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他们救了我,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秦昭及时开口,然后很不熟练地摸了摸小虎子的头以示安慰。
“我确实是长公主,但这个事情万不要告诉他人知道吗?”
就算早就猜到,可是真的听秦昭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是绽放出崇拜的目光。
但是一想到阿昭要在这里,他还是有些担心:“阿……长公主要在这里,不回雁鸣楼了吗?”
秦昭点点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陆明远:“他不是坏人,而且我身份特殊,在这里更安全一些,于你们也好。”
假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势必会给雁鸣楼惹来杀身之祸,倒不如暂留在陆明远这里,还尚有生机。
小虎子嘟着嘴小声喃喃:“我也可以保护阿……长公主的。”
“嗯?”秦昭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见他摇摇头,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虎子,我倒有件事需要你帮帮我。”
“长公主你说。”
她俯在他耳旁快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见小虎子一脸凝重地冲她点头,倒是颇有几分大人的感觉。
陆明远在一旁挑眉,现在已经到了有些话连他也不能听的地步了吗?
小虎子头一次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如此重大,这种感觉既让他紧张又刺激。
“拜别长公主。”他学着说书先生教的动作做了个极为别扭的礼。
然后沉重地离开,在经过陆明远的时候忍不住打个寒颤,加快了步伐。
“小虎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润声音。
“我自然还是你的阿昭阿姐。”
从刚刚他唤她长公主起,她就有些别扭和不舒服,总感觉他们之间瞬间隔了许多。
小虎子没有转身,而是很潇洒地挥挥手:“知道了,阿昭。”
她才不是他的阿姐,在他心里,阿昭永远是他的好朋友。
“哼!”
冷哼声打破此刻的温存,秦昭睨了一眼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的陆明远。
陆明远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碍眼,明明就是不大的一个小屁孩,装什么成熟。
“走吧,太傅,去喝粥。”
秦昭的声音很轻,像小羽毛一样在他心里轻轻扫了一下又一下。
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明明感觉朝堂上的她每一句话不亚于陛下的威严。
现在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太傅?”看着愣在原地的陆明远,她又唤了一声。
陆明远视线重新聚焦回来,又是那股淡淡的香味,秦昭正皱着眉歪着头看他。
“殿下。”
怎么感觉最近距离总是这么近。
“烦请和微臣保持距离。”
携着白茶花香气的微风吹来,卷起二人的裙角,在空中若有若无的交缠着。
秦昭后退一步,神情没什么变化,从胸腔“嗯”了一声,带进风中被击得险些听不清。
如果能够忽略她耳尖欲滴血的红。
二人从刚刚门口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一路沉默地往院子里走。
“殿……陆明远!”
南宫初刚刚晨练完,一出来就看见秦昭心情甚好,差点脱口而出。
嘴里明明喊着陆明远,可是往这边走的时候却略过陆明远直直奔向跟在陆明远身后的秦昭。
“那个。”南宫初斟酌了一下,才羞涩地开口,“阿,阿昭?要不要一起去用膳?”
“好。”丝毫没有犹豫,她直接就答应下来。
主要是刚刚太过尴尬,她现在实在没办法和陆明远待在一起,恨不得现在就离开。
南宫初很是欣喜可以和秦昭一起用膳,正好可以趁这顿饭好好和长公主道歉。
看到旁边的一角暗红色,她方才想起来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你要不要也跟着去?”
“不用了。”
他也很果断地拒绝了,然后径直离开了。
不去正好。
南宫初只是出于礼貌问问而已,她当然不希望那心眼比莲蓬还多的家伙跟过来。
庭院内,石桌上的莲子粥早已凉透。
陆明远端起来想要倒掉,鬼迷心窍一般轻轻舀了一勺浅尝一下,满嘴的苦涩。
幸亏没让她尝到。
果断地倒在了大树下,做肥料刚好。
夜半,吃饱喝足顺便和南宫初了解了一下西北风光的秦昭才慢慢走回庭院。
第一眼她就往石桌看去,那碗已经不见踪影?
他自己喝掉了?
再走近一些,隐约看到树底下有白花花的一片。
蹲下她才看清,正是那莲子粥!
他竟然倒掉了!
屋内烛火通明,他此刻正在打扫书橱,在秦昭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
手下一顿,而后不动声色地继续打扫起来。
秦昭自觉地坐到椅子上,拿起那本“六派密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结局的原因,她今日看得如此无味。
“太傅。”她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陆明远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碗粥……”
“倒掉了。”他说的很冷漠,“殿下不是去南宫初那里用膳了吗?微臣以为殿下应当用不着了。”
这话听着怎么还带着委屈的意味?
这是在怪她吗?
“那明日,太傅能再做一碗吗?”她小心开口,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行。”陆明远又一次果断拒绝,还不忘加上一句,“明日微臣定会按时派人来唤殿下起床,绝对不会错过用膳。”
这句把她堵的上不去下不来,心中也愈发郁闷,合上书,她闷闷道:“本宫今日乏了,要早些休息。”
陆明远立刻很配合地把她手下的书拿走,放在最上面那层格子上,然后贴心地拉开屏风。
秦昭咬牙不语,她怎么知道陆明远又在生什么气。
明明今天在门口挨训的是她,如今他倒委屈上了。
气鼓鼓地躺在床上背过身子不理他。
“殿下。”
烛火熄灭,屋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以为他会有什么大事要说。
“今晚有雨,盖好被子。”
她蒙住脑袋,气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许久,一声闷雷响起,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陆明远。
今夜暴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外面早就被冲刷的看不清了。
惊雷一阵接一阵,响的他心悸得厉害。
如果有人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他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
药在床头。
他慢慢走到床边,凉风顺着窗边一阵阵吹来,秦昭睡得很安慰。
本来伸向床头的手指不自觉地转弯,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然后才拿出药来,坐在床边一口闷下去。
忽而一阵带着闪的惊雷划破天际,紧接着就传来破碎声将秦昭吓醒。
睁眼就看见床边的陆明远,地上还有破碎的碎片。
“太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伸出手来轻轻戳了一下他。
她能明显感受到陆明远猛地一震。
转过头来,她第一次看见陆明远露出这种神情,脆弱又迷茫。
结合种种,她立刻得出一个结论:陆明远怕雷声!
抿着唇,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将屋内所有窗子全都关严实。
然后才回到床边,刚想碰到他的手,突然想到早上他与她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将自己的一角衣袖递给他。
秦牧小时候也怕雷声,那时每次遇到下雨天他不敢睡觉的时候,秦昭便牵着他的手,守在床边同他讲话。
说着说着他就能睡着了。
“太傅没关系的,你躺好。”秦昭像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
这时的陆明远确实如同温顺的大兽,很配合的侧卧,秦昭为他掖好被子。
陆明远蜷缩着,脸色并不好看,手里紧紧攥着秦昭的衣袖。
“太傅不要害怕。”她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很快就能抚平心中的波涛。
她突然想起之前陆明远在朝堂上公然念的那篇《论僭越》来。
那时倒也不见他向她低头,如今倒是因为雷声这样害怕。
他害怕雷声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秦立国,文武智勇,天灵地杰,有开明正主,亲子爱民,倍受拥护,上有祖宗庇佑,下有子孙满堂,凡天佑大秦,必万寿无疆。今乃后宫专权,公主当政,百年唯有之,皇室有所蒙,望长公主殿下归权天命,遂上书《论僭越》。”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毕竟曾经她觉得这篇文章恶劣至极,厌恶得很。
“殿下倒是喜欢拿我打趣。”稍微恢复了点理智的陆明远轻笑出声。
秦昭现在可不怕他,估计他浑身到下能动的也只剩嘴了。
“只是觉得太傅着实文采斐然罢了,本宫只听一遍就背下来。”
感觉到衣角一松,衣袖被松开,秦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黑暗中明明虚弱得不行语气却丝毫没有软下来的声音说道:“微臣唐突,望殿下恕罪。”
秦昭慢慢捋平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袖,神色莫测。
“无碍,你为臣子,我为君王,我自然不想我大秦的有用臣子英年早逝。”
“多谢殿下对微臣的赏识,但殿下并非君王。”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较这种真!
她刚刚就该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磨磨他那讨人厌的嘴才好。
“明日我就要将这事告诉南宫初!”
“……望殿下保密。”
“我就不!”
“恳求殿下保密。”
“那我是不是君王?”秦昭嘚瑟地看着他。
黑暗中陆明远那双狐狸眼却丝毫不减半分光辉,眼中还有着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笑意。
“可以当微臣一人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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