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朱祁镇还是很头疼的。
收拢军民这个决定,朱祁镇是后悔的。
可这样一来,百姓收拢之后,平白多出了数万张的嘴。
每人每天哪怕就是一口吃的,吊着不死,这要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大同巡抚那呈来奏章,只是粗略一酸,所需的粮食缺口,就有两万石。
除了粮食,可以说是处处都得要钱,到处都是窟窿。
本以为拿下郭敬这一干人就够了,可这郭敬等人名下皆是些田产铺面,要变现也要些时间。
最后,为钱粮苦恼的朱祁镇决定:吃大户。
既然决定了要吃大户,这首选的,就是自己朱家人。
朱祁镇对明代的藩王了解不多,但有点可以确定,就是再怎么苦逼的地方,这些个藩王们也能弄到不少油水。
代藩在大同几十年,要是没钱没粮,那才是见鬼了。
更何况大同这,以前就是走私天堂啊。
走私是什么?
妥妥的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朱祁镇就不相信,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代王府能够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
呸!一口唾沫唾你脸上。
再者说了,自家人都不抢,那还算是皇帝?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打定主意以后,朱祁镇就诏来了自己的好王叔—代王朱仕壥。
坐下没聊几句,朱祁镇就挤出两滴眼泪,掩面抽泣起来,搞得朱仕壥大惊失色。
“陛下,陛下……”
朱仕壥慌的一比,不是我代王府哪里做的不好,得罪陛下您了吧。
不应该啊,您在代王府,都快把你供起来了,不该有不满意啊。
而且以朱仕壥对皇帝对了解,他要是不痛快了,绝对会把这代王府上上下下折腾的更不痛快,哪里还会自己在这抹眼泪。
“啊,王叔没事,朕,朕就是想到如今大同军民缺衣少食,朕,作为君父,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朕,朕心里有愧啊。”
朱祁镇掩着面,言语间颇为伤心。
一听这话,又是王叔,又是心里有愧,朱仕壥心里暗叫不好,后悔得直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了。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你多个什么嘴啊。
完蛋了,这一问,皇帝问问是要放我代王府的血了。
话都问到这了,自己不放血……不是,不表态也不行啊。
朱仕壥盘知道皇帝在等什么,算着自己代王府家底,衡量几番以后,咬着牙说道:“陛下心系百姓,实乃我大明之福。
当年高皇帝令诸王分邦建国,就是为了给皇家分忧解难。
代藩在大同五十余年,早已算是大同人了。
因而于情于理,小王就是节衣缩食,也得替陛下分忧,为大明尽一份绵薄之力。
小王能力有限,只能献上五千石粮食,一万两白银,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说到五千石粮食,一万两白银时,朱仕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心里在滴血。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代王府要攒这样一笔钱,也得要些日子啊。
这血放的,陛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满意?
这个数字,离预期的差的远着,这能满意。
朱祁镇对朱仕壥,很失望啊。
朱祁镇就差明说:老东西,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
不过人家肯出钱,自己要是嫌不够,这吃相多难看?
虽然自己不怎么在乎吃相。
幸好朱祁镇早就做好了预案,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代王书真是我大明的贤王,这一出手,
就给朕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王叔放心,待朕回京以后,定会昭告天下,让我朱家的藩王都看看,我大明代藩,如何做出大明宗室表率,如何担得起我大明贤王。”
面对朱祁镇这番吹捧,朱仕壥刚刚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里。
看来这血没白出,陛下很满意啊。
贤王,大明宗室表率……
这一通说的,搞得朱仕壥有些飘飘然了。
朱祁镇一番嘴炮之后,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代王书放心,代藩本就不甚宽裕,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朕也不忍再让代藩破费。
这样如何,朕给代王打个借条,等朕回京以后,花费的钱粮如数奉还。
到时候朕还给王叔你賜匾,表彰王叔与国共克维艰,王叔以为如何?”
刚刚还飘飘然的朱仕壥,眨眼间瘪了下来,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的样子。
这回倒好,开口就是借,连个准数都没有。
这意思不就是说,安置军民的钱,大头都是我代王府出了。
借?
陛下,您这哪是借?您这是明抢啊。
我也得敢不借你啊。
当然,朱祁镇也是打得这个如意算盘。
唉,朕就是抢,朕的借,就是抢的婉转说法。
凭本事借的,不行吗?
再说了皇帝问你借钱,那是看得起你,还给你打欠条,这你要是不借,把朕当做什么了。
你是宗室长辈,又是臣子,好了,现在你大侄子要用钱,你的君父也要用钱,你不给,是不是说不过去。
钱在你代王府的府库里,就是阿堵物,什么用都没有,一点都体现不出代价。
可要是到了朕手里,朕能做好多好多事,利国利民。
到时候朕能大展拳脚,你的钱也有了用处,一举两得,你好我也好啊。
还有,朕的记性,时好时坏,到时候回京把还钱的事抛之脑后,记不得了,有种你到时候就来提醒朕。
你要是敢拿着欠条上京师问朕讨债,朕敬你是条汉子。
去京师找皇帝讨债?
朱仕壥就是脑子进水也不敢干这事啊。
皇帝要是忘了不还,你还敢提醒不成?
牛哇牛哇,真是活腻味了不成?
朱仕壥要是知道皇帝这种强盗逻辑,非得吐血不成。
可话都说到这,不借?
说老实话,朱仕壥不敢。
得罪了皇帝,人家有千百种方法整死自己这一家。
朱仕壥眼睛发黑,只觉得要对不起代王府都历代先王了。
待朱祁镇心满意足离开之后,朱仕壥只觉得胸口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快传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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