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给你绿豆糕。”
“从哪来的啊?”李芳芳从林绪年手里接过蓝色的手帕,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块点心,点心的质感粗糙且松散,李芳芳往嘴里塞了一块边吃边问。
“我娘今天带我去舅舅家了,舅母给的。”少年托着脸看着李芳芳狼吞虎咽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睛亮的会发光。
李芳芳吃得太急,点心太干有些噎嗓子,林绪年连忙到水缸跟前舀了一瓢急匆匆地端过来:“慢点喝,慢点,别这么急。”
一瓢水下去李芳芳好多了,林绪念端着瓢问:“还要吗?”
“不要了。”
林绪年用那块包着点心的手帕,给李芳芳擦了擦嘴巴,李芳芳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两个人亲密无间。现在自己长大了,林绪年这么做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怎么喝得嘴边都是水,脖子上也是。”李芳芳拦住了林绪年要给她擦水的手,两人目光一相撞,还是林绪年聪明反应过来打破这份尴尬:“长大了还没点女孩子样。”
林绪年自小就体弱,但脑子聪明,蔫坏蔫坏的。还是李芳芳凭着一身蛮力打遍了全村的小孩当了孩子王,才跟林绪年成了朋友。
“他们再没有来欺负你吧?”
李大为被带走后,李芳芳一个人接过猪肉摊子,前几日有几个地痞流氓来收费,李芳芳本来不打算与他们多纠缠,只是那几个人收了钱还不行,把摊子给掀翻了。她一个女孩子年岁也不大,那几人盯上她好欺负,时不时来一趟,顺一块肉之类的。
李芳芳彻底爆发,拎着砍刀追着其中一个打。开始那几个地痞无赖还想仗着人多,但李芳芳只盯着一个砍,那股不要命的架势,吓得其他人不敢上手了。
“他们敢来?让他们有来无回。”李芳芳在空中打了一拳,她和李大为只有爹娘留下的这一间破屋,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争,自己抢,被欺负了,别的小孩一叫大人,他们俩也打不过,反而要被再教训一顿。
因此两人性格里都带着一股子狠劲。
“下次这种情况,不要这么莽撞了。”林绪年当时去镇子上买书,回来才知道李芳芳的壮举。
“一个个最后跟鹌鹑似的溜走了。”李芳芳想到那一幕还是想笑。
“你说我哥跟你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北边聚集了不少敌人,成败就在这一仗了。他们俩都是小兵,不一定会去阵前。”林绪年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林绪年自小左腿跛了,所以才没有被拉去充军,那几个地痞流氓也是不惜自残才留下的,欺负家里没有依仗的老弱妇孺,让人恨得直咬牙。
林绪年因为身体上的残疾只是参加了乡试就再没有准备科举了:“我这样,到最后也会被刷下来,还不如认清现状,把握当下。”
李芳芳为林绪年的境遇可惜不已,两人作为好友时常聊天出游,李家坪的众人也知道林绪年这个白面娃娃跟李芳芳两个人关系好得很。林母也知道自己儿子身疾体弱只求他平安顺遂,因此也不反对。
所有人都觉得两个人后面会成为一对,只有李芳芳觉得别扭,她只把林绪年当朋友,更因为他体弱,从小到大都不自觉的会对他照顾多一些,现在她觉得要把话说清楚。
“绪年!我们俩是好朋友对不对!”
林绪年手下的动作一停,抬眼认真地看了一遍李芳芳的神情,她有些心虚还有不自在,不敢直视他。
“对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喜欢陈小姐的。”
李芳芳心里突然被蜇疼了,但也轻松多了,林绪年看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眼神冷了下来,请辞说身体不舒服就走了。
“绪年!”李芳芳有些着急了,林绪年的心意已经表明,她非得逼着他再说一遍。
林绪年这次没有停下来,一跛一跛地离开了。
“绪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让旁人看到了徒增误会。”林绪年有些生气,推开李芳芳扶着自己的胳膊,自己奋力往外走去,他平日装着体弱,总爱靠在她身上,现在李芳芳把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他又何必去缠着她。
“林绪年!”李芳芳再次叫住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生气了。”李芳芳这次拉着他的袖子,林绪年扯了几下没有扯回来只能作罢,两个人都气呼呼地看着彼此。
“你说的喜欢陈小姐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想和她成亲,再生一堆娃娃。”
“那我呢?”李芳芳急了,她知道这次不说清楚,两个人之间肯定落下疙瘩了,林绪年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你啊?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林绪年的话里也松动了,把这个问题抛给她。
“说什么呢!你前天还跟我说陈小姐看着瘦的跟麻秆似的,怎么今天就喜欢她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行不行!”
“那你看我是不是。”李芳芳说完这话,整个小脸通红,低着头看脚下。
林绪年也察觉到李芳芳的意思,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居然还会吃醋了,林绪年嘴角的笑不由翘起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李芳芳被她这一句玩笑话,惹恼了,一拳打在林绪年肩膀上,疼得他直求饶,又因为跑不快所以只能跛着腿绕着桌子跟李芳芳打闹了起来。
李芳芳恼羞成怒,抓住人正要再来一拳,却被林绪年的手包住了拳头:“还说不说什么最好的朋友了?”
这一刻李芳芳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面前这个人再不是小时候阴郁一脑袋鬼点子的小瘸子了。
“不说了,不说了。”两个人甜蜜的相视一笑,手牵在一起,被幸福和甜蜜包裹在其中,很快李家坪的人就发现两人之间的变化,林绪年常常坐在摊子旁边陪着李芳芳,一开始没什么事儿干,后来他支了一个代写信摊子,生意很不错,一封信三文钱。
来写信的人多是些妇人,林绪年开始还是把她们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后来发现这样不行,便帮她们做了简略。
“家里的公鸡被隔壁的大黄狗咬死了,儿子和人打了一架,有天做梦梦见婆婆让她把院子里的树挖了,她这棵枣树马上就要出果子了,不想挖,然后梦里婆婆一直骂她。”诸如此类事情,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把这些家里话说出去,后来也还好,一个个坐在林绪年面前,把要说的事情讲一遍,林绪年做个简略把信写出来。
“家中花羽公鸡死,隔壁黄狗所为,子与人打架,胜之,有汝风范。公婆托梦命吾去亭中枣树,树将结果,余不忍,公婆复而托梦斥吾,望汝去梦与公婆道清,家资不丰,此树结果可补贴一二。另念汝,望平安速归。”林绪年写完后读了一遍给客人听。
“这文绉绉的他能看懂吗?”
“你丈夫可识字?”
“不识。”
“对啊!这封信他肯定要找识字的人帮他看,写得太啰嗦说不定人家不乐意帮忙,你看现在寥寥数语说得一清二楚,还不会被人家小瞧了去。”
李芳芳在一旁听林绪年在这瞎编,分明是他昨日嫌写得太累了今日才这样,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些士兵大多都是不识字,写多了确实不便。
经过林绪年这么一顿操作,生意火爆起来了,队排得比李芳芳肉摊前的人还多,让她都有几分嫉妒了。
“这个送你。”林绪年掏出一个蝴蝶小钗,这个蝴蝶钗子做工十分精妙,镂空轻薄,底下坠着一个小铃铛,对着阳光看去有展翅欲飞之态。
林绪年用这阵子写信赚来的钱为李芳芳买了这个,李芳芳顿时红了眼睛:“林绪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两人相恋后,一开始李芳芳还顾及形象,后来憋不住与客人理论起来,说到激动处,大菜刀往菜板里一卡,双方就开始互相指点,林绪年要么低着头写书信,要么撑着头看李芳芳吵架。
第一次李芳芳还边吵边看林绪年一眼,看见他脸上挂着笑也就放开了吵,两人相识多年,林绪年还能不知道她什么脾气了,只不过现在两人相恋了,李芳芳开始注意自己形象了。
第一个撞枪口上的就是陈小姐的贴身丫鬟小云,这小丫头来到肉摊前趾高气扬的,跨个小篮子,手在肉上点来点去,是不是啧啧啧一声,立在李芳芳面前又装模作样的扇风,捏鼻子的。
“到底买不买?不买去一边去。”
“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你买了吗?没买就不是。”李芳芳只想把人赶到一边去,当她不知道,陈小姐就在街头的茶摊子坐着看呢,陈府离这里也就一条街,她陈小姐不回自己家喝什么铁观音,跑到这里还能是为什么,面对情敌可不能让她压一头了。
“买不买?不买就请挪个位置。”
“谁说我不买,买!给我切两斤。”丫鬟小云被激怒了,周围这么多人弄得她下不来台。
“好嘞!”李芳芳立马变得热情起来,小云正要得意自己出了口恶气。
“二十八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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