哈哈,糊弄过去便也罢了。

    今日他娘,咋直接给他,弄了人来。刘从义真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有苦难言。

    “咱族里可说了,‘若年四十无子,许置一人’。”刘老太往堂屋凳子上一坐,只目光炯炯的盯着儿子。

    “哼!四十无子,许置一人。”何氏被气得,一阵冷笑。

    看来这老太太,这次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一大字不识的老太太,还咬文嚼字上来了,还知道族规——年四十无子,可纳妾了。

    “刘从义,生不出儿子真就全怪我吗?”何氏梗着脖子,好似意有所指的问丈夫。

    刘从义仿佛一下被踩住了痛脚,像被扔到岸上的鱼,张了几次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老太却一下从凳子上挑了起来,一巴掌扇在何氏右脸上,直扇的何氏右耳嗡嗡作响。

    “咋的!谁家生不出儿子,不是婆姨的错?难不成还能怪你丈夫,怪当家人?”

    刘老太打完一巴掌还不解气,还要下手打何氏,被刘从义一步上前,抓住他娘的手。

    “娘!你这是干嘛,好好地打人干甚?!”

    “刘从义!刘从义!你便好好跟你娘说说看,要是不要这美妾吧!”何氏一甩外间的帘子,捂着脸,跑进里间卧室去了。

    昭姐儿在屋外偷听到,她娘挨打了,她哪儿受得了,立刻就跟小牛犊一般,横冲了进去,一个飞脚踢倒刘老太腿上,将刘老太踢倒在地。

    昭姐儿口里也骂骂咧咧、不干不净道:“好你个老虔婆,敢打我娘!”

    而且她那样子,还想上去给刘老太,再来两脚。由此看出刘昭骨子里,就是刘家的人,犯起混来,跟刘老太、刘老太爷一个德行。

    “哎哟!亲生女打奶奶了,没有老少呀!要被天打雷劈呀!”刘老太就地,坐在地上哭喊着。

    刘从义一边要扶自己老娘起来,一边要拖着昭姐儿,以免她又扑上去打她奶奶。顿时屋里闹作一团,闹得刘从义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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