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姐儿一家和赵慎之,乘马车到赵慎之外祖母家。张府早已悬灯结彩,笙箫鼓乐贯穿邻里,附近的几条街都能听到,好不热闹。

    大家先由丫鬟婆子领了喝茶更衣,才到荣寿堂拜寿入席。

    赵慎之的大舅母,张大奶奶带着家里几个弟媳、儿媳,站在老太太身后侍立。

    十几个丫鬟婆子,都在帘子外,伺候上酒上菜。又有十几个丫鬟婆子,随时候着,等待侍候传唤。凡是跟随来的下人,也有作安排,至别处款待。

    官家商家子弟拜寿的,只到厅上行礼,由老太太的三个儿子张宏远等还礼,再由人引到荣寿堂入座。

    姊妹女孩儿们则在厅上行礼后,安排在了芙蓉堂,吃果子看戏。

    赵慎之他们来的比较晚,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他的几个舅母也都分开去找相熟的夫人招呼客人去了。

    见到赵慎之现在才到,大舅母不由嗔怪:“松哥儿,今天怎的,这么晚才来。今天可是你外祖母七十大寿。”

    赵慎之知道这大舅母,惯是刀子嘴豆腐心,连忙上前解释,“外甥自然不敢来迟了,只是我们是从乡下过来的,路途较远,耽搁了些时间。”

    “怎的去接你师父师母去了?还算你小子有孝心。”大舅母张大奶奶,迎上来挽了昭姐儿她娘的胳膊,“你这时间来倒是合适,我忙的也差不多了,等我忙过这糟,正好有时间陪你们聊聊天,打打牌。”

    赵慎之又回道:“一半一半吧,我们是一道来的,不过不是专程去接的师父师母。乡下安静,师父让我回乡下温书有一段时间了。”

    张大奶奶又问:“那你可去见过外祖母了?”

    赵慎之回道:“自然是见过了,只是今日拜见祖母的兄弟姊妹多,老太太还不得空。让我出来溜达会儿,等开戏了,她闲了再寻她说话去。”

    “那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我正要过去请老太太,还有族内大礼没行,你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便同我一同去行礼吧。”张大奶奶拉了赵慎之,满脸歉意的别了昭姐儿她娘,“我给你安排在正对戏台侧面的那扇屏风里,让下人备了马吊。等老太太那儿妥当了,我便去找你,咱们边听戏边打会儿牌。”

    赵慎之只得告别了昭姐儿一行人,随大舅母张大奶奶来到荣寿堂。果然叔伯兄弟姊妹都站齐了,大小总共四五十号人。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老太太在荣寿堂受了子孙们的磕头大礼,便由赵慎之和张大奶奶,一左一右扶了出来,准备开戏了。

    只见戏台架在张府的花园里,花园内布了屏风桌椅,围绕戏台隔出了一间间单独的雅间,雅间呈半开阔式。自有那相熟的夫人、小姐,三五一群的一同落座。这样既有私密空间,又不妨碍各位夫人、小姐联络感情。

    老太太是老寿星,座位自然正对戏台,是最好的位置。在屏风内单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一应俱全,老太太自个儿歪在榻上。榻的前后左右,放了一色的红木矮凳。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好热闹,孙子孙女外孙等环绕她坐着,陪着一同看戏。

    老太太历来喜欢老大家的慧慧,人如其名,为人聪慧,说话行事与众不同,便叫她坐在榻前。阿苏年底才成婚,除了归宁是见过,这是第二次回娘家。老太太便也叫她在榻前坐着,想问问她最近在婆家如何。

    赵慎之是老太太唯一的外孙,老太太心疼早逝的女儿,在一众孙子辈中最疼他。自然是叫到了榻上陪老太太说话,给老太太捶腿。

    须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捧了戏单,先递给屏风外候着的婆子,婆子接了又用托盘呈了,递给张大奶奶。张大奶奶才又接了戏单,奉给老太太。

    老太太点了一出平日爱听的吉祥戏,又让张大奶奶点了一出。张大奶奶又问了问其他两个妯娌,大家互相谦让了一回,命随便捡些好的喜庆的唱罢。

    听了一会子戏,赵慎之准备撤了,“外祖母,我去找大舅他们了,有些生意上的事想同他们请教一下。”

    老太太不乐意了,“怎得就那么忙?怕是不想陪我这七老八十的糟老婆子吧。”

    赵慎之赶紧告罪,“哪儿敢,哪儿敢。只是祖母呀,我嫡亲嫡亲的祖母呀,我这都二十多了,您还把我拘在这儿跟姐妹们待在一起,给你捶腿。这怕是不好吧,到底有些不妥当。”说完,赵慎之撇撇嘴。

    “二十多,你也知道你二十多了?”说起这老太太最担心的就是赵慎之的婚姻问题。

    “你看看你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谁不是一到年纪,十□□就成亲了,同你一般大的,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不急不急,成家立业嘛,还没立业怎么成家,等我考上科举再说吧。”赵慎之赶紧打太极。

    “怎得不急,翻过年你就春闱考试了,现在开始相看。等你一举得中,到时亲事一起办了,那不双喜临门。”老太太看自家孩子,怎么看都香,在她眼里赵慎之必然是一击得中的。

    大舅母张大奶奶也说道:“是呀,我正好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十六了,年龄和你正相配。不若一会儿见上一见。”

    赵慎之见状,只能不说话,装作没听到。

    说起这话老太太和张大奶奶还有些生气,她们本准备撮合慧慧和赵慎之的,只是不知这死孩子从哪儿看了些闲书,说他们是表兄妹,虽不违背伦理,但以后生出的孩子容易出问题,比如智力低下呀,缺胳膊少腿呀。赵慎之是抵死不从,把老太太他们气得够呛。

    老太太气他全是推托之词,这死孩子,哪儿有这么说话的,别家那么多表兄妹成婚的,也没见出问题呀。不过到确实听说远房的有一对儿表兄妹成婚后,生的孩子是鲁钝了些,反应不像一般孩子机敏。

    赵慎之他大舅他们常年在外跑船,见多识广,说也见过几种这般情况。才歇了老太太和张大奶奶要撮合赵慎之和慧慧的心思。

    家里其他姊妹知道,赵慎之不找姨表亲,却还总有那么几个不相信的,触了几次霉头才罢休。

    老太太见周围人多嘴杂,赵慎之又素来亲事上不松嘴。别他大舅母介绍对象,松哥儿这孩子,不给大舅母面子,直接拒绝,不止大舅母小不了台,还得罪准备说亲的姑娘家。

    老太太便说:“我有些乏了,松哥儿扶我回屋,休息会儿吧。”

    老太太打算私下,跟赵慎之说说他的婚事。

    赵慎之将老太太送回老太太的厢房,立时有婆子拿了七成新的芙蓉软缎美人靠,放在榻上,服侍老太太半靠着。

    “外祖母,您歇着,我一会儿再来接您。”赵慎之打算出去看看昭姐儿怎么样了,看看她在干嘛。

    老太太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你一天急吼吼的跑什么。”

    赵慎之只得让人搬了小杌子来,坐下继续给老太太捶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这孩子不要挑花了眼,赶紧定下来,外祖母也等着抱重外孙呢。”老太太把这赵慎之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好早还早,再等两年准让您抱上重外孙。”赵慎之只能再一旁打哈哈,就是不松口相亲的事。

    “不早了,慧慧同你一般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老太太可急他这婚事儿了。赵慎之早点成亲,也了却她心中一件大事,要不总是日日记挂,时时记挂。

    “按您这么说,那确实也不早了……”赵慎之附和着,接着又试探的问:“只是祖母,若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是否只要我中意,您老就中意呢。”

    老太太一听,立刻警觉起来,眼眸精光一闪,眼角都染上了喜色,这是有门呀。

    “自然是你中意,我们就中意。只是……”老太太话锋一转,“只是也该门当户对,家世清白才行。”

    “清白,家世肯定清白。只是婚姻讲究高嫁低娶,您不能非要求我去找个王子皇孙,侯府小姐吧。”赵慎之说道。

    老太太这可不愿意了,“我这大外孙那也是镇北侯的亲儿子,虽是庶出,怎就不能找侯府小姐了。”

    赵慎之回:“我可受不得那气!侯府小姐脾气多大呀,我不喜欢。”

    老太太想想也行,人活着一辈子,不就图个舒心嘛,没必要非娶个高门大户,自找不快活。就像她那苦命的女儿,嫁进侯府也只是羊屎蛋子表面光,活得憋屈,没什么发言权,最后反倒落得个被磋磨死的下场。

    “那你喜欢的这是谁家姑娘呀?”老太太问道。

    赵慎之“嘿”一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这人您也认识,还看着长大的。”

    “是你师父家的昭姐儿?”老太太脸一下暗了下来,心想你个猴崽子,跟我绕了一大圈,又是受不得气,又是你中意的。我看你平时那贱样,没少在那死丫头那儿受气呀,还每天美滋滋的。

    赵慎之边给老太太捶腿,边点点头算是默认。

    “不行”老太太沉声道。

    赵慎之想过他的婚事,会有许多阻碍,但没想到一提老太太就直接反对。

    赵慎之急问:“问什么?昭姐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性子您也知根知底,是再好不过的女子了,怎么会不行?”

    老太太摇摇头,“是,昭姐儿的各方面条件,放普通人家都很不错。但你到底是镇北侯家四公子,她爹虽是个举人,却无官身,门楣着实底了一些。”

    “镇北侯,我早和镇北侯府没有关系了。您看这些年他们管过我吗?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赵慎之回答。

    老太太劝道:“你看你大舅母给你介绍的就都很不错呀,好歹都是官家的女儿,于你以后的仕途大有好处。”

    赵慎之回辩道:“镇北侯府早没落了,这十几年谁不知道镇北侯府就剩个空壳子,有个名头罢了。这京城谁不觉得镇北侯府,就是个破落户。能看上镇北侯府的官宦人家,又能强到哪儿去。”

    接着又说,“强有力的岳家,对仕途确实大有好处。但男儿当自强,应该自己奋发图强,造福百姓才是。怎么能将官员的升迁,依仗在人情世故上呢?!”

    老太太心想这孩子是读书读呆了不成,“松哥儿,这是个人情社会,没有关系你到哪儿都走不远的。”

    “可这是不对的。难道因为这么做的人多,错的就变对的了吗?正因为有很多的人,这么做错了,我才更要去坚持对的。虽然会很难,但这是我的选择。”赵慎之坚定的说。

    老太太无奈又很欣慰得看着赵慎之。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么正面正义的想法、三观,自己已经不如他们了,真是让他们这些黄土埋了半截的人,都感到羞愧。

    但老太太活了七十年见过的人和事太多,她还是想帮松哥儿挑一条相对容易的路。

    “松哥儿……”老太太一窒接着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但现实不是那样,我担心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外祖母,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且像您说的,我如果是个容易后悔的人,无论我今天作哪种决定,鱼与熊掌没有兼得,都会后悔。再说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有遗憾才是正常的。”

    老太太还要劝,见着小子油盐不进,叫来贴身嬷嬷,“嬷嬷你去把大奶奶叫来,去……”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赵慎之听他大舅母又要给他介绍,连连摆手,逃也似的跑开了,“外祖母,大舅好像找我有事儿,我先找大舅他们吃酒去了。”

    只留下贴身嬷嬷手足无措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是无奈,只能让她先别去寻张大奶奶了,这事且先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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